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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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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业撩着道袍袖子挑了一块缀着桂花的酥饼放入口中,入口丝甜。心中轻轻叹息,师门修习辟谷之术,两年后回去就不能享受这些口腹之欲了。
“老师,你手中那块酥饼可还行?朕知道你喜爱吃甜食,所以特地从南边寻了专做小食的厨子。”
连容自一摞书卷中抬头,刚好看见自家老师满足的表情。心中欣喜又得意。
“陛下有心了。”既然是特地为自己做的,酌业自然不必再客气,抬手轻轻将装小食的白瓷盘挪到面前。
一边吃着,一边问:“陛下,关于东辽战事你是如何看待?”
连容停笔,笔杆戳着下巴道:“东辽蛮族不足为据,派遣林将军去收复回失地就行。只是,东辽所攻的城池城中百姓据说懒惰非常,城中更是多出流氓匪寇,所以,或许那一座城池或许……”
酌业吃东西的动作稍慢,“据说?陛下是就谁所说?”
“白丞相啊!白丞相的大公子游历四方,其中就去了那里。那一处既不是交通要塞,也不是商贸枢纽。一个且穷且偏的山坳而已。或许不值得派兵收复。”
“所以陛下想放弃那一座城池?”酌业酥饼也不吃了,面色愠怒:“四岁孩童都知道国土应是半寸不让,陛下,你可大方,张嘴就是一个城池。”
酌业自从先皇手中接手连容还没动过怒,知道这小子处境艰难,外有国敌,内有忧患。今年之前他还是住在宫中事事亲为,手把手教导。
但是这一次,他颇有一种昔日心血都喂了狗的心酸。
身为一国之君怎么能说出放弃子民放弃国土的话!
连容欲作辩解:“东辽所攻之地在玉山,玉山道路蜿蜒难行,兵马行至半途粮草供应不上到了前线定然只有送死。何必派兵!”
酌业怒拍石桌,“所以陛下该解决的事便是如何收复,而不是如何不去收复。”
“必须派兵,至于如何排兵布阵陛下今晚也必须拿出方案。”
酌业不管连容反对哀怨的眼神又道:“陵城涝灾一事,陛下作何解?”
第一次被训,连容似乎还有一点没有反应过来。怔怔的开口:“拨粮救济,镇压匪寇。”
“还有呢?”
“还有……田地受损严重今年的赋税应当减免,再者,待田地整理出来之后由府衙分发粮种下去,重新种上。”
总算说了点对的。要是这件事再胡乱说些有的没的让灾民自生自灭的话酌业可能要大义灭徒了。
“嗯,陛下所言极是。押解灾粮银两的人陛下心中可有人选?”
连容看了一眼酌业,道:“沈佑舒,他也是陵城人。”
“嗯,这事陛下看着办。至于东辽之事陛下拿定主意晚上差人到帝师府告知一声。老道就先告退了。”
酌业拍拍衣襟准备走人。
连容站起身挽留:“老师,你好久没陪朕吃饭了,今天就留下吧!”
连容是真的想和老师一起吃饭,他早已习惯了老师陪他吃饭批阅奏折,但是今年,老师以让他自立为由搬出宫,吃饭的时候都是一个人。
酌业笑笑:“陛下,还有一课老道忘记传授你,君臣有别。切不得与某个臣子走得亲近。”比如白洛,当然,酌业没有说这句话。有些事情说得太清楚就不好了。得给陛下留点颜面。
这是在警告他他迟早都要离去?
背后就是空荡荡的皇宫,连容觉得自己像是被困缚了一般,足底寒凉,“果然,连你也要丢下我吗?”
连容的低声呢喃和眼里的寒冰酌业都没有看见,看陛下那模样怕是在怪罪他棒打鸳鸯,所以酌业觉得意思已经差不多传递到了。给陛下一点时间缓缓他该是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的。
回府的途中,遇见有小贩担着蜜饯叫卖。酌业心情很好的叫停轿撵,小厮站在窗边问道:“先生有什么事吗?”
酌业并不算朝廷的人,除了帝师这个名号实质来说也没有官职加身。所以府中的人都称他为先生。
“路边有一个担着蜜饯叫卖的小贩,你去买一点。多要一点糖青梅和枣脯,剩下的都各来一点。”
酌业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小厮,嘱咐他别忘了。
“好勒。”
小厮接过钱袋乐呵呵的朝小贩那边走去,外界虽然盛传帝师脾气古怪,但跟了帝师好几年的小厮却不以为然。
帝师脾气古怪那可都是因为看不惯朝堂中那些人的行事风格,撇下原则之事,帝师就是他更过最好伺候的主子。
“您来了。”
小贩熟稔的和小厮打着招呼,“还和以前一样吗?”
“啊。还和以前一样。”
这个小贩担着售卖的蜜饯格外得帝师心,这已经是第五次买他家的东西了。
一次要的多,且每次都差不多,一来二去小贩就会单独将那份匀出来放在半边。
给了蜜饯钱,小厮照例从钱袋里面拿出一份给小贩作赏钱。
“多谢多谢!”
真是财神爷,小贩乐得开花。只要等到这笔生意就抵得上他半个月。
“行嘞,你东西做得好,我家先生才喜欢吃。”
“是、是。”
*
“先生,按照您的要求蜜饯已经买回来了。”
小厮敲敲窗户,从里面伸出一只葱白玉手,那手主人道:“剩下的银钱你自去买点东西回府上分一分。”
“多谢先生。”
小厮高兴的道谢,先生对府中人格外大方。
手中,还有身边都有一大包蜜饯,空气中的香甜气息让酌业的心情格外舒适。他深吸一口,打开油纸袋子从里面捏出一个糖青梅,酸甜口味沁开,满足的咂咂嘴。
手中的一大袋已经每种都尝了一个,酌业又打开身边的一大袋。只是,刚刚撕开,他前面吃的那些差点吐出来。
腹中泛酸水,酌业狠狠吸了一口气才将不适压下去。
他叫道:“停车。”
小厮立马询问:“先生何事?”
方才不是才买过,难道又吃完了?
“方才卖蜜饯那个小厮,把他带到帝师府去。”
酌业看着那一张被塞进装蜜饯的油纸袋的血书,极其不爽。这是谁这么看不惯他,特地在蜜饯里放这东西,这是要恶心死他吗?
小厮不疑有他动作极快,等酌业到府中之时人已经被带到。
小贩起先叫得太厉害,已经被小厮堵住了嘴。眼下见着一个穿道袍的人走进来就以为是正义之士,呜呜的哼着。
酌业冷冷的扫了一眼,道,“把人带到净风堂。”
说完,一撩道袍就先走了进去。
净风堂内,小贩呜呜的哭着,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酌业嫌弃的捂眼睛,小厮立马会意。他家先生最讨厌别人脏污,小厮扯出一块方巾凶残的帮小贩擦脸,然后又恶狠狠的说:“别哭了,大男人哭什么哭!听好了,待会儿别叫,不然让你憋着一辈子。”
小厮恶狠狠一把将堵在小贩口中的布条扯出,小贩呜咽几声,确定坐在上首的道人就是绑架他的主子,眼里尽显绝望。
“大人,大人,可是小的做的东西不和您的口味,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小的一定满足您。”
他认得一脸凶恶的小厮就是方才在他那里买东西的财神爷,所以暂时及只能想到可能是因为这次他做的东西不好才会被抓来。
酌业抬手,示意他别说话。
有人拿着一块带血的方巾走上来,撑开给小贩看,“这个东西方才是从你卖的蜜饯里面拿出来的,你作何解释?”
“帝尚年幼,不、不辨是非,求帝、帝师……”小贩识得几个字,磕磕绊绊的念出来。还没念完就已经浑身发软跪都跪不住,他瘫软坐在地上,大半天才反应过来求饶:“大人明察啊!小的完全不知道啊,小的也不知道为何这东西会出现在蜜饯里。小的冤枉啊!”
头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酌业看一眼小厮,小厮立马上前制止,“好好说话,大人问什么你答什么。”
“小的真的是冤枉的,大人明察。”小贩磕不了头,眼睛却哭得红肿。
酌业听着烦,想着赶快解决好把这人扔出去,“你说不是你干的可有证据?”
“没有。可是真的不是小的干的啊,大人……”
小厮:“闭嘴,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再多说割掉你舌头!”
恐吓很有效果,小贩立马闭嘴。
酌业又问:“这份蜜饯封口干燥,是你提前就封好的吧。既然不是你做的又为何要多此一举封口?”
小贩指着身边高大的小厮道:“他总是去和小的买,每次买的都是一样的分量,买得又多,担心卖给他以后货少了大半进一次城不划算,所以小的每次都单独备上一份。”
卖给他了就没东西卖给其他人了?
酌业尴尬的回想,他买的其实不多……吧!
酌业:“咳,装蜜饯的油纸袋若是封口就会潮,这点你难道不懂?”
“小的当然知道,只是昨晚天气并不潮湿,所以阿牛说封上省得和其他的混在一起的时候……对了,是阿牛,昨夜阿牛到我家帮忙装的蜜饯。口也是他封的。”
找到希望般,小贩的眼睛瞪得极大,又肿又大的眼睛切切的盯着酌业。酌业吩咐道:“阿钱,让他带着你去找那个阿牛。找到两人一起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