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亂]女英》奕真

1、第一章

　　感到暈眩時，松本閉起眼睛，等待眼瞼上一片片不規則的色塊離去，那些尚未成型、沒有名稱的東西，很快消失了形體。

　　黑暗騰起的空間裡，她聽，聽那細微的聲響漸濃漸近，像掌聲，嘩啦啦的響聲細碎的浮在黑裡，松本在大堂的掌聲響起來時，張開了眼睛。那是戰前時分，日番谷的話聲與幾位席官混雜在一起，拔尖的嗓音是七席吧，一陣辯論後，男人們笑了起來，七席没穩會哭，而他們一向是這樣的，然後聽到他的聲音。笑來性感的、令人心折的嗓音，松本聽著，心底很安靜。

　　那是兩天多前，松本在廊上遇見了相熟的蓼科五席。兩人在前往隊舍的步廊碰頭，罕有的不多話，別起席位勛，各自前進。未久，男子開口，「市丸前輩和日番谷隊長，折損哪一位副隊長可以承擔，您就這樣去執行。」

　　當時聞聲，她有些來氣，心想這又不是孩子做遊戲，但心底知道，她迴避此事，而友人是沒有錯的──他把問題簡化成二選一。一邊至親，一邊還是至親：然後戰爭開打了。

　　她知道隊長是不能贏的。

　　沒有理由，毫無根據，但她接收著這個事實，等同日番谷本人，只是從她自己的內在往外看……為什麼知道她不明白。面對不願取命卻也不能就此放過的敵人，隊長無法揮刀，但那一個人卻不會留誰活口，對誰猶豫。

　　她們終究還是到戰場了。

　　總隊長自下令來，各隊隊長與其副隊各自列陣。自然，等待的過程中，偶有交談碎語，虛圈的敵將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她在陣裡，像在陣外，退到比陣勢還要遠的地方去，不知道為什麼要等待……她到現在也還是不明白，這些男人，難道就不能講和了算？松本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沒有預料，他的聲音就這麼送過來。

　　「……要開戰囉，松本，」日番谷的聲音傳來，一如既往的沉實，只是，多了些什麼，「沒有什麼煩心事吧？」

　　她聞聲有些浮動。

　　「你問哪一齣？」

　　日番谷瞟了她一眼，歛回來，還是那麼樣的不動聲色。

　　「……當我沒說。」

　　然後他對她說，上戰場吧。

　　背對著他，松本知道他靈壓。

　　知道他回頭看她，知道日番谷等待她的回答，或她再多一句話，但松本拒絕了他。那一個空間裡她可以說全部，把責任多扔一些給他，或說喪氣話，但她只能拒絕他。松本不知道內在的騷動從何而來，從不過問她、愛護她表裡的他──

　　今天卻出手動了她和那個男人的關係。

　　這事回溯得遠，或者她未曾正視過，也還是她的問題。松本知道自己不能多想了，但在出戰前接日番谷這麼一句，也是事實。能不動怒嗎？松本感覺自己的內在正輕微顫抖著。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要她的撒嬌，不是普通那一種。太多了。調整呼吸，她對自己說，親愛的，開戰了，重複一次。

　　再重複一次。

　　她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經寫好了。

　　她將會因為這個披著白色羽織的男人，輸掉這場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