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厨房是男人的战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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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
车上的两人还在哀叹自己的不幸，不过，如果他们知道此时罗严塔尔家老宅里的情形，恐怕痛苦的呻吟会即刻变成庆幸的欢呼。
“呜——呜——嗯——”
嘴巴里塞着黑乎乎的旧抹布，像只待宰的猪一样被倒吊在半空中——有生以来，艾奇纳哈和罗严塔尔第一次沉痛的深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你们的行为实在是太令人感激了，二位小朋友。没想到一军校的两个学生就可以放倒SS的王牌，真是出乎意料的惊喜啊。”
从罗严塔尔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男人打开手提箱，慢条斯理地取出一件件叫不出名字的古怪刀具，细致地用自带的酒精棉擦拭。而在不远处的墙角里，昏迷着一个穿着银灰色雨衣的男人，手脚被特警专用的强力电磁手铐铐在一起，姿势十分滑稽。而忠心耿耿的管家就躺在旁边，被绑得严严实实，嘴里也塞着一块抹布，正冲着自己这边呜呜不止。
“怎么样？是不是很迷人呢？这可都是我心爱的宝贝儿呢。”似乎已经准备好了，男人弯下腰，笑着在两个少年面前晃了晃手中的外科手术刀。
看着男人温和无害的笑脸，两个少年的背上就像有几十条冷冰冰的蛇在爬动。
“不喜欢吗？这可是地球时代的外科手术刀呢。材料我选是银，你看这雕花，纯正的巴洛克风格，可花了我不少功夫……”
如果你是一支屠宰场的猪，你会有心情听屠夫介绍他的杀猪刀有多么锋利多么实用还出自名师之手吗？
答案当然是——不会！
所以沉醉于古老医学技术的男人注定找不到知音，看着两个视他为史前爬虫类的少年，他怏怏地苦笑，“你们也无法理解吗？也是，不亲身体验过是不可能了解他们的可爱之处的。”
绝望渐渐侵染了灰绿和普鲁士蓝的眸子，倒吊着的两个人少年悲痛万分的交换了一下视线，兄弟，看一眼少一眼了……
现在，让我们把时间拨回到一个小时以前；回到厄运还没有降临，至少表面上，一切依然平静的那个时候……
在管家斯卡罗布（Scarborough）先生的带领下，一行人顺利到达罗严塔尔家老宅——一座与其说是城堡更像是碉堡的建筑，被高大火红的枫树和古风的铁篱包围着——玄色的雕花栏杆上绕满了爬山虎，在连日风雨后，硕果仅存的几片叶子呈现着深秋的殷红；宽广的庭院似乎从未整理过，不知名的野草长了半人多高，灰黄色的叶子上蒙着晕乎乎的水汽。
“这简直就是鬼屋啊……”
穿过被杂草埋葬的石子小道，听着脚下植物茎干噼里啪啦的断裂声，罗严塔尔喃喃自语。
“放心，就算真有鬼，也是你们罗严塔尔家的英灵……”
艾齐纳哈调侃的声音一下子小了下去——瞪我？又瞪我！老头子，菲尼说鬼屋你怎么不瞪啊？
“门没关吗？”走到门口，罗严塔尔才发现，厚重的镶银木门只是虚掩着，从门缝里隐约还可以看见室内的灯光。
“不可能。大门是自动上锁的，”一边说着，已届古稀之年的老管家一边利落的拉开猎枪的保险，“小少爷，请您在这里稍候，恐怕是入室的小贼。”
“斯卡罗布先生……”少年原想出手相拦，却被老人随后的行动搞得一愣。
“夜行的宵小！罗严塔尔家的格莱姆•斯卡罗布（Graeme•Scarborough）在此！放弃无谓的抵抗，滚出来乞求罗严塔尔爵爷的宽恕吧！”
一脚踢开大门，斯卡罗布先生端着枪，中气十足的对着屋内大吼。不过，让人很没面子的，除了回声之外，连一只蟑螂也没有跑出来。斗志昂扬的老人并没有因此气馁，咚咚地踏着大步走进门去。
“呃……”化了五秒，两个小的才回过神儿来。罗严塔尔看了看一旁的死党，“要追上去吗？”
“听您的，爵爷。”艾齐纳哈夸张地躬身行礼。
“你不怀疑他了？”
“我什么时候怀疑这位可敬的老人了？”
“不是一开始就没信任过吗？这一路你可一直紧张得很。”
“呵呵，谨慎是我的美德之一。”
相视而笑，两人疾步向城堡中走去。小礼堂一样宽敞的大厅前方是通向内宅的长廊，斯卡罗布先生有力的脚步踏在历史悠久的实木地板上，咚咚咚，咚咚咚……
看到不远处老人的背影，两人放慢脚步，和前方保持着十部左右的距离。
“真希望我在七十多岁时也能这么精神。”艾齐纳哈小声地嗤笑。
“严肃点儿。”（旁白璐：反打劫呢？）嘴上这么说，罗严塔尔心里也觉得好笑：这位突然之间冒出来的老人似乎相当可以信任，刚刚那套神态那套说辞，真的……呵呵……很难相信是伪装啊，还有他瞪埃德加的那副表情……那个……那个真实啊，就像老爷爷看着教坏自己宝贝孙子的小阿飞一样的眼神……呵呵……
巨大的城堡内，屈指可数的灯光昏黄，甚至比浓雾弥漫的户外还要阴暗，但置身此地，顶着罗严塔尔之名的少年却一丝紧张感也没有。和好朋友肩并肩的走着，将两旁墙壁上那些年代久远、表情僵硬的历代主人肖像甩在身后。追随着前方有力的脚步，咚咚咚，咚咚咚……
“哐当！”
当老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时，规律的脚步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重重堕地的闷响——
Ⅱ
一声“哐当”之后，两个少年急忙停住脚步，后背紧贴墙壁，把自己隐藏在装饰廊柱的阴影中，注视着拐角处的动静。
四周再次归于静寂，黑暗中，罗严塔尔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微弱、轻缓，被胸口中看不见的弦收得紧紧。
仿佛是经历了一个世纪之久，拐角处开始有了动静——迷离的灯光从老人消失的方向射来，在积着薄薄灰尘的地板上投下黄晕，而在这黄晕之中，渐渐浮现出一个被拉长的、黑漆漆的影子。
转角处的黑影象是一株纠缠的藤蔓，在灯光中悄无声息地生长，头颅、颈项、躯干和双腿渐渐显出了形象。那个人整个包裹在长度过膝的大衣里，后背对着两个少年，左手扶着墙，右手似乎握着枪指向前方，似乎正全神防备着什么东西。他仍在一步步后退，直到他的半个身子越过墙角，暴露在两个少年的视野里。
罗严塔尔险些发出抽气声，死盯着拐角处的男人。大概一米八的身高，留过耳际的黑发，身上银灰色的长雨衣上似乎还沾着露水，在灯光下闪着点点微光。
手臂被人拉了一下，罗严塔尔转过头，看着身旁的艾奇纳哈。猫着腰，优雅形象彻底幻灭的学长也是一脸惊讶，不过，似乎更多的是跃跃欲试的兴奋。神经粗壮的家伙！
“拦车的男人！”艾奇纳哈用唇语对同伴确认。看他的样子，如果能够出声，那一定会高兴的大叫。
“那边似乎还有人。”从昨夜到现在的经历飞速的在头脑中回放，罗严塔尔的疑惑没有丝毫的减少。如果一切都是从那个在大雨中古怪的银灰色幽灵开始的，那么他一定知道这一切的缘由……吧？虽然很想抓住对方的衣领猛摇来问个究竟，不过目前似乎不宜轻举妄动。
艾奇纳哈冲着严肃思考的好友眨眨右眼，悄然挪动脚步向走廊的另一端移去。
他们这群在宫里玩大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走路不发声的技巧。没办法，谁叫负责皇宫安全的奇斯里少将是只精于此道的“老猫”。要想胡闹又不被老猫逮住挨批，可怜的小老鼠们只好自立救济，学得比老猫更加老猫。
虽然了解好友的脚下功夫坚强，罗严塔尔还是暗自捏了把汗。要知道，现在被发现可不像小时候，被“老猫”打一顿屁股就了事了，何况对方手里还握着一把枪！
直到好友成功的躲到对面的廊柱后，少年才松了口气。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一同转头看向拐角处的身影。
穿灰雨衣的男人紧绷了许久，似乎并没有发现前方什么危险，战备的姿势渐渐松缓，全然没有发现，就在他身后，当年连皇宫警卫也奈之若何的最佳拍档正静悄悄地缩短彼此间的距离。
当男人手中举起的枪收回到胸前，想要多少松口气时，身后极近处突然响起急促的跑步声！男人猛地转身，枪口瞬间指向面前的身影——那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浑身上下全是泥水，看不出衣服的本色，奇怪的是只有脸是干干净净的，子夜天空一样颜色的眸子毫不畏惧的直视着自己。
“你？”看着在面前站定的少年，男人东方风格的面孔浮现出疑惑……奇怪，明明云之堡只有一个怪老头住着，不是吗？
“吾乃罗严塔尔家第137代世袭……呃……公爵！”反正也弄不清到底第几代什么爵位，往大了说好了。
“……”啥？男人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种相当诡异的境地。难道过分紧张会导致幻听幻视，自己最近真的这么累？改天要向头儿申请休假了……
“你是哪的孩子？这里很危——”
险字还没有出口，男人就无力的瘫倒在地。他背后，艾奇纳哈一脸奸笑地捏着拳头，“格斗基础教程第四节：人的后颈是最好偷袭的地方。”
顾不得探讨好友那个“教程”是何方神圣，罗严塔尔蹲下来开始搜查雨衣男身上的物品。
“S-187C型限定版手枪、打火机、超市优惠卷……啊哈，电磁手铐！”
男人的腰带后挂着两个加强型手铐，罗严塔尔一把拽下来，“埃迪，你在干嘛？过来帮我把他铐上。”
“来了。”从拐角另一边小跑过来，艾奇纳哈一边帮朋友摆布着摊成一团的高大男人，一边说，“老爷子只是被打晕了，好像没有大碍。”
“那等会儿把管家先生抬到大厅的沙发上休息吧。”听言，罗严塔尔家的新家主多少放心了些。
三分钟后，两个人满意的站起身，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我们是不是过分了点儿？”身旁的埃德加笑眯眯的，表情完全没有自省的意思。
“没有吧。”没有？没有才怪！因为他们两个把男人的左脚和右手，右脚和左手铐在了一起。现在雨衣男四脚朝天的昏迷着，看起来像一只准备上烤架的猪。
“菲尼，你搜完了吗？”
“还没。先捆起来比较保险。”
“那还站着？快继续搜啊！”
于是，两个少年再次蹲下身，开始搜查面前可怜的俘虏。
“……一串钥匙、压缩饼干、巧克力……”
“……钱包、折叠望远镜、一张照片……嗯，还算美女……”
“这是什么？”在男人贴身的内怀里，罗严塔尔翻出一张墨绿色封面的证件。
“我看看！”艾奇纳哈一把抢过证件，翻开来——随后，英俊的面孔即刻变得比死人还要难看。
“怎么了？”
“完了，错了。”
“SS？”看过证件的内容，罗严塔尔知道此时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完蛋了，这下关一个学期的禁闭怕也不够了！
SS——Schutzstaffel（英文原意是Guard Detachment，实际是纳粹的党卫队，恶趣味在召唤俺呀！）——帝国机密防卫特遣部队，直接隶属国家公安委员会（这个……汗，是日本的啦，只搜到这个……）的精英部队。作为专门负责处理贩毒、□□等重大集团化犯罪的神秘部门，被狗血的立体电视剧日复一日地讴歌着。
“这个，到底，怎么办？”
完全手足无措的两人大眼瞪小眼。眼前狼狈男人的身份莫辨，现在是放也不是，继续捆着也不是。
“总之，先把斯卡罗布先生抬到客厅，我记得那里有沙发。”认命般的，罗严塔尔耸耸肩，结束了两人之间无聊的互瞪。
“那他……”手指着地上那位真假莫名的SS探员，艾奇纳哈有些犹豫。就这么把个大活人放在这里吗？
“现在想也没用，等到他醒来后再作打算吧。管家先生我来背，你想办法把他也弄到客厅去。”
“用拖的行吗？”
“随便你。别忘了把枪拿上。”罗严塔尔从地上拾起男人的手枪，丢给艾奇纳哈。
“哦。”接过枪，一向精明强悍的艾奇纳哈少爷发了一会儿愣，看着昏迷过去的雨衣男，无奈的叹了口气，“为什么本少爷我非要亲自拖一个秘密警察？”
“你也可以选择和我交换。”稳了稳背上昏迷的老人，罗严塔尔从拐角另一边探出头。
“不，谢了。”看到好友身负重担的模样，艾奇纳哈急忙拽起地上男人的后领，转身就走。
“真不够意思。”笑了笑，罗严塔尔家的新家长迈步向前进，背上，他忠心的仆从发出了呼噜呼噜的细小鼾声。
Ⅲ
艾奇纳哈单手抓着男人的衣领向前拖，可没走一会儿，他的右手就开始酸了。
“这家伙分量还不轻。”松开对方的衣领，少年一边按摩右手腕，一边转过身来，“菲尼，你还可以吧？菲……”
灰绿色的眼睛由于惊诧而睜大，宽广的走廊里空空荡荡，哪有菲利克斯和老管家的影子！
巨大的城堡内听不到哪怕一丝风声，宁静，在这一瞬间具有了实体，如同无声的巨浪压向孤单的少年。艾奇纳哈利落地抽出枪，双手紧握，枪口指向前方。回应他的，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死寂。维持着标准的防卫态势，少年慢慢地移动身体向墙壁退去。失去了可信赖的伙伴，现在的他，必须自己防范背后的敌人。
该死！自己居然忽略了。刚刚雨衣男明明在防卫着什么，这个城堡里还有人！而且，还是个能让SS探员那样紧张的家伙。他可能一直在暗处窥视着，然后……
不，也有可能是那个老头子。他突然冒出来，会不会一开始就是个圈套……罗严塔尔，你小子千万别给我出事！
缓缓后退着，艾奇纳哈脚下突然踩到一块凸起。他用鞋跟慢慢地试探，有点软，又有点硬——是人的脚！
在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瞬间，那只脚猛的抽离，紧接着，凌厉的腿攻直指少年的脚胫；一只大手从肩后伸过来，死死掐住他握枪的两只手腕，向上用力一扳。
“砰！”
挣扎中，少年触动了扳机。暗红色的死光划过长廊高高的拱顶，照亮了昏暗的空间。借着转瞬即逝的红光，艾奇纳哈看到一抹银光闪现，随后，冷冰冰的刀锋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动，漂亮的小鬼。”
身后传来低声警告，声音尖锐的不像是男人，倒像是传说中吃人的水妖。
“谁？”艾奇纳哈的双手双脚被钳制，在对方的压迫下不得不跪倒在地。
“呵呵，呵呵呵呵呵……”身后的男人没有正面回答`，却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听起来让人头皮发麻。
少年紧咬着牙，忍受着手腕上越来越强烈的疼痛。那人的手满是冷冰冰的潮汗，却有着惊人的怪力，轻而易举的压制了全年首席所有的抵抗。而现在，那只铁钩一样的大手开始收紧。由于疼痛，艾奇纳哈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对方似乎想要掰断他的手腕，却不肯一次用力，慢慢的、慢慢的折磨着猎物的神经。
刚刚脱手的光束枪就在面前，一伸手就可以拿到，然而少年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
“啊哈哈哈哈！”男人突然间大笑，手下猛地用力……
伴随着一声脆响，剧痛排山倒海的从腕部传来，艾奇纳哈的两只手腕被硬生生掰断了。
“呃……”少年眼前的景色开始模糊，手指已经不是自己的，腕部却不停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不能晕倒，不能……
一边在心里默念着，却仍然无法抗拒失去知觉的诱惑。少年的眼皮变得沉重，痛苦随着意识渐渐消失。
偷袭者放开了手，满意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猎物。
“真是漂亮的小东西。意外收获啊！”男人直起身子，尧有兴味的打量着俘获品。似乎光从一个角度欣赏无法尽兴，他开始在艾奇纳哈的身边转圈。当他走到少年的脚边时——原本应该昏迷的猎物有了动作！艾奇纳哈的双腿飞快的分开，狠狠绞住男人的脚踝，使尽全身力气一拧。被突袭的猎人失去了平衡，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不等男人反应过来，少年从地上一跃而起，一脚把身边的手枪踢得老远。趴在地上的男人刚要挣扎着爬起来，后背就被狠狠的踩下去。
“呃……”呻吟声再一次响起，不过主人公却换了角色。少年把穿着坚硬军靴的右脚移到了男人的颈后，渐渐加力。
“你是谁，我朋友在哪？老实说，不然踩断你的脖子！”（旁白璐：呃……埃德加这么暴力吗？）
少年的嘴角淌出鲜血，双手垂在身体两侧，以奇怪的角度弯曲着。刚才，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艾奇纳哈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剧烈的疼痛可以让人昏厥，也可以让人清醒。
“嘿嘿……”
男人嗤笑着转过头。借助着昏黄的灯光，艾奇纳哈看到一张大概三四十，岁惨白又消瘦的脸，被油腻腻的棕色长发遮去了半边；深陷的眼窝里，蓝色的眼珠浸满了阴惨的笑意。
“小朋友，你知不知道有一种炸药可以定时引爆？”
“你？”
“乖乖的不要抵抗，否则的话，等会儿就会，嘣！嘣嘣！嘣！炸飞啦！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男人歇斯底里的大笑，眼睛睁得老大，眼珠子像是要滚出来；细长的脖子蠕动着，仿佛一条白惨惨的蠕虫，“你踩啊，踩啊，踩啊！嘣嘣，轰隆隆，嘣嘣！”
看着脚下疯子一样的男人，艾奇纳哈感到自己空空的胃部一阵酸水涌上，真恶心……
照顾他——父亲刚强有力的笔迹浮现在脑海里，少年放轻了脚下的力量——这个陌生的城堡像个迷宫，杀了这个变态，自己就没法找到菲尼，而定时炸弹是不等人的——罗严塔尔，你小子千万别给我出事！否则我做鬼也不饶你！
无力的收回脚，看着面前阴惨的男人不紧不慢的爬起来，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艾奇纳哈觉得自己真是宇宙第一号傻瓜白痴加笨蛋，可是，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真是宇宙第一号傻瓜白痴加笨蛋。”那人咧嘴笑了，黄乎乎的牙齿歪歪斜斜。
“是啊……”少年点头表示赞成，然后双膝一软，瘫倒在地。
这一次，是真的想要睡了……
Ⅳ
罗严塔尔睁开眼，看到一个颠倒的世界。
不同于大厅和长廊的灰暗，眼下这个房间倒是灯火通明。不过，无论是黑色大理石地面，长长的现代化料理台，还是闪闪发亮的锅碗瓢盆，统统都大头朝下，就和现在的他一样。
自己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他记得自己背着管家，忽然闻到一阵香气，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恶！竟然被偷袭。埃德加呢？埃德加！
看到友人就在身边，少年一点儿也不感到欣慰。一根粗大的绳索从天花板上垂下，牢牢地捆住某位大少爷，就像吊着一只准备风干的火腿。被倒吊着的艾奇纳哈还没有醒来，脸色惨白，连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嘴角边还有几丝血迹。
“醒了吗，我的小朋友？”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啊呀呀，只醒了一个吗？”声音的主人从背后转到面前。罗严塔尔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瘦高男人，脸上抽动着神经质的笑容，手里还拿着一个大水瓶。
“只有一个可不好玩呢，呵呵，呵呵呵……”男人笑得越发疯狂，整个脸都随着尖厉的笑声扭曲起来。
“哗啦。”男人把一整瓶水泼到艾奇纳哈脸上，水珠飞溅，冷冰冰的令人心寒。
“呜……”受到冰水的刺激，灰绿色的眼睛慢慢睁开，眸子里浮现出淡淡的迷茫。然而男人其后的动作，却让艾奇纳哈即刻清醒了过来。
“呃啊——”高傲的少年发出痛苦的惨叫。骨折的手腕受到重击，撕心裂肺的痛苦让他冷汗直冒。
“啊哈，啊哈，哈……”男人已经绕到两人的身后，玩闹似的摆弄着少年绑到背后的双手。
艾奇纳哈紧闭双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拼死也不肯再发出一丝呻吟。
疯子！这个疯子！看着好友苍白的侧脸，罗严塔尔什么也做不了。他拼命的扭动，想要挣脱身上的绳索，却像是掉进蛛网里的飞虫一样徒劳，只换来麻绳嵌进肌肉里火辣辣的疼痛。
“叫啊，你叫，你给我叫啊！”身后的男人呼吸紊乱，空气摩擦着喉管发出尖利的嘶嘶声。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艾奇纳哈的额头完全被冷汗浸透，男人才意兴阑珊的停止了折磨，“真不好玩儿……”他不满的嘟囔着，走到倒吊的两人面前，脸上那副撅嘴的表情，如果放到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身上，还能说是可爱，但在此时此刻，却只令人觉得诡异阴惨。
“呼……”艾齐纳哈松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绷紧的全身瞬间瘫软下来。
你，还好吧——嘴被塞住，罗严塔尔只能无力的用眼神询问。
死不了——回应他的，是一抹灰绿色的苦笑，像是夏夜里萤火虫闪烁的微光。
“怎么样呢？我的小朋友?”男人揪住艾齐纳哈的头发，强逼着少年与自己对视。
“让本少爷这么不爽的你还是第一个。敢问尊姓大名。”艾齐纳哈的声音微弱飘忽，却字字都是从牙缝里逬出来的，清晰而有力。
“奥格，杰克•奥格（Jack•Ogre），随时为您服务。”猛地放开少年，自称杰克的男人面带着陶醉的表情，模仿芭蕾的动作，在原地转起了圈。一边转，他的双手还一边在身体两侧舞动着，像极了一只吃了兴奋剂的□□。最后，他停下来，好像想起了什么，“现在几点了？”
没人回答。奥格先生对着两个捆成包裹的少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低头看自己的手表，“啊哈，我知道了，现在快八点啦。哈哈，那家伙迟到了。”奥格背过身，单手支着下巴，夸张地摆出思考者的姿势。
“在魔豆降临之前，不如我们来做个游戏吧！”奥格先生好像作出了决定。他猛地回转身体，双臂大张，向着天花板笑眯眯的吼叫。
奥格，杰克•奥格……食人鬼杰克•奥格！
罗严塔尔听到自己咽吐沫的声音。他想起这个男人的来历了……那个最近频频上报的连环杀人犯杰克！那个每次作案都把受害人的身体打开，把脏器一件件剖出来的变态！那个据说在某个贩毒组织旗下，来无影去无踪的杀手！那个总是留下自己的真实签名，却令警方束手无策的家伙！老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艾齐纳哈已经受了重伤，好像还是在手上，那么现在，难道要任他宰割！
声名遐迩，或者说是臭名卓著的食人鬼杰克突然想起了什么，放弃了拥抱空气的造型，从灶台上随便抽出一块抹布，塞到艾齐纳哈嘴里。
“呜……”已经气力耗尽的少年连躲闪都没有，屈辱的闭上眼睛。
“这可是为你好呢，要不等会儿咬碎了牙齿，口腔可是会碎成一团肉糊的。”笑眯眯的说完，奥格哼起了走调的小曲，翻出一直忽略的皮箱，放到灶台上打开检验，“因为小朋友们打败了碍事的SS狗狗，所以要格外奖励你们呢。”
此时，两个陷入绝境的少年真想一头撞死！他们刚才真的打错了人！而且还是袭警！两人悲哀的看向墙角，奥格口中的“SS狗狗”正四脚朝天的昏迷不起。当然，这都是他们两个的杰作，轻易的堵住了自己的生路，还堵的严严实实滴水不漏！
“呜呜，呜呜！”在“SS狗狗”身旁，老管家好像清醒了，看到宝贝爵爷被人如此对待，激动地差点咬碎嘴里的抹布，但是，老人牙齿与厨房抹布的战斗，无果。
“啊呀，用哪个好呢。”现在的奥格，一点看不出变态杀手的样子，倒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在挑选玩具。只是，他心爱的玩具拥有锋利的刀刃，正在灯管下闪着银光。
恐惧和无助几乎压垮了少年。注视着奥格忙碌而又兴致勃勃的背影，那像是死神的舞蹈，令罗严塔尔感到想吐。
这时候，整个城堡中回响起悠扬的古钟声，“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八点了，舞会即将开始……
一直独舞的死神停下来，出神的聆听着钟声，那是通过特殊的传声装置送来的，保留了金属的质感，悠远绵长，仿佛来自古老时空的咏叹调。
“哇哈哈哈哈哈……”奥格高高扬起头，对着高高的天花板放声大笑。他的全身都在颤抖，仿佛脆弱的身躯无法承受强烈如潮水的情感。最后，他终于不支，左手抓住胸口，身体沿着料理台的一角慢慢滑落，肆虐的狂笑变成了低声的抽泣。
罗严塔尔惊讶的注视着他的变化，看着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在地板上缩成一团，静静的哭泣，像是个迷路的孩子……
这时候，厨房的门被彭的踢开，几个彪形大汉闯进来，手中的枪口黑洞洞的直指地上的杰克•奥格。
Ⅴ
“食人鬼杰克！”打头的大汉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失声叫了出来。
是他们！昨晚追击的那些人！倒吊的两个少年转头相视。
进入厨房的人有四个，手中端着自动步枪分立在大门两侧。他们无一例都外裹在黑色的雨衣下，连脸上都戴着黑色口罩，脚上的同色长靴上沾满泥巴，脸上也有青青紫紫的刮痕，恐怕在林子中吃了不少苦头。
从门的另一端传来脚步声，那是钉子跑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的刺耳声响。伴随着脚步，阴暗的长廊里，人影显现。
首先进入视野的，是一个亮闪闪的秃顶。因为门外光线不足，所以男人的头皮映着厨房内的灯光，像发光水母一样浮在半空。紧接着，少年看清了秃顶四周稀疏的金发，一个瘦小的中年男性走了进来。他穿着蓝色的旧式工装，松松垮垮的像是挂在他身上，脚下一双脏兮兮的跑鞋，不用细看也知道是最老土的款式。这个男人就好象是小镇上的杂货店老板，和他身边一身黑皮的肌肉男完全不搭调，除了他的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充满权威感，蔑视万物的蓝眼睛。而在他的眼神扫射下，罗严塔尔看到所有的黑衣男子都毕恭毕敬的立正，一脸肃然。
这就是黑衣人的头头吗？他和那个SS探员到底是什么关系？
少年无法行动，只能静静注视着眼前的舞台。作为观众，他甚至不知道，到底谁是主角？
“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杰克。回廊一役后，虽然久闻大名，却还是不得一见啊。”秃顶男人缓缓开口。她的声音也和外貌一样，平凡得找不出一点特点。可是，罗严塔尔却总觉得有一点奇怪，在中年男子四平八稳的话语里，蕴藏着违和感，那是……
“啊哈哈哈，杰克可不认识秃头章鱼，啊哈哈哈，啊哈……”拥有食人鬼之名的男人还是蜷缩在地上，像一只受伤的甲虫，发出吱吱嘎嘎的尖叫。
“听说你退役之后不久就投身于犯罪集团了，真是可惜。”秃顶男人的语气里，听不出哪怕一毫克的惋惜之情。
“彼此彼此啊，怀特老兄。你们不也一样吗？”
“胡说！帝国的混蛋走狗！”一个黑衣男人突然大吼，随即拉开了枪栓。
“安静！”毫无预警，怀特的肘部狠狠地撞击到手下的肚子。随意开口的男人发出痛苦的哼哼声。
原来如此！罗严塔尔明白了，怀特和黑衣男子语气中那种违和感，是夹在帝国语里的同盟口音。从奥丁的军官学校到旧同盟领土，这还真是壮大的犯罪啊。不过，到底有什么目的，必需跨越这么远的距离……
“我们只是来取魔豆的，杰克，无论如何不能让给我们吗？我可以出更好的价钱。”怀特似乎正在试图达成某项交易。
魔豆，魔豆……杰克•奥格在等待魔豆的降临，而怀特也想要魔豆……“是新研发的品种。另一个团伙的人想在半路拦截。”……金刚教官的话浮现在罗严塔尔的脑海里。魔豆，该不会就是金刚口中，那个新品种的□□吧。而刚才奥格提到他在等待“魔豆降临”，莫非是指金刚会把新毒品带到这里接头？自己的住处作为贩毒者的接头点，管家先生是否知情？如果知情，那岂不是……堆在眼前的事实像一团乱麻，少年根本找不出头绪来。
“恶心……”蜷缩在地，被四只枪瞄准的奥格低声的喃喃自语，“你们真恶心……”
“什么？”
“杰克啊，最讨厌说谎了。”匍匐在地的食人鬼肩膀微微颤抖着，头深深的埋到双臂间，“因为说谎者哪，会吃掉自己的同伴呢。”
“你……”怀特的脸上闪过一抹动摇不安，只有短短一瞬间，庄严的面具龟裂剥落。
“啊哈哈哈哈！”奥格突然从地上翻坐而起，速度快得惊人。几个黑衣大汉吃惊不小，慌忙转动枪口，而怀特的表情，则越发的高深莫测。被四只自动步枪指中要害，奥格却毫不在意，仿佛自己是站在聚光灯下的名演员，从容地上演怪诞的喜剧。尽情的笑够了，他也不站起来，就懒散散的盘坐在地，顾自独白，“你身边那些臭虫呢？只剩下这几个了？啊哈，我错了！是只剩下这几只枪了。不带在身边害怕丢掉呀，亲亲宝贝！”顿了一下，又换上一副女性嗓音，惋惜的说，“可爱的臭虫们，塑胶枪对SS探员。乒乒乓乓，轰隆隆锵！呃，呜，呃呃……”尖利的女高音从男人的喉咙里发出来，模仿着人死前的呻吟。台下的观众莫名所以，一旁的配角们，则是个怀鬼胎。
“真浪费了啊，他们的血可甜得很哪！哪像你，怀特。”高傲的男主角手突然指向门口的不速之客，“你的血，酸得发臭。”
“我还以为，你已经不当自己是帝国军人了。结果，现在的你我，还是无法达成共识吗？”
“共识？吃人的鬼和自由斗士能有什么共识？至少，我要比你们干净点……”
男主角的独角戏被打断了，四挺步枪同时发出呼啸，子弹在大理石地面上打出浅浅的凹槽，硝烟的味道弥漫扩散。
妖怪！罗严塔尔简直想怀疑自己的眼睛。前一秒还安然盘坐的奥格猛地跃上半空，竟然快得可以避开飞来的子弹！少年的后背被冷汗浸湿。他看到了，那个奥格，那个食人鬼，刚刚他只是用右手对地用力，就可以整个人高速弹起来一米多！能够有这种臂力的，根本不是人！
四个黑衣人根本没想到奥格逃得开，他们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穿着白大褂的奥格如同一只白色的大鸟，在半空中张开双臂，“啊哈哈哈，来吧，我的怀特小亲亲！”奥格像女人一样媚笑着，在落地之前，手腕一翻——金属划破空气，怀特身边，一个庞然大汉仰面倒下，额心上一把银匕首深没入头骨，只露出巴罗克风格的圆雕刀柄。
不幸的配角们终于回过神来，在一片混乱的同盟语咒骂中，仅存的三挺帝国产步枪发出了怒吼。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厨房是男人的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