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暖世 ...
-
狭小房间，45瓦的灯泡，微弱光线，显的有些昏暗，外面的雨，依旧没有停歇，天已经全黑，显得空洞而幽深。
行李实在不多，不过几件衣服，我胡乱的塞好后，来回的审视了一下。
发现，原来还是有些悲悯的不舍，那些过往的点滴，在这片简陋的天地，已经深刻的溶进骨血，想要从记忆里，彻底抽离，已非我能控制。
自嘲的笑了笑，不管怎样，倒头来，自己无非仍旧是个过客。
一无所获，缘起缘灭。
想来，我和他，相处的这九个月，却如同走了一遭的繁华般，即使遗憾落幕了，也算圆满完整。
只是，我想，以后，我都不会如此认真的爱一个人了……
以免太过认真，再次枉然成空。
关了灯，省的让自己，胡思乱想。
倒床就睡，却翻来覆去，依稀间，半夜里，还是听见那几声深沉幽远的钟声……
只可惜，已经，没有人继续守候了……
门外，漆黑的走廊，冷风寂静，没有人会知道，那藏于黑暗里的徘徊身影，以及那一声的轻叹。
就此分离，是悔恨，是解脱？
早上，我拎起行李，走了下来。
那扇门，依旧安静沉默着，我们之间，连告别都显得多余。
血气方刚的骄傲，再次回到了我的身上，我也没有停留半刻，出了院子。
当汽车启动的那一刻，我身旁的座椅依旧是空的，站台已空无一人，最后一丝期待，彻底破灭。
汽车渐渐向北行驶，浮云幻化而过。
踏上归途，无关牵挂……
回去了，老爷子依旧板着脸，不爱和我说话，可眼里分明多了几分原谅，妈倒是又哭又笑，抱着我一个劲的骂我挨千刀。
我来回张望，发现，还是我的家，如今有些陌生，却是踏实而温暖。
我还是，没去父亲给我安排的机关里的工作，和几个哥们开了个小物流公司。
公司不大，又刚起步，所以一直挺忙的，起早贪黑，倒也没觉的特别辛苦。
朋友，都说怪了，侃笑我，人变了，变的老诚实在了，有点安家立业的模范。
的确，几杯酒下肚后，要是从前，酒桌上就是一顿的愤世嫉俗的万千感概，反倒现在，酒量越来越大，话，反而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仿佛，那本该属于我的放肆和焦灼，已经随着那场失落分离，也已经悄然散场冷却。
公司运营还不错，人手不足，朋友的妹妹，大学刚毕业，来公司里帮忙，出落的清丽秀气，气质也是脱俗温雅，的确是个足够让男人心动且心仪的对象。
狼多肉少的时代，这简直，就是一块稀世难得的艳遇。
众人的虎视眈眈下，有点意外的是，她居然，主动要求安排在我手下。
打了几次下手，眉目有些配对，被几个误会的好心朋友，凑合着一起过圣诞吃晚餐。
圣诞下雪，还下的不小。
两个人，对面而坐，我略微有些被动的沉默，倒是她，映衬在烛光下显得有些羞涩期待。
具体吃了什么，说了什么，不记得了。
只是，看着，外面的雪，我居然想起了，去年的今日。
我和他，两个人，在我的小破房子里，两个人围着一台电炉子，煮汤圆的情景。
他一边吃一边喊烫，一边又说想看雪。
的确，南国的冬日，没有雪。
至始至终，那张脸，我依旧，无法割舍忘却。
出了餐厅，我送她回去，一路都没有说话。
她进屋，转身朝我看了看，眼里有些失望。
我隐隐的有些歉疚，不过，现在的我，没有欺骗你的资格，如此收手，最好不过。
看着漫天，飘散的飞雪，我把双手，插进口袋里，指尖还是残留了一片冰冷。
一场雪的承诺，你，却在哪里？
我变的安份了，爸妈也欣慰了。
连老爷子都说，我这糊涂运走完了，开窍了。
想一想，我这“混混”品性，也是足够让他们操心的。
从小到大，惹是生非，没一天清净。
其实，以前，那些的狂妄自大下，包裹的是我的冷漠和自私。
一味的认为，得到的关爱和付出，是理所当然的因该。
包括我的亲人，朋友……
如此想来，最后其实，获失之间，也算是公平的……
就如，天气晴朗的时候，我依旧，会毫无掩饰的想起，那个如“浮云”般的干净少年，
以及，那段如“浮云”般逝去的禁恋。
四月未的一天，妈给我翻包晒衣服，在原先的一个行李包的暗兜里，发现了个东西。
是一块，琥珀色的软玉。
正面，用行楷静刻着“暖世”两个字，背面还刻着祈福的符文，以及我的出生年月。
它的存在，我是第一次发觉，端详许久，猛然大彻。
这玉，一定是趁我离开的时候，他偷偷放进我的包里的！
原来，你早已，知道我会离开你……
原来，我们都，舍不得放开彼此……
“那庙里面的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刻玉的。”
“刻玉？”
“据说，把自己最爱的人的名字刻在祈福后的玉上，即使不能和他在一起，也能让玉，守护着他。”
“哦，可惜，我不需要。”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我冷笑，那我曾誓旦旦的话，是如此的可笑和虚伪！！
紧紧，握在手里，一片温软。
那暗自掩藏的情感，伴随着此刻的歉疚和悔恨，再也难以压抑，瞬间流淌而出。
我为什么，要伪装的骄傲，不肯在向你低头，勇敢的和你说清楚？
你独自承受的秘密，我为什么不能在多花些心力陪你一起分担？
明明爱你，又为什么要虚伪的不愿去努力承认？
你的哭泣和挽留，为什么我不能停留安慰？
想到这里，豁然开朗，我一个飞奔下楼，拿起钥匙，开着老爷子的车，直驱南下。
一脚踩着油门，上了高速，脑子里，就剩下狂热的思念和期待。
一天一夜的奔波，总算赶到了。
一年多过去了，小城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悠然自得的安静着。
我停稳车，迫不及待的冲进那条弄堂里，推开那扇心盼已久的门。
熟悉的屋内，已经尘埃遍布，空落落的一片漆黑。
我颓然坐倒，失神的看着眼前，难道，终究还要错过？
我不相信，你就此能逃开我的纠缠，我不相信！！
我站起身来，神经质的四处找寻他留下的痕迹，哪怕只是只言片语，就是一线希望！
“警察同志，你看，就是，这个人！”
我抬头，门口站了三个人。
两个警察，后面站着的是，原先这间房子的房东。
“你是，刘浪？”警察望着我挑声问道
我点点头。
“你认识，梅静远，梅世琪，父子吗？”
“警察同志，当年，就是他和那两父子走的最近了，他一定认识！”肥胖的房东谄媚的插话道：“他肯定，知道柳氏父子的下落！”
“情况，我知道了。”警察瞥了一眼，好气的道：“谢谢你，提供线索。”
“世琪？！世琪！他到底怎么了？”我急切恐慌的问道：“你快说，他到底怎么了？！”
“看来，情况属实。”警察转头望向我，慎重的道：“那么，请配合我们一下，了解一下情况。”
他们走后，我独自一个人，爬上了二楼，依旧倚靠在那扇栏杆旁，摸出烟，点燃吸食。
抬头望望天井，一片阴沉。
我自顾大口大口的吞吐着烟雾，仿佛，只有如此，才能遏制住心里的那蚕食般的撕心裂肺。
我自嘲的笑了笑，你究竟背着我，独自承受了多少痛苦？背负了多少的挣扎和罪感？你隐忍的背后，是多少的脆弱和疲累？……
那个告别的雨天里，你抱着我，求我别走，说你好累，叫我陪你。
那时候的你，在哭，一定很害怕，而我却就此从你身边残忍走开，从此对你不管不顾……
悔责和心疼，已经揪扯着，我的情绪无法思考。
烟蒂不断的燃起，然后烟灭，凝重的无力。
院落的那台石阶，似乎有突然，有道白色幻影恍然掠过，似乎安慰，似乎召唤。
我突然，仿佛明白般，笑了笑，转身下楼。
小城阴暗的天空下，泼墨般的颜色，渲染着宁静无忧。
出了门，情景依旧，我微微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从前，一个个相遇的清晨……
我多希望，在这狭长幽暗的青石板路上，再次遇见那如浮云般的美丽背影……
那么，我将不在是虚伪而懦弱的，跟随在他的身后，而是……
不顾一切，走上前去，紧紧的抱住他！
告诉他，我会陪他一起承担，陪他一起救赎，哪怕是一起就此沉沦逃亡……
那漂泊的，我终将追逐……
那错失的，我必定弥补……
我启动了车子，嘴角轻轻一笑，这场新的旅行，为你开始。
你猜，下一个，再次，相遇的地点，会有雪吗？
我的浮云，我的“暖世”……
————完————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暖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