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女驸马之与子成说》莫希晨

91、赔礼

　　『厨房』
　　烧红的炭火堆上坐着一个陶瓦罐，里面咕嘟咕嘟煎着药，梅竹窝在小木凳上轻摇着草扇，零星飞溅的火星伴着袅袅的烟气不断盘旋向上升腾。阮梦岚倚着门框，出神的望着。火，不徐不疾；烟，不浓不淡；人，不紧不慢。
　　“还要多久煎好？”
　　阮梦岚发自灵魂的一问，再熬下去自己便要成望妻石了
　　“要好一阵子呢”
　　“哎！”
　　“你叹什么气？辛苦的明明是我”
　　阮梦岚不甘心地小声嘀咕道：
　　“我心不苦，可我命苦”
　　阮梦岚暗自感慨：自己怎么会如此仁心博爱，竟然陪她给别的女人煎药
　　梅竹正要反驳，却见天香不声不响的也立在了门口：
　　“公主”
　　并不宽绰的门口变得格外拥挤，阮梦岚的脸色也沉了下去，小心翼翼转身，没有目光的交汇，便一言不发的与她擦身而过。
　　天香的神情微微尴尬，瞄了一眼她离开的方向，倔倔地咬了口甘蔗
　　“公主，还在生她的气？”
　　梅竹停下手里的草扇，有些忧心地问道。
　　“你看她那盛气凌人的样子！明明是她在同我质气”
　　“可昨日是你不分青红皂白……还对她说了过分的话”
　　“我、我那还不是关心则乱嘛……”
　　昨日一见到冯素贞中毒，天香脑子都乱了，才会冲着阮梦岚发火。冷静下来，自责还是有的，却也搁不下面子去赔礼道歉
　　“梅竹，你去哄她吧！我来煎药”
　　“公主金枝玉叶，我哪里敢让你煎药，再者说你行么”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我不是刚瞧见你煎药了么”
　　“也是”
　　语毕，梅竹挠挠头，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劲，未待细想已被天香推出厨房
　　梅竹走后
　　火，时徐时疾；烟，又浓又烈；唯有那人，不屈不挠。天香在战火纷飞的厨房里尽情挥洒着汗水与泪水。黝黑浓烈的炭烟，直把一个轻俏美丽的佳人，摧残成历尽苍桑的乞儿——
　　白皙的脸蛋上三五成群的是一道道炭黑，浓密的秀发上呼朋引伴的是一根根枯草。凄惨之状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唯值得称赞的便是那屹立不倒的冲天双辫，飘摇中透露着煎药人的倔强与不屈
　　『房间』
　　冯素贞才准备梳洗，瞧见天香端着热气腾腾的药汤进来，便停下手中的忙碌急着接过药碗：
　　“小心烫！你怎么亲自端来了”
　　天香颇为傲娇的扬起小脸：
　　“何止是亲自端来，这还是本公主亲自煎的药呢！怎么你不信么”
　　冯素贞细细端详着那张生灵涂炭的脸，此时无声胜有声，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信服的了。
　　冯素贞放下药碗，回首牵着天香走到木盆前，天香见到水中的倒影更是忍住不禁：
　　“嘿嘿、我怎么变成小黑猫了”
　　冯素贞宠溺地一笑，拿起润湿的毛巾轻轻给她擦拭，这么近的距离，天香不由得想起那夜的一吻，黝黑的小脸渐渐蹿出绯红，不由地想入非非。
　　约莫快擦干净了，天香突然假正经起来，说道：
　　“我自己擦吧”
　　冯素贞不怀好意地反问：
　　“怎么偏要等我擦完，你才拒绝？”
　　天香感到小心思被戳破了，不悦地怼道：
　　“驸马，该吃药了！这可是我亲自下的毒！呸～亲自煎的药，专治你的毒”
　　天香端起碗，舀了一勺，轻轻吹散热气，递到冯素贞嘴边。此刻天香难得的温柔，令冯素贞心底甜蜜不已，便有些撒娇地说道：
　　“不吃，我可是最怕苦了”
　　“你要是不喝药，本宫的心思不是全泡汤了么”
　　冯素贞仗着自己身子骨弱，有恃无恐地继续傲娇：
　　“就是苦！反正我不吃”
　　天香佯装生气，两眼一瞪，把碗扔在桌上：
　　“不吃拉倒！我还不伺候了呢”
　　“你怎么真生气啊！”
　　冯素贞识趣的紧忙端起碗，一脸无辜地瞄着天香，把心一横，欲要一口干尽。
　　天香得意洋洋的一把夺了过来：
　　“我喂你”
　　她忙着喂药，一匙又一匙。她专注看她，一眼又一眼。冯素贞眼波流转之间写尽了眷恋缱绻，直把天香羞的面红耳赤，小鹿乱撞：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冯素贞莞尔一笑，纤柔的手指撩拨着她凌乱的发丝，认真的答道：
　　“眼中有你，药才不苦”
　　“切、油嘴滑舌”
　　天香撇撇嘴，放下药碗，从怀里掏出她绣的香包：
　　“奖励你一块甘蔗糖”
　　冯素贞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调皮地张开嘴：
　　“啊～”
　　“姓冯的！你不要得寸进尺哦”
　　“我就是要得寸进尺”
　　冯素贞不怀好意地凑的更近一些，一张俊脸映满了她的双眸。
　　眼前的冯素贞全无人前的温文尔雅，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厚颜无耻，可偏偏对她而言这无耻却并不令人反感，相反还多了几分俏皮可爱
　　天香装作无可奈何，捏起一块甘蔗糖，送到冯素贞口中。指尖和舌尖似有若无的轻轻摩挲，天香不觉心头一阵悸动：
　　“你……你自己吃吧”
　　天香又抓出两块蔗糖扔在桌上，便仓皇逃命了。
　　刚出房门却瞥见对面回廊的石凳上，阮梦岚正倚靠在梅竹的肩头，相依而坐，不由得期待自己同冯素贞也会有这样的一幕
　　“想什么呢”
　　冯素贞在身后拍了拍愣神的天香，顺着她的视线也看了过去
　　“没……没什么”
　　“你们不会还在冷战吧？”
　　冯素贞只以为天香是在为昨日的事而烦恼。天香支支吾吾道：
　　“嗯……是吧……不过是她不理我，我凭什么理她……”
　　天香有些心虚地摆弄着手里的甘蔗，继续道：
　　“我可是堂堂公主，怎么能低声下气地给别人道歉呢……”
　　冯素贞听出来话里的心虚，会心一笑，就知道这家伙还是明辨是非的，只是放不下面子：
　　“我给你出个主意”
　　“什么主意”
　　“你去蒸些米饭，蒸好就用小饭钵盛满，记住一定要满满地，满到溢出小山丘那种”
　　天香狐疑地反问：
　　“这是干嘛”
　　冯素贞故弄玄虚的答道：
　　“你别问了！反正弄好了你让人给郡主端过去，我想她应该能明白其中之意”
　　“好”
　　天香一溜烟地消失在视线中。

　　阮梦岚靠在梅竹肩头，有些委屈地说道：
　　“其实我不是在生公主的气，我知道她的脾气向来心直口快，何况又是关乎绍民哥哥的事，她肯定心急。
　　只是我把她当作最好的朋友，但她却不信任我，我会有些失落和委屈，不过也只是一时而已，我会排解好情绪的”
　　这样善解人意的阮梦岚，梅竹好像还是第一次见，不禁有些疼惜：
　　“小祖宗，别灰心，你还有我呀！”
　　“嗯嗯”
　　二人一阵沉默，阮梦岚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坐正了身子，又盯住梅竹发问：
　　“不过公主对绍民哥哥那么好，你没吃醋么”
　　“不呀，我吃哪门子醋呀？”
　　阮梦岚突然抖擞起精神：
　　“哦哦哦，我知道了！公主对她好你不吃醋，可是我对她好你就吃醋！所以你在吃我的醋”
　　梅竹细想仿佛有些道理，但被猜中心事还是会恼羞成怒：
　　“你怎么还记着那茬？！没有的事！谁的醋我都不吃！我倒是要提醒你，小表哥现在是驸马了，你可别陷的太深，不能自拔”
　　“哈哈哈哈，你这小脑袋瓜都想的啥？你以为我喜欢冯绍民么”
　　“你以为我是笨蛋这都看不出来么？其实我是大智若愚，傻只是我的保护色，专门迷惑你们的！”
　　阮梦岚看着梅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禁深深忧心：傻而不自知固然可怕，但还盲目自信就更令人心酸了
　　见阮梦岚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梅竹更得意了：
　　“我早就发现你们有猫腻了！小表哥心如死灰的时候竟然还吃你送的饭菜，却都不让我进门！还有你都知道她怕抓鱼！这都是证据！你们还时常背着我们，两个人偷偷私会”
　　“……私会？亏你想的出来”
　　“只可惜……”
　　梅竹有些语塞，只可惜她的绍民哥哥是女子，郡主怕是要深情错付了。梅竹继续道：
　　“只可惜……小表哥已经是驸马了！虽然她们也不是真心相爱，但好歹有个驸马的名号，你可不敢乱来”
　　梅竹沉浸在自己严谨且头头是道的分析中无法自拔
　　“哈哈哈，你怎么知道不是真心相爱”
　　梅竹煞有介事的说道：
　　“公主选她做驸马，完全是为了避免和世子还有威远将军的政治联姻！至于小表哥想当驸马的原因……大概是为了更有机会接近……太子”
　　说到这里，梅竹戛然而止，面色有些凝重，至今她都想不通小姐为何要害太子。
　　阮梦岚见梅竹忧心忡忡，也收起笑脸，心头一紧：
　　“你在担心太子？你怕他受伤？”
　　“我……只是不清楚她为什么要杀他……太子单纯善良，与世无争，可小表哥同我年幼相识，她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了……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所以呢？你是不是担心太子受伤？”
　　“我只是怕无辜的人受伤”
　　他无辜？阮梦岚咬紧牙关，暗暗握拳，陷入沉默。
　　许久，杏儿从走廊尽头缓缓而来，道：
　　“郡主！这是公主特意吩咐厨房给你蒸的米饭”
　　阮梦岚和梅竹二脸疑惑地打量着高出碗边堆成山丘的米饭：
　　“这是何意”
　　“公主说以你的聪明才智，肯定能明白其中之意”
　　拐角处，天香和冯素贞在暗中观察，天香用甘蔗搥了搥冯素贞：
　　“这到底什么意思呀”
　　“米盛的那么满，都溢出碗了，就说明是冒饭了！”
　　“冒饭？……冒犯！有用的，可真有你的！你这脑袋里全是智慧呀”
　　这样一来既不用低声下气给郡主道歉，也能表明歉意，天香暗自窃喜，继续观察。
　　阮梦岚冥思苦想，突然灵光一现，不觉嘴角浮起笑意，这么隐晦的暗语指定是冯素贞出的主意，她们的公主可没那些弯弯绕绕
　　阮梦岚看着眉头紧锁的梅竹，不觉想愚弄一番，故意抱怨道：
　　“哎呀！我脑袋都想破了，也想出不公主的意思。姑奶奶，你不是大智若愚么？你来”
　　梅竹抓耳挠腮的细细端详，突然吼道：
　　“我知道了！”
　　“你说说看”
　　“你看这饭都溢出来了，不就说明盛不下嘛！”
　　“废话”
　　“公主这是在类比！钵太小盛不下一碗米饭，庙太小装不下你这樽佛！她言外之意让你收拾东西走人！”
　　梅竹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的把心里想的都倒了出来，才后知后觉的看阮梦岚的脸色，开始自责自己太过聪明了
　　拐角处的冯素贞气的直拍脑门，天香则忍不住冲了出来：
　　“梅竹！你可收了你的神通吧！”
　　天香气的直跺脚：
　　“姓冯的！都是你干的好事！出来解释”
　　冯素贞一脸无辜地跟了出来：
　　“公主的意思是冒犯了……为昨日的事”
　　冯素贞话音刚落，天香有些心虚地望向阮梦岚，阮梦岚笑道：
　　“我就知道公主快意恩仇，干不出这些弯弯绕绕偷鸡摸狗的事，定是绍民哥哥瞎出主意”
　　天香一听她似乎在夸自己，紧忙顺着台阶往下爬：
　　“就是就是、本公主一向光明磊落，不像有些人长得人模狗样净干些弯弯绕绕的事”
　　“小表哥！你可真能整景！成天让人猜来猜去的，我们又不是算命的”
　　“奇怪？你们怎么都埋怨起我来了？”
　　看着冯素贞手足无措的表情，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