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迷魂阵》极至

14、距离

　　本来我是不想和叶书闵一般见识的，他在我心中就一小屁孩儿，我根本不用为他生气。可是他昨晚的行为确实让我大为光火。我揍不过他，只得自己生自己的气。

　　确实太疲倦了，很快就进入了梦里。睡到夜半，被饿醒，艰难的挪动包包鼓鼓的小腿站起来。打开门，客厅的灯还亮着，边角的小餐桌上还摆着菜饭。叶书闵趴在上面，脑袋搁在胳膊上。睡得正熟。

　　我本想轻脚轻手的绕过他。结果脚使不上力，拖鞋底子还是邦邦的敲着地板。我那残脚怎样也轻不起来，在夜里听起来渗人得慌。等我蹦跶到厨房，打开火烧水，把挂面用碗柜里拿出来，才看到叶书闵站在厨房门口。

　　他脑袋半垂着，头发近来长长了许多，他脑袋侧着，所以头发就把眼睛挡住了些。我瞟了他一眼，又转回头来继续烧水。也许是下雨的缘故，今天有些冷，我站着直哆嗦。叶书闵走近，离我不远。我依然不动，静立着看水汩汩的煮着。等到冒起了气泡，再一个个碎掉，我才下了一把挂面。又摸索着搁调料。

　　等到我把面弄好了，捧着一拐一拐的出去时候叶书闵始终跟在后面，只是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我坐下来吃面，吃得淅沥呼噜，要说以前我在他面前还假斯文几分，现在却不然，蓬着头发，穿得皱巴巴的衣服，腿包得鼓鼓涨涨，既没洗脸也没刷牙，就捧着面鼻涕眼泪的吃。吃完了还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等我吃完了，揉揉肚子，然后坐到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叫叶书闵：“你过来坐，我有些话同你讲。”叶书闵溜过来坐下。

　　“你觉得你昨天做错了吗？”我轻声问，用一种成年人的正经口气。叶书闵没有吱声儿，顺手点了一支烟。我伸手给他掐灭：“我还病着呢！”“哦。”他讪讪：“对不起。”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道了歉，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成莨意，我有时候觉得看不懂你。不知道你为什么活得这样别扭。”叶书闵开口道。“我哪样？我一直觉得我把您伺候得挺好。”我指了指自己，颇有几分无辜。“算了，不说了，你每次都这样装傻。”到底是小年青，叶书闵没沉住气，率先表示不谈了，要睡觉。我也挺配合，站了起来，脚有些发麻，就撑着身后的书柜道：“叶书闵，你要知道我不欠你的，你也懂，我这样容忍你，只因为你是我衣食父母的儿子，你看不起我，觉得我虚荣下作，还第一次见面就跟你上了床，我都认了。但是，麻烦你，不要妄图改变我的生活。”我说完就转身走了，一步步，鞋底碰触地板的声音还是很大，就是显得很空。

　　大概是白日里睡得太多，脑子反而清明了，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闹不清今日自己为什么会和叶书闵撕破脸。我不是一向逆来顺受的吗？而且，我确实很孤独，我是喜欢他陪着的。

　　我觉得很烦很烦，想要打电话找人聊天。找了找就只有罗伊还能说几句，打过去却关机。咒骂几句，索性也关了机，蒙头昏睡。

　　这假又连着请了几日。白日里也看着叶书闵。这次很奇怪，他既没一走了之，也没发脾气，而是每日早早回来，看会儿电视，做好饭喊我吃。我脸皮厚，他一喊，我就屁颠颠的去吃了。

　　吃完饭，我刚搁下碗，叶书闵就说话了：“你先等下，我有点事儿说。”我坐在那里，等着他下面的话。叶书闵一只手放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捏着筷子搁来搁去，像是在酝酿着怎样开口。我看他的正经儿样儿觉得好笑，就跟他贫：“别紧张，你求婚我一定答应。”不过我的笑话显然没有奏效，叶书闵抬起头看我的时候眼睛冷冷的。我有丝讪然，低着头玩儿自己的手指头。

　　“那天的事，对不起，我太冲动，不该伤了你。”叶书闵难得这样低声下气：“其实那天我并不是闹事，而是彭军让人揍了，对方太过分，我才动手的。当时被条子抓了，说让人来领，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结果一出来就看见你和那个条子嘻嘻哈哈，心中填着堵呢。”我接口说：“那你就朝着我动手，叶书闵，你是男人吧？”“我没想的！”他急急辩解：“我只是觉得心里很空，觉得没什么人在乎我。”他突然笑了一下：“算了，我太幼稚了，不及你成熟，不像你，把自己控制得死死的。”我觉得他又开始阴阳怪气，有些不耐烦。

　　“还有，我明天就搬出去，这是这段时间的房租。”叶书闵拿出几张钱，大概五六百。“我现在靠打工，多的也没有。”我看着那几张钱，不知道收还是不收。叶书闵又推过来几分：“收了吧，你不收，我还觉得你对我有什么呢。”我伸出手，攥紧那几张钞票，转身回房间。临关门，又探出个脑袋问：“真不住了？那我可不留了啊。”

　　第二天，叶书闵果然就搬走了，我早上起来就看着房间异常整齐，屋子里有打扫过的清新味儿。叶书闵的拖鞋也不在了。我有点失落，坐在沙发想，叶书闵吧，就是有点霸道，有些张狂，其他好像还好，既会做家务，又爱整洁，当然，床上功夫也很好。越想越觉得划不来，你说我现在是变相的将他撵了出去，可他万一哪天想不开，朝着叶威说几句难听的，我会不会被穿小鞋啊，本来最近就极不顺。

　　等着腿伤好了，去公司，倒也没出什么问题。跟着赵姐后面屁颠颠的问消息，赵姐也没什么可八卦的，就是说最近公司闲，也没什么事做。我巴望着清闲，就想着下班后约罗伊出来坐坐，我有些闷，想找个人说说话儿。

　　结果一下班，就接到齐明堂电话，他说他在公司楼下等着呢，叫我一起去吃晚饭，我本来是想推脱的，又想着上次欠了他人情，便应了。随便收拾了一下，结果乘电梯的时候碰到了叶威。他先看到我，冲我点了点头。我本来发着呆，看到他点头才微微红了脸，站到旁边。

　　叶威在旁边突然说：“上次听泰生的齐经理说你们是旧识？”我点了点头，尽量撇干净“就是高中同学。”“呵呵，那个时候的感情最真挚啊。”叶威突然像是感慨的说了一句。我一愣，忙着否认：“就是普通朋友。”叶威笑了一下，意味深远的样子。

　　一出公司门我就窘了，齐明堂靠着他那辆本田，手中拿着一束玫瑰，正对着我同叶威。我险些被口水呛死，看了看齐明堂，又转过头看叶威。叶威倒是笑了一下，同齐明堂打了个招呼，就转身走了。

　　“你这是演的哪出？”我口气有些不善，毕竟齐明堂的行为实在有些惊人。“追你。”齐明堂经过上次，好像已经忘记了我们之间曾经的尴尬情分，变得自如起来。我翻了翻白眼：“我身家清白，没有欠债，你认错人了。”齐明堂哈哈大笑，硬把花塞在我手里：“我们上车再说。”

　　“喜欢吗？”齐明堂边开车边说。“喜欢，能不喜欢吗？捧着这么大一束花，多丢人啊。”“哪里丢人了？”齐明堂有些忿忿：“你当年还不是送过我花？！”话一说完，就像是十六度的空调，我们两个人都僵硬了一下，我把头转向车窗外，没有说话。

　　车窗倒影出自己浅显的影子，我看着里面的另一个自己，回想记忆中的往事。

　　十七岁的我，独自出走的晚上，遇见的齐明堂。所有可以称之为酸涩的情感都在那样的一个夜晚膨胀，膨胀的不只是感情，还有我的勇气。瞬间让我觉得明天是美好的，值得期待的。那个夜晚，我的心情因为齐明堂的出现而好转。

　　回去后，我没有同张濉萍讲话，她却是有了些紧张和愧疚，第二日，破例给了我五块钱做零用。那五块钱被我当做巨款，小心翼翼的揣兜儿里。早晨起来的时候我就想，齐明堂是把我当做朋友的吧，他也不会嫌弃我这样古怪的一个人。想着想着就觉得浑身都要飞起来了一般。

　　我那天起得早，还洗了个头，湿淋淋的头发带着一股洗发精的味道。我当时觉得颇好闻，自己也觉得陶醉，甚至连平日觉得吵闹的鸟叫声都觉得动听起来。观察起路旁的小道都觉得异常整洁干净。有郊区的农民扎着整捆的栀子花放在路旁，味道很好闻。

　　也许我当日真的是撞邪了，我被那个味道吸引过去，又问了问，说才一块钱一束，就掏出钱买了一束。我当时就想，就把这束花当做友谊的象征送给齐明堂吧。于是我很傻逼的买了花，握在手里，拿去了学校。

　　我至今已经还是不愿意想起齐明堂那个尴尬的表情。我站在走廊上，对着众多青春期无处发泄无聊的男生目光，形象古怪的拿着一束栀子花，说要送给他。他是那么明朗漂亮的一个人，当日就涨红了脸，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我的手伸得有些软，栀子花白色的花瓣也因为脱水太久变得有些枯黄。短暂的沉默之后，周围爆发出大声的嘲笑和讥讽声。齐明堂抢似的接了过来，也没有对我说什么，就跑开了。留下我站在原地，忐忑不安。现在想来，洗发水和着栀子花的味道，实在不太好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