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时美景奈何天》叶倪

6、第 6 章

　　非城是一家酒吧，准确说是一家高端gay吧，在圈子里很有名。这里每天下午三点营业，晚上准八点有一场爵士乐演出，很多人掐着点到，点上一杯尊尼获加或芝华士，边聊几句，边聆听音乐的妙处。
　　沈聂跟卢哲约的九点，但他八点就过来了，想听听音乐放松放松，今天是从丹麦请过来的爵士五重奏，颇有些欧洲多元化的浪漫，沈聂点了一杯应景的冰爵酒，将胳臂搭在沙发背上，聊赖的听起来。
　　或许不是周末，酒吧人不多，但过来搭讪的已经有四五个，还有的坐在吧台上朝他举杯邀盏，都被沈聂笑着拒绝了。
　　听音乐的兴致屡屡被打断，他低头拨弄会儿手机，看了几篇美国医学会杂志上新发表的论文，就听到有人喊他：
　　“是...沈院长？”
　　还是个熟人。
　　沈聂按灭了屏幕，抬起头，酒吧光线昏暗，那人一双眼眸却妁妁其华，沈聂觉得陌生又有些熟悉，待看清楚，整个人便僵在那里。
　　沈聂窘迫地坐在那儿，跟雅座旁边站着的顾良温大眼瞪小眼，顾良温起先还有些犹疑，跟沈聂对视了几秒，松了口气：“还好没认错人。”
　　沈聂手指攥着酒杯，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沈聂不忙的时候挺喜欢来非城的。这个酒吧是专为圈里人开的，自开业以来便实行会员制，十万一年的入会费，让寻常人望尘莫及，也极具私密性。他来过那么多次，从没有碰到医院的同事，哪想到这回竟遇上顾良温。
　　顾良温今天穿的很简单，一件剪裁得宜白衬衣，下摆掖在浅蓝色牛仔裤里，一条棕色皮带束着他细腰窄胯，他长相实在太惹眼了，杵在那儿，很快成为整个酒吧的焦点。
　　周围投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沈聂来不及考虑，立即招呼他：“顾医生，先坐？”
　　“哎”顾良温顺从走过来，纤瘦的身躯灵活绕过桌子，坐进沈聂那个长沙发里，他觉得现场音乐声音太大，并排坐着，交流起来会方便很多。
　　俩人距离很近，几乎胳膊贴着胳膊，沈聂把桌子上的酒单递给他，招手叫服务生过来：“能喝酒吗？”
　　顾良温摇摇头：“咖啡或者饮料都可以。”
　　沈聂从酒单上选了一款含低度酒精的饮品，类似于RIO那种喝完不会醉的，杯子小容量也小，他希望顾良温喝完能尽快离开。
　　顾良温却丝毫没有察觉，他打量着酒吧摩登优雅的装潢问沈聂：“沈院长，这里您常来？”
　　沈聂咽了一口酒，：“偶尔来听会爵士乐。”
　　“这家新开不久吧？之前挺有名的丰悦跟思凡怎么都关门了？”顾良温有些郁闷：“我出国前老去那两家，刚刚开车过去发现都改成了餐馆。”
　　“没关”沈聂认识丰悦老板，是个富二代，挺有经商头脑的，去年酒吧生意差了些，就闭业装修，改成了火锅店，现在经营的有声有色。“老板还是原先那个，就是改弦易辙了，这年头，开酒吧没餐馆赚钱。”
　　“我怎么觉得酒吧挺赚钱呢”顾良温眨眨眼：“我刚进来保安让我报会员号，或者出示二维码，说这家店是会员制，入会费一年十万，只算个门槛费，酒水还要另收，挺会营销嘛。”
　　“你入了非城会员？”沈聂不可思议的看他。
　　“入了呀，不然怎么进来呢。”顾良温摊摊手：“实在懒得再找别家了，这边环境也不错，以后可以常来嘛。”
　　沈聂看着顾良温一脸风淡云轻，拿不准他究竟知不知道这是家同志酒吧，也许是误打误撞进来的，不管如何，沈聂都不愿意跟他在这个地方交缠。
　　沈聂不会拐弯抹角，挑明了说：“顾医生，今天有点抱歉啊，你一个人来，原本该陪你多聊会儿，但我约了个朋友，马上就到，恐怕不能跟你待太久。”
　　顾良温立马会意过来，知情知趣：“不打扰您沈院长，我把这杯喝完就走。”
　　沈聂不再说话，侧着脸看顾良温喝酒，看他纤细的手指捧着那个小酒杯，小口小口抿着，像在品什么琼浆玉液，嘴唇本就是好看的胭红色，沾了些水迹，愈发显得水润透亮。
　　爵士乐此时正演奏到尽兴处，悠扬的萨克斯如一只柔婉的手轻轻拨弄情人的细发。沈聂有些入迷，沉着嗓音问“家里装修都弄好了吗？”
　　“差不太多了。”顾良温移开酒杯，舔了舔下唇:”还有个书架没买到，书太多，想选个大一点的。”
　　沈聂想起那一地凌乱的书，又问：“之前那本《异种心脏移植》看的怎么样，我那儿有套专有名词词典，需要的话下周上班带给你。”
　　“好啊”顾良温没有客气，立马答应下来，仿佛那就该是他的。
　　其实那本书他啃了很久，里面许多概念半知半解，光有词典恐怕不够，今天遇上沈聂，他逮住机会问: “沈院，您还记得第五章提到的PERVs病例吗，我有点疑惑，能不能向你请教一下？”
　　“嗯？”沈聂兴致来了：“那你说说看”
　　俩人又聊了起来，聊的投入尽兴，大约花了一刻钟，才把巨细胞病毒的问题讨论清楚。一场有滋有味的爵士乐已然成为了这场谈话的配曲，沈聂还嫌架子鼓声太吵，他凑到顾良温白嫩的耳根处说话，外人看来，俩人像在耳鬓厮磨一般。谁也不知道此时卢哲已经站在非城门外。
　　卢哲之前跟沈聂来过几次非城，不像一般的酒吧鱼龙混杂，这里环境优雅高档，来的也是有些身份的人物。俩人大多时候坐在雅座，听听音乐，喝喝小酒，偶尔拉手接吻，气氛上来了，沈聂便带着他回家做ai。所以沈聂约他到非城，卢哲十分开心，他知道沈聂有意要跟他和好。
　　卢哲下午翘了课，去了商场，用沈聂给自己的信用卡买了一套阿玛尼，垂窕的休闲西裤搭了件清爽的白衬衣，他又去发廊吹了头发，对着镜子的自己展露帅气迷人的微笑，才开车来了酒吧。
　　他带着愉悦的心情推开酒吧大门，友好的对着保安报了会员号，从楼梯走上来，在三三两两的人当中发现到沈聂，却立即收住脚步。
　　沈聂还带了人？
　　卢哲看着沈聂跟一个男孩坐在一起，脸对着脸，聊得眉飞色舞，他从没见沈聂对自己流露过这样的神态，那双浓墨般的眼睛带着赞同与欣赏，肆无忌惮逡巡在男孩身上。
　　卢哲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疯狂的嫉妒几乎占据他的大脑，他大步走到雅座旁，幽怨的质问：“沈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聂跟顾良温谈话顿时被打断，同时转过头，卢哲看清顾良温的相貌后，狠吸一口气，眼前这个男孩眉如清风明月，眼似星辰大海，简直漂亮极了。
　　沈聂站起来，深沉的目光注视着卢哲，坦然地说：“卢哲你来了，介绍一下，这是我医院同事，顾良温顾医生，这是我朋友，卢哲。”
　　顾良温翘起眉梢，笑眯眯的打招呼：“你好。”
　　那抹微笑在卢哲看来十分不善，无异于炫耀跟挑衅，他几乎可以确定俩人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沈哥，你不是说过从来不碰医院的人嘛。”
　　沈聂脑袋嗡地响，简直不能理解卢哲的口无遮拦，他拉下脸，厉声道：“卢哲，我说这是我同事。”
　　“同事？”卢哲诡异一笑：“同事跟你逛GAY吧，同事陪你会小情儿，沈哥，你骗谁呢。”他用怨毒的眼神打量顾良温，这个男孩比自己还要娇嗔上几分，肤白腰细，一看便知是沈聂最爱的那类型。这样一个妖艳jian货，待在沈聂身边，说没点奸情谁信！
　　沈聂是气到没脾气了，旁边还有一个顾良温，他不想被人看笑话，冲卢哲摆摆手：“你先回去吧，咱们改天再谈。”
　　“谈什么，谈分手啊？有了新欢，要抛弃旧爱了”卢哲转向顾良温：“顾医生是吧，你说，你跟沈哥是不是早勾搭上了”
　　“闹够了没卢哲”！沈聂脸色乌黑，他对卢哲撒泼耍横感到厌恶，他极力控制怒火，用平静的口吻说“卢哲，我今天不是来跟你谈分手的，因为咱俩不是恋爱关系，连分手都谈不着。但我确实不想继续这段关系了，我很感激你这段时间的陪伴，好聚好散吧。”
　　沈聂态度冷静，话说的却果断决绝，卢哲呆在那里，气势全没有了，他开始害怕，他真的要失去沈聂了。
　　“沈哥”他扑上前慌忙捉住沈聂一条胳膊 “你别跟我分，我错了，我再也不闹了，咱俩就这么着就行，我乖乖地，一定把你伺候舒服了。”
　　顾良温对卢哲的能屈能伸瞠目结舌。
　　沈聂不想再浪费口舌：“卢哲，你走吧。”
　　卢哲憋着不说话，眼底蓄满了泪水，他执意扯住沈聂的胳膊不放手，小声哀求：“沈哥…沈哥。”
　　双方僵持不下，沈聂想拉开卢哲的手，又怕他突然失控，这时，顾良温柔软的手贴着沈聂的大腿摸上来，牢牢捉住了他另一侧的掌心。
　　“真要留下看我们亲热吗”顾良温眨着无辜的眼睛问卢哲，转头撒娇地对沈聂说：“沈聂，你快叫他走。”
　　卢哲眸子里如炬如火，恨不得顷身上前把顾良温撕碎，他咬着牙，最后松了手“沈哥，我不会放弃的。”
　　卢哲万念俱灰的离开。
　　沈聂跟之前几个小情儿都分的很平静，他向来大方，总不会亏待身边人，哪想到遇上个卢哲竟对他动了真情。
　　这更让他觉得感情这种麻烦东西是碰不得的。
　　他疲惫地坐进沙发里，这才发觉自己的手依然与顾良温的十指交握在一起，掌心有肌肤相贴传来温暖，他使劲挣开。
　　“沈院长”顾良温手掌被甩在桌沿上，掌关节磕红了一片，他吃痛的提醒沈聂：“我刚刚可是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你哪里是…”沈聂感到无力，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一步，他莫名其妙的遇上顾良温，又莫名其妙跟卢哲断了关系，他明明不是来…
　　顾良温看后知后觉，诧异问：“沈院长，您难道不是约卢哲分手？”
　　“是与不是已经无所谓了”沈聂回他，即便先前不是，亲眼看着卢哲如此痴缠，也总是要了断。虽然这样说酷似无情，但只上床不谈爱，他跟卢哲之前说的很明白
　　解决了卢哲，还有一个顾良温，他所幸也说的透彻：“顾医生，我跟卢哲的谈话你都听到了，也无需在跟你隐瞒，这里是家同志酒吧，我常来，我喜欢同性，这么说你明白吗？”
　　“非城…是gay吧？”顾良温弱弱地问。
　　“对，是gay吧”沈聂坦率的回答，“所以刚刚看到顾医生时，我也很惊讶，我想你应该不会是…”
　　“我不是，我才不是呢”顾良温有些避如蛇蝎，他撇清似的亮出自己的性取向：“我喜欢女人，我不知道这是gay吧，我就想找家酒吧喝点东西，随便是哪家。”
　　“那就好办多了。”沈聂像是松了口气：“我认识这儿的老板，临走之前，我带你去把会费退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