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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嘉佑八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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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祐八年三月辛未晦,爹爹也永远离开了我。爹爹走的时候,是嬢嬢陪着的。爹爹抓着嬢嬢的手,他二人就那样含泪凝视着彼此,然后爹爹松开了嬢嬢的手。
我呆呆地跪在爹爹灵前,这世上最疼爱我的爹爹,那个会乐呵呵地唤我徽柔,想着让我做大宋最快乐的姑娘的爹爹,就躺在冷冰冰的棺椁里。他们说爹爹是明君,是仁君。可我知道,他这一生,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不快乐的。
这孤城,总有人心甘情愿地被困住,也总有人想出却出不去。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这宫闱里,沿着长长的宫墙,一眼望不到头的宫道。阳光沿着宫檐洒在我身上,将我的影子照在地上。影子在我的脚下,怀吉……仍旧在我心里。
夜里,我又一次梦魇,大叫着“还我怀吉”,还砸碎了许多东西。自第一次被迫与怀吉分开,梦魇于我已是常事。众人私下都议论,说我疯魔了。
姐姐赶了过来,忍着泪抱紧了我。我伏在姐姐膝头,对姐姐说“思念一个人,是不是也如我现在这般痴痴傻傻,姐姐,我好怕,我怕我会忘了怀吉的样子。我想时刻想着怀吉,即使我见不到他,即使一想到他我便心如刀割,我也不愿忘了他。他不在我身边的日子,真的好难熬。”
姐姐不说话,只是摸着我的头。
到了后来,我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大概是眼泪流干了罢。
我时常发呆。有次坐在椅子上,看朱朱与宗实哥哥的其他几个孩子玩簸钱,我想着小时候是最爱玩这个的。只有怀吉能猜中我手中铜钱的正负,他是最知我的。
“大姐姐,你猜猜这些铜钱几正几负?”朱朱双眸闪亮,问着我。
我瞧着她的手,忽而一笑。“几正几负我倒是不知,只是必然有一枚,是非正非负的。”朱朱讶然“大姐姐是如何知道的?”
“因为大姐姐小时候也如你这般顽皮呀。”
我想起怀吉刚来仪凤阁照顾我那天,也是猜中了我手中的铜钱非正非负。
怀吉,怀吉…
“大姐姐又在想些什么?”
“在想来世啊”我微微一笑。
“来世?”
“想着来世不做公主,定要做个寻常人家的姑娘。不用受诸多束缚,过得清贫些也无妨。只等我那心爱之人从我采桑的陌上经过,拾起我遗落的花钿。”
“大姐姐的心爱之人在哪里?”
我没说话,只是笑着揉了揉朱朱的头。
他……当然是在我心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