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埙》叶涩萧升

1、金花折风帽，白马小迟回

　　白日的长兴街人来人往，吆喝声不断，呈出好一派繁华热闹的景像。
　　人潮涌动，有时还会经过一辆马车嚣张跋扈地把百姓挤到窄窄的道两旁。几个孩童在街上嬉闹，丝毫不在意撞到了何人。
　　各自做各自的事，没人会注意到一位青衣人闪身进了一个小胡同。胡同又小又窄，很是不起眼，但进出此处的人却不少，多数都是男子。
　　走过羊肠小道，碧瓦朱甍的楼阁伫立在眼前，楼中欢声笑语，淫词艳曲不绝于耳。又有谁曾想过如此偏僻的小道后竟是一处气派的烟花之地。
　　那青衣人约莫也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身上涩气还未完全退去，容貌是少年般的明朗俊俏，眉宇间的那股傲倒是增了他几分的成熟。
　　青衣少年手摇折扇高昂着头走了过去，门外迎客的老鸨一见他就喜笑颜开，讨好似地蹭过来献殷勤。
　　“哟!苏小公子，您可算来了，我这姑娘们都盼了您好久了，盼得花都谢了。”
　　“那就让她们再开回去。”被称作“苏小公子”的青衣人把一锭银子扔给了老鸨，大跨步地向前走去。
　　老鸨捧着银子乐成了花，连忙跟在后面谄媚道“开！一定开！开朵又大又漂亮的！”
　　苏华，字折白，苏丞相次子，辞兴城一介有名的风流人物。
　　此地名为梦清院，只听这名字倒是有几分雅趣，实则却是个风月之地，辞兴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青楼。先不说里面的姑娘，就光是这院外迎客的老鸨也是有几分风姿。
　　刚跨进门，就有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簇了上来。
　　“呀！苏公子您来了！” “苏公子您可让奴家好等！” “公子，上次的问题您还没回答奴家呢，我们几个到底谁好看啊？”……
　　七嘴八舌的娇嗔，苏折白有些招架不住，只好把折扇插在腰间，看准了其中两个较漂亮的姑娘，搂住她们往里堂带。
　　“今个儿小爷有空，就陪美人儿们好好玩玩。”
　　苏折白怀中的美人笑着应和“那奴家一定把苏公子伺候地好好的。”声音娇娇，人也娇娇，换作是谁都会喜欢，可偏偏苏折白就不是那个“谁”。
　　他对这些涂脂抹粉的姑娘们提不起一点儿兴趣。
　　如今出来卖艺卖身的人儿也比王家李府的大家闺秀生得俊俏，只可惜没好命。
　　对于这些甘愿与人相承欢从而得到温饱的姑娘们，苏折白并非厌恶或喜欢，更多的是对她们的同情与怜悯。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每次来此从不点姑娘陪睡，而是让她们灌上自己几口酒，然后扔些银两给她们便走了的原因。如果不是府中丫鬟够多，他还真想着赎几个回去。
　　若是为她们赎了身但不带回去，就放任她们在这辞光城中自生自灭，下场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在这梦清院中做的虽都是些下贱活儿，但起码能讨得一口饭吃。
　　如今这世道，从哪处还能揪出来一个“善”字。生为人求的只有能填饱肚子，能好好活着，仅此而已。
　　想到这儿，苏折白又狠狠地泯了一口酒。
　　现在看来他是金贵的苏少爷，可父亲没当官那几年，苦头还是没少吃的，自然能理解这些生来便低人一等的百姓的感受。
　　“公子，苏公子？”一声轻唤将苏折白的思绪揽了回来。
　　他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方才唤自已的人：“小美人儿怎么了？”
　　那美人俏脸一红，缓缓开口道“苏公子，您走神了。刚刚妈妈来说有人找您，像是有急事的样子。”
　　苏折白神色一凛，随即一手扶额，一手朝她们摆了摆“你们先出去吧，让那个人上来见我。”
　　姑娘们站起身来行了个礼转身欲走，又被叫住了。一袋钱落到了为首那位姑娘的手中。
　　“拿去分了，你们应得的。”
　　她们脸上的喜色掩饰不住地露了出来，道过谢后连忙出去了。出去时还撞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走进了刚刚她们出来的房间中。
　　“少爷。”
　　此人姓杨名晅，儿时便被苏家买去作奴，苏折白看中了他，便将他留在了自己身边。不得不说，杨晅的身手和办事能力都不是盖的。
　　苏折白慵懒得把身子向后倚了倚，问道：“何事？”
　　“是宋公子来信了，”杨晅递上一个细小的竹筒“叮嘱您勿必要看。”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明日巳时，绝乐山。”
　　“……无他？”
　　“无他。”
　　苏折白起身迈步向外走“宋沈这孙子，明日见到我定饶不了他。”
　　再细想一下时间，不知二人已有数余月未见，都缺了个谈心的，心中难免存有闷气。若是一相见，那心结便不结而解。
　　杨晅听见这话，轻叹一口气。自己打小跟在少爷身边，他的脾气性格是再清楚不过了。自家少爷这哪都好，就是性子太傲。
　　回到府中时，苏丞相正与长子苏灼就大堂议事。二人见苏华归府，双双去迎。
　　“折白，一日未见，为父对我儿甚是想念啊！”
　　苏折白作辑“父亲说笑，不过才一日罢。”
　　苏灼笑笑，附合道“父亲哪能说笑，就论事这会儿工夫，父亲念叨了你不下十次。”
　　丞相喜次子之事，城内人尽皆知，对于苏折白从小便偏爱，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当个宝贝。
　　苏折白无奈笑笑，扶额。
　　倒也不是他不领情，但这丞相实在是太过……有失风度了，跟朝延上的那个就事论事不论人的忠臣实在是联系不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