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赌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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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阵光芒闪过，两人出现在了一处寝宫之中。
乐正依从奚墨寒怀中钻出来看了看四周，记忆中熟悉的情景让她微微一怔。
这是曾经自己为奚墨寒所准备的寝宫，如今屋内的陈设竟然一如从前，看不出半分变化。
“你一直都住在这里？”
“嗯。”奚墨寒神色温柔地点点头，方才乐正依的话语让她心中平白填了几分勇气与信心，上前一步拉起了她的手道：“我一直在等你……”
“尊上。”
乐正依却忽然提高了声音，挣开了她的手，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低下头道：“我是乐正依，尊上莫要认错人了。”
乐正依态度的转变让奚墨寒有些猝不及防，她错愕地眨了眨眼，不死心还想要上前一步。
“尊上，就保持现在这样，好吗？”
好吗？当然不好。
六百年的时光中，她是多么想要再见到乐正漪、再将乐正漪拥在怀中啊！如今终得上苍垂怜，让她拥有了这样的机会，她又怎么可能仅仅满足于现在这种情况？
可还没等她拒绝，乐正依便抬起头来，眸色中饱含着苦涩与无奈道：“我还不想离开帝央，好吗？”
好似被一盆凉水当头浇下，奚墨寒心中刚燃起的炽热在乐正依的话中尽数熄灭。
这话里的意思她自然是清楚的，既然如此，那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乐正依看着她那难掩悲伤与委屈的神情，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歉意来，她偏开目光轻声道“现在我们都过得不错，妖界也处在繁荣与和平之中，就保持现状也挺好的，不是吗？”
“可我过得不好。”奚墨寒缓缓摇了摇头，声音中好似混着滚烫的沙子，炙烫着乐正依的心。
“别这样好吗？好像这是我的过错一样。”
可奚墨寒委屈，她就不委屈吗？当初被心爱之人刺穿心脏时的彻骨痛意，如今仍旧残留在灵魂深处，那是一道无法痊愈的伤疤。
“对不起，我……”
奚墨寒指尖深深陷在掌心中，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不过乐正依也并不想听那些解释，或许奚墨寒是有苦衷的吧，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在她对自己毫不犹豫地出手的那一刻起，她们之间就再无可能了。
如果奚墨寒真的爱过自己，会欺骗自己那么多年再亲手杀死自己吗？乐正依甚至都不知道，现在奚墨寒所表现出来的，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迟到的歉疚与遗憾。
她抬手制止了奚墨寒接下来的话，有些疲惫地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听什么解释，一些事情，哪怕是用再怎么美好的语言去粉饰，也掩盖不了本质。”
“我到底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以前作为乐正漪，我活的不快乐，唯一一段还算快乐的时光，到头来才发现是活在了欺骗里。现在蒙上天眷顾，得以重活一次，我希望是真的可以活出另一段人生，而不是上一段人生的延续，好吗？”
其实还有一点……是她害怕自己在得知了奚墨寒的苦衷后，自己会真的原谅她。
年少时遇见了让自己惊艳的人，从此后一生都在追随她的身影，是她让自己懂得了什么叫做爱一个人。
所以即便是因此而丢掉性命，她却依旧没办法将其彻底放下，甚至还不由自主地在心中为奚墨寒寻找开脱的理由。
但是……真的不能这样了。
乐正依想起曾经自己宣布要与奚墨寒成婚是白颍对她的教诲。
一个人在爱上另一个人之前，首先要学会的是爱自己。只有先明白了怎么爱自己，才不会在一段爱情中将自我丢失。
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没资格得到别人的爱的。
奚墨寒眼睛湿漉漉的，沉默了许久后才开口道：“好。”
见她答应，乐正依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却又有一点难以忽视的失落感，这样矛盾的心理让她一时间心情很是复杂，只想暂且先离开这里。
果然不能和奚墨寒走得太近啊。乐正依默默叹了口气，躬身行礼就要告辞，然而奚墨寒却是再度开口道：“那如果，不以乐正漪的身份，而是作为乐正依再次喜欢上了我呢？”
“什么？”
乐正依一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这是什么意思。
“曾经是漪追求我，那这一次换我来追求你。我不会干预你的人生，但我会一直等下去，直到有一天你爱上了另一个人，又或者……”
奚墨寒鼓起全部的勇气，看着乐正依那琥珀色的双眸，一字一句坚定道：“又或者，身为乐正依的你发现，自己喜欢的依旧是奚墨寒，那我的手就在这里，你随时都可以牵住它。”
乐正依看着奚墨寒向自己伸出的手，心中五味杂陈。怨怼、恼怒，却又不可否认那一点欢欣。
她到底还是喜欢着奚墨寒的。
但也正因为那么喜欢，所以才那样的痛。
“你这样未免有些太无耻了吧……”
乐正依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将眸底那份不平静暴露了出来。
奚墨寒闻言也是耳垂泛起了几分红晕，平日里她向来最为厌恶这般死皮赖脸的行为的。
可如果真就这样让乐正依离开了，她们或许真的就不会再有未来了。
那样的人生，曾经的她或许还能够忍受。可如今已窥得一丝光明的人，又怎么能再在黑暗中生存下去呢？
“就当是一个赌约罢，如果我输了……我也认这样的结局，我所做过的事，本应得此报应。届时你大可同相爱之人双宿双飞，我定当尽一身之力保你们一生平安喜乐。”
“而倘若我赢了，你所需做的，也不过是顺了自己的心意罢。虽说我知道这于我来说可能仅仅是一场奢求，你本该亲手还我一刀，刺死我才算是了解过往的那些恩怨，但是……”
奚墨寒极尽卑微地在她身前跪下，牵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低头道：“我还是不想放弃，所以，请原谅我的无耻，既然日后这份赌约的结局全由你来决定，那此刻就权当施舍予我一丝渺茫的希望吧。”
感受着掌间的柔软，乐正依好似被火燎到般猛然缩回来手，有些发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完全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答应吗，还是拒绝？
不该答应的，绝不能答应。自己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割舍掉有着奚墨寒的未来，那就该断绝掉一切可能。
可是拒绝又有什么理由呢？正如奚墨寒所说的，这份赌约最终的决定权在自己手里，无论哪个结局，对自己来说都没有损害吧？
不对，自己为什么要考虑依旧爱上奚墨寒的情况，明明……
眼前好似有一颗裹满了砒-霜的蜜糖，引诱着人将其吃下。尽管理智再三告诉她不该答应，可拒绝的话却偏偏无法说出口来，乐正依越想脑子越乱，奚墨寒看着她挣扎的神色，紧抿双唇，宛如等待宣判罪行的犯人。
什么样的选择才能让自己未来不会后悔呢？
“墨寒，你说如果遇到两难的决定，该怎么选择才能让自己未来不会后悔呢”
乐正漪心不在焉地翻看着大臣们递上来的折子，忽然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折子放下，转而看向一旁静静坐着看书的奚墨寒道。
“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奚墨寒微微一笑将手上的书合上，见乐正依不肯明说，也没有刨根问底，而是沉吟了片刻后道：“依我看啊，人很难做出不让自己未来后悔的选择。因为人的本性便是永不满足，不管做出了怎样的选择，将来面对何等境遇，都往往会不由自主地想‘如果我当初做出的是另一个选择会不会更好一些呢。’”
“所以啊，比起考虑哪个选择不会让将来的自己后悔，不如去想一想，哪个选择一定会让未来的自己后悔呢？刨除掉这个选择就好了，因为再坏也不会比这个坏了……”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想起当初的事啊？！
乐正依猛然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着依旧在等待自己回应的奚墨寒，下意识张了张唇。
右手掌间残存的那抹心跳，好似一路传递到了心口处，逐渐同她的心跳相共鸣。
“……我怎么信你会信守承诺，不干预我的人生？”
最终，她认输般偏过头去，涩然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奚墨寒的双眸骤然亮起，她一把牵过乐正依的手，满脸都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我们去圣树前立誓，如果我违背了承诺，让我永诀轮回、世世早夭、不得好……”
“好了好了。”乐正依见她咒起自己来这么熟练，连忙出声打断了她的话，轻咳了一声后含糊道：“那……就这样吧。”
四周镶嵌着的明珠洒下了柔和的光晕，映照着少女那微微薄红的脸颊。
能不被拒绝已经让奚墨寒惊喜万分了，自然不会再要她亲口承认这赌约。
“好了，我走了。”
在奚墨寒笑意盈盈的双眸下，乐正依越发感觉不自在，刚想灰溜溜赶紧离开，却被一把拉了回来。
看着瞪向自己的乐正依，奚墨寒连忙道：“你现在出去，会被萝铃她们发现的。”
萝铃？乐正依疑惑地蹙眉道：“谁？”
“我的侍女。”奚墨寒解释道：“深更半夜，一个和前任妖尊一模一样的女孩从我的卧房中走出来，指不定那些侍女会编排出怎样的故事呢。”
乐正依一听也是反应了过来，头顿时大了起来，道：“那我怎么办？”
“等明天/朝会的时候她们就会离开这里了，到时候你离开就好，今晚你在这里歇息就行。”
“这不会也在你的计划之内吧？”
乐正依磨了磨牙道。
“当然不是。”奚墨寒一脸无辜地撒谎，神情举止是那样落落大方，道：“你睡在这里就好，我到那边坐着。”
再度瞪了她一眼后，乐正依也是没别的办法。要说一晚上不睡对于她来说当然算不得什么，可那样她就得和奚墨寒对坐一晚上，光是想想她都觉得有些窒息。
磨磨唧唧地爬上床，看着床头那一道屏风乐正依多少有些掩耳盗铃的安心，闭眸躺了一会儿后，枕边奚墨寒的体香却一股脑地往她鼻尖凑来。无奈之下，她只好掐了个昏睡诀，随后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墨寒……”
信守承诺的奚墨寒在书桌前正襟危坐了许久，忽然听到床榻那边传来乐正依呼唤自己的声音，她微微一怔，随后快步走了过去。
“墨寒……为什么……”
来到乐正依面前，她才发现原来这是她在说梦话。看着她那睡梦中都难掩凄苦的神情与眼角滑落的泪水，奚墨寒只觉心中一阵针扎般绵密的痛楚。
“对不起……”
她俯下身子，轻声在乐正依耳畔道歉，随后吻去了她脸颊上的泪珠，那涩意一路传到了她的心底。
“嗯……白妍希，你敢这么罚我……你等着、等我……”
乐正依忽然又翻了个身，嘴中嘟囔了两声后彻底没了动静。
“……”
正心酸着的奚墨寒又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
她半跪在床前，静静听着乐正依那轻微的呼吸声，六百年来无时无刻不沉浸在苦痛中的灵魂，终于得以喘息了片刻。
“睡吧，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赌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