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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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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奴婢没用…嘤嘤嘤…没能替主子分忧”
“好了,别哭了。怎么能够怪你呢?这件事情原是我自己想的太简单了。”木兮揉了揉馨儿的头,不无苦涩的叹到。
馨儿作为贴身服侍的侍女,被特别允许一同进宫侍奉。
临初不知所踪,只留下了一枚凤凰于飞纹玉佩。
——那是曾经木兮赏赐给他的定情之物,如今看来颇为讽刺。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水落不上天,覆水再难收。既入宫门,从此便再没有回头路了。
来接木兮的还有一个小姑娘。
这小姑娘怎么看也不过十多岁,挽着两个简单的发髻,粉面圆脸,生的可喜。眉眼还没长开,脸蛋儿带着些婴儿肥。虽然年纪尚小,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却透着股机灵劲儿。到底是宫里见过世面的人,说起话来不卑不怯,声音软糯温柔。
“奴婢名唤阿九,奉旨特来迎候主子娘娘。”
——娘娘。
苏木兮听到这个称呼,不由得心中一滞。
想来也真是可笑,自己千方百计想避开一个局,却不知不觉撞进了另一个局中。
木兮使了个眼色,馨儿便会意,从匣子里取出几锭明晃晃的的马蹄金饼来,递与阿九。
苏木兮明白,现今对宫中的底细还没摸清,她哪一位都得罪不起,处事须得步步谨慎。
对下人只有赏赐到位了,才好收揽人心。还好,公主府多年私产颇丰,这次入宫木兮便挑拣了些金银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马蹄金含着祥瑞之意,是当年先帝的御赐之物。单单只是这样的金饼这一样,长公主家里都有数箱之多,更别提琳琅满目的珍宝珠玉了。
有这些家底傍身,木兮觉得自己的气势都足了几分。虽然他那皇帝表弟心思深沉,不像个好侍奉的主,可只要有钱,她在宫中大约也不至于过得太惨。
“阿九。”木兮笑道,“我本是个俗人,今日是你我初次见面,这些俗物就就权当见面礼了。”九儿这小姑娘生的讨喜,木兮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的掐了一下她珠圆玉润的脸庞。
“娘、娘娘…”
到底还是个孩子,似乎没料到木兮会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九儿面色泛起羞涩的微红。
她是采选入宫的良家子,本是在寿祥宫伺候的。可谁知还没服侍几日,老太太便归了西,于是奉旨意来伺候这位新主子。
太皇太后仁慈,对奴婢下仆是少有苛待的,而从寿祥宫里出来的又会被其他宫人高看几分。九儿一进宫就得太皇太后青眼,身边的女伴都暗自羡慕,她自己也颇为得意,觉得自己已经幸运至极。
可是没想到造化弄人,这么快就形势翻转,入了虎穴。
宁阳翁主恶名在外,宫里是人人皆知的。
有人说,小翁主性情乖戾,对下人稍有不顺心便是非打即骂,犯了小错的被杖毙的大有人在。
还有更为渗人的种种传说,形容的宁阳翁主简直如同非人的妖物一般。
娘啊,儿可能等不到出宫的时候了,阿九心中凄然,简直抱着必死的决心。
可是今日一见,却似乎并非如此。小翁主不仅并没有想象中的可怕,反而像她阿姐似的温柔可亲。
阿九用余光瞥着这位传说中的贵人。
只是一眼,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位主子明明不在宫里,名声却这么大了。
美女入室,恶女之仇。
——她实在生的太美了。
小时候,阿九和家中长姐背着族人偷偷看过几本闲书,那书上写的绝世美人能倾国。
进了宫中,见识了那些个大周最顶尖的女子,她们虽然都是极美的,九儿却还是觉得她们得模样都比不上书上写的那样美。
可今天一见这位主子,她方知原来书里并没有诳她。
这世界上竟然真的存在这样倾国倾城的绝色。
九儿讷讷的接过赏金,千恩万谢的伏地叩首。
“主子,是时候启程了。”
椒房殿
“原来是这样。那陛下打算将新人安置在哪个宫殿呢?”中宫皇后何青云微微蹙眉,但还是和顺的笑道。
她正纳闷着,今儿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皇上不在宣室殿处理政事,倒怎么有兴致来椒房殿了。
竟然是为了纳美。
当今圣上宫里的人确实并不算多。
除了在潜邸时,先皇赐的太子妃和几位侍妾外,也就是刚刚御极那一年从民间采选过一次秀女。圣上年轻,一心都扑在国事上,对后宫诸女都是淡淡的。
可是现在正值国丧期间,一向冷情的圣上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突然动了这样的心思?
何青云暗自诧异。
似乎是看透了青云的疑惑,尹澈淡淡的看着小童奉上新茶,饮了一口,才说道:“孝期不便行册封之礼,朕也怕麻烦,就不另外赐所,暂且安置在宣室殿偏房吧”
“......”
何青云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圣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根本不合规矩。
后宫诸女不得踏入前朝一步,更何况是皇帝处理政事的宣室殿呢?
今日皇上莫非是被迷住了心窍?
不、不可能,尹澈御极多年,这种事情根本闻所未闻。
或许,是她想错了。看来皇帝只不过是看上了个内侍,并没打算给她名分?
毕竟从前未央宫中的宫人好多都是太皇太后留下来的,于情于理现今自然是要换些新人的。
皇上到底还是对太皇太后安插的人有所顾忌罢?何青云心中如此猜想。
何青云恭谨的接过皇帝的茶杯,一边加了些尹澈喜欢的,一边含笑道:“是臣妾无能,宣室殿那边早该换些新的宫女儿来伺候了。”
“宫女?”尹澈皱了皱眉,冷峻的脸上浮出少见的笑意, “皇后说的对,朕倒忘了。是该选几个伶俐的来了才好,毕竟可不能被朕的这位表姐看轻了去。”
“……是陛下思虑周全。”青云心中已是惊涛骇浪,手中的茶杯差点摔了下去。
木兮的美人轿不疾不徐的穿过重重未央的宫门,到了寿祥殿才停下来。
贵人到了——一个机灵的小黄门远远的看到,忙不迭一路小跑,向殿内通传。
既然入宫,当然得首先拜见韩太后的。
木兮上前行过大礼。
韩氏刚刚礼佛完毕,她徐徐的点燃三柱香,供奉在镂空雕花的青铜博山炉里,满室缭绕着清浅的熏香味道。
“赐座吧。”与上次见面的态度大不相同,太后的表情既无喜也无怒。
她细细的打量着木兮的面容身段,声音有缥缈:“难为那孩子了。哀家要怪也只能怪这样的风情月貌啊。”
“太后娘娘,臣妾……”木兮正想回话,却被韩氏幽幽而来的话语打断、
“你该不会以为皇帝是当真对你一往情深吧?”
韩氏竟然淡淡笑了,却不是恶意的笑容,只是带着些许嘲弄。
“可千万别昏了头,到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木兮心中蓦然生出一股凉意。
“臣妾虽然愚钝,自知之明四字,倒还知道怎么写。,
“你明白哀家的意思?”
“臣妾,不过是个新鲜的战利品罢了。” 苏木兮微微仰头,苦涩的勾了勾嘴角
她揣测着尹澈大约对她是有几分真情实意的。
毕竟他们总归是打小一路长大的。难以忘怀幼时纯粹的稚子之情,是人之常情。
但是尹澈非要她不可,主要还是因为征服欲罢了。
或许她曾经的确是特别的。
宁阳公主府娇养的小翁主艳冠京华,名动天下,曾是尹澈年少时可望不可即的幻梦。
既然完美的见证了他隐忍的少年时代,自然要作为他御极登顶的犒赏,
贵不可攀的高岭之花,一夕之间成为枕边的一朵解语花。这对男子来说是的多么快意啊。
这份快意,难道能够称之为深情吗?
苏木兮自知自己不过是一份适逢其时的礼物。
可是在得到这份礼物之后呢?
入宫之后,只怕在尹澈眼里,她与后宫三千佳丽也再无区别。
过了几天新鲜劲儿之后,只怕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况且,尹澈以后每每看到他,便会想起那段算不上愉快的年少时光。已经乾纲独断多年,这份回忆终究会显得不合时宜。
“没想到你到底是个明白人,这些年竟长进了不少。”韩氏神色戚戚,轻声叹了口气。
“只要清醒着,本分的记着自己的位置,在这未央宫里你便能活下去了。”
木兮低顺着眉眼,轻言到:“臣妾哪里算的上明白人。若非糊涂到底了,哪里能走到这一步。能否活下去,不过是仰仗太后的恩典罢了。”
“清醒有清醒的活法,糊涂有糊涂的活法。”
木兮觉得韩氏与上次见面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话里话外都是带着悲悯的善意。
“最怕的便是沉溺进去,那便是自己不想活了。你可明白?”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臣妾要谢太后的提点。”木兮深深拜伏,犹豫了一下,转即轻声问道:“可是臣妾不明白,太后为何要对臣妾说这些?”
日光透过琉璃拂在韩氏的脸上,一半隐没在阴影之中。
木兮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莫名觉得温暖。
“哀家不是说过了么,你和她长得很像。”韩氏轻声笑道。
“而且,你也该改口称母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