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着你》番外系列》舒雅

4、番外-认母记

　　《我等着你》番外-认母记
　　090519
　　刘明真在被客户的一篇新闻稿折磨得要发疯的时候，接到宋礼的电话。他声音里没什么情绪：“你什么时候下班？”
　　她看看自己前后左右，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叹口气说：“估计八点可以走，或者九点，看客户什么时候确认。”
　　“我不舒服。”他奄奄地说，语气又有点霸道。
　　宋礼在外是个“刚硬邪恶”的人，这是刘明真给他的四字批注。从来不肯向人展示一点点弱点，所以除了面无表情或者发脾气，喜哀乐痛在他身上全看不见。但是对着他的“半月”，却是再真实自然不过的人。因为他坚持和自己的女人之间，那是“过命的交情”。
　　“怎么了？”她立刻把注意力全转移在他身上，可是座机电话铃又响起来，刘明真说了句：“等一下。”去接电话。
　　宋礼听她语气有些撒娇：“小姐啊，你老板一会儿一个主意，现在这个新闻稿改来改去，又改回最初那版了，我也不改了，你自己给他最初的那篇，让他给我立刻确认，否则来不及印了。”
　　等她讲完了，再拿起手机，宋礼早已经挂断了。她拨回去，竟然被他挂掉了！于是她原地转三圈，没辙，老公最重要，交代了一下，破例拿了笔记本回家。
　　心里着急，怕塞车，干脆狂奔到地铁站坐回去。
　　进了门，就往卧室跑。宋礼陷在床里，身上的衣服都没换。听见她进来，也没有动一下。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坐在床边，一只手在他背上来回抚摸几下，温柔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稍稍翻身，露出脸看着她，无力地说：“浑身上下。”
　　刘明真俯下身吻他一下，手背搭在他头上试一下，没有发烧，但是他的脸色是真不好，让她的担心更深一层。
　　“我们去医院好不好？”她轻声劝他。
　　“不用。”他固执地说。
　　“那你坐起来吃点饭？”刘明真试图扶着他起来，没想到他还是不肯，只是赖皮一样说：“我难受。”
　　她简直毫无办法，又不能像平常一样的语气呵斥他，他又不像平常一样说清楚到底怎么了。刘明真只好让他躺好，在他胸口处用手慢慢帮他揉一揉。过了一会儿，宋礼抓住她的手，刘明真莫名有点紧张地等他开口，他看着她的眼睛，眉宇间鲜见地凝着一点痛苦，好像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说得很慢：“刘明真，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想好再答。”
　　一瞬间卧室里真静，静得听得见心跳。他从来只叫她“半月”或“老婆”，如果叫出“刘明真”，那肯定是问题严重了。她也看着他，发现了在枕头下面露出的相册的一角，觉得有几分明白了，于是放松下来，“你不用问了，是我拿走的。那天我在抽屉里偶尔看到的，看到她在照片里面笑得太好看，我一时嫉妒，就拿走了。我还给你就是了。”
　　宋礼倒是听了有些发懵，等她转身在抽屉里取出那两张乔的相片，放在他面前，他才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看了他的反应，刘明真觉得颜面尽失，就要走，但是手被他拉着，只听宋礼说：“你还真不是当坚强共产党员的料，敌人还没开口呢，你就把人家都不知道的问题都交代了。”
　　他语气和脸色都缓和一点，她稍稍放心，但是听了宋礼的话，脸都红了，没好气地问：“那你装神弄鬼要问什么？”
　　宋礼却说：“陪我躺一会儿，我实在没力气。”他十分无奈。
　　刘明真乖乖脱了外衣，躺在他身边，自己靠在枕头上，上身抬高一点点，让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宋礼把身子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终于平心静气。大概每个人内心都是一个孩子，希望被人宠被人注意被人照顾，宋礼也不例外。只有在半月面前，他才最真实。
　　他还是要问：“半月，你听好，想好如实告诉我。”
　　刘明真吻吻他的额角，宠溺地说：“少爷，看在你生病的份儿上，我今天就允许你作一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好好把握机会。”
　　他环抱着她的要，不敢看她的眼睛，轻声问：“半月，如果我有一天一无所有了，你会不会离开我？”
　　这是她听过的最狗血的问题！刘明真心想，如果不是他生病了，她也会暴打他一通。
　　宋礼半天听不到她的回应，终于抬起头，看看她，问：“给句话。”
　　“没想好呢！”她没好气。
　　“你…”他一急要起身，又跌回去，刘明真才又安抚他：“宋礼，发生什么事，你和我说。你不是说夫妻之间要互相信任，以诚相待？”
　　他突然出了一头汗，脸色惨白，只是抓着她的衣襟问：“你会不会？”
　　她立刻心软，说：“不会！大不了我养你。我活了半辈子才找到你，别说你一无所有，就是世界末日，我也不会离开你！”
　　宋礼才仿佛放下心，气喘着紧紧抱住她，像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一根浮木。刘明真始终不知原委，只能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
　　过了一会儿，她耐着性子问：“起来喝点粥吧。”
　　他不动。她又说：“允许你吃咸菜和豆干。”
　　他还是不动。“我喂你。”
　　他这才稍稍给面子，点点头。可是最后他也就吃了两口，就说再吃就吐，刘明真也不敢逼他。最后喂了他一杯蜂蜜水，勉强喝了。
　　半夜，他的高烧来势汹汹，刘明真慌忙给他穿衣服，要送去医院。只听他呓语，竟然是叫“妈妈”。
　　刘明真觉得奇怪，之前和他回去他家乡，拜过他爸的墓。只是听他说过他妈和人走了，想必他是记恨的，所以从来没听他再说起过。
　　他发烧不很清醒，但是明白要去医院，十分不配合。刘明真在他耳边焦急地叫：“宋三，你可别作了，你攥着我的命呢，你要把我急死啊！”
　　他才听话点了。刘明真一个人还真是十分费力才把他塞进车里。她自己的车留在公司，为了赶时间没开回来，他的车很大，又不顺手。
　　把他放在后座，她心惊胆战地开到医院，大呼小叫地请人推出一辆救护移动床把他放上去。急诊医生检查了，还拍了片子，但是暂时除了所谓疲惫身体虚弱引起发烧，也没什么解释。要找人看片子，要正常问诊时间了。
　　他们要了一个床位，挂退烧药。刘明真守着宋礼，用毯子把他包得严严的。看着他的脸色，仔细回忆今天的事，心想可能是公司出了什么事？但是宋礼那样天上地下谁也不忿的人，就是真破产了，也不至于这样。只会招呼刘明真一起早日卸甲归田。
　　本来结婚前就商量两人是不是就干脆在海南岛上过神仙日子，是为了他不能这么早就抛下一干兄弟，才又回去了。
　　一个多小时过去，药水快打完了，他出了一身汗，醒了。真开眼睛看到一片白，有些惊慌，看到身旁的刘明真，才放下心来，叫一声“半月”。
　　她给他擦汗，喂他喝水。宋礼拉着她的衣袖，头晕目眩地坐起来。刘明真忙按住他：“疯了！给我老实呆着，打完我们就回家。”
　　“不用了。”他说着自己粗鲁地拔掉针头，刘明真只好赶紧用纸巾按住针孔。他看着她焦急担心的样子，才稍稍缓和了，另一只手按在她的手上。
　　坐上车，他给自己系好安全带，看着她挂档启动，突然疲惫地说：“半月，我看见我妈了。”

　　（未完）——————————————————
　　刘明真把车开得飞快，貌似随意说：“她好吗？”
　　“不好，快死了，医生说就是这个月的事儿了。那男人早死了，他们没有孩子。”他像是讲述某个电影情节一样毫无感情。
　　她心里一惊，转头看看他，他已经闭上眼睛。
　　回到床上，宋礼沉沉睡过去。刘明真在枕头下拿出那个相册，才发现其实不是她偷拿照片的那个。里面是宋礼小时候的照片。他长得像他爸多一些。他妈还真是个很美的人，也很上相，很会摆姿势。
　　第二天一早，宋礼起得很早，生病的症状全部消除。刘明真还赖在床上，他已经站在衣柜前换衣服。他拿着一件黑色一件白色衬衫问她：“哪件好？”
　　“哪件都不好！换一件颜色亮一点的，去医院穿什么黑的白的。”
　　宋礼听她这么说，俯下身亲她一口，故意皱眉：“你又知道了。”
　　“宋礼，”刘明真叫他，他在床边坐下，她把头放在他腿上：“你就呆在那里吧。如果需要我去吱一声。”
　　“我就看一眼而已。”他淡淡地说。
　　刘明真也坐起来，用手在他背后来回抚摸，问：“媳妇儿也娶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缺个孩子。”他搂着她。
　　她笑，“没什么不满，就原谅她吧。你现在放不下，日后没有后悔药。”
　　宋礼轻轻叹口气：“那你从今天起不吃药了？”
　　“再说，我真抽你！还敢和我讲条件？”她故意冷着脸。
　　“还用和你讲条件，敢不听我的？”他用手捏捏她的脸颊。
　　两个人闹起来。很快，刘明真帮宋礼穿好衣服，给他整整领子，端详一下：“帅极了！别紧张。”又亲他一口。
　　她把昨晚煮好的粥盛出来装好，放了银耳糯米，在他要出门的时候递给他，说：“她也不一定能吃，你带着，总好过外卖。你自己叫人给你买吧，多吃点，才有力气。”
　　宋礼忍不住又抱紧她，把她的腰都要掐断了，在她耳边低声说：“半月，半月。我不能没有你。”
　　头几天，晚上他还照常回来，但是也没有说起来，本来两个人话就不多，如今更是只言片语。到了第七天的时候，就干脆打来电话，说晚上不回去了。刘明真知道恐怕是要不行了，问要不要她过去。其实她是想陪着他，知道他心里肯定是极不好过。但是他说不用。第八天上午，她接到电话，宋礼说：“你现在就来。”她一字废话没有，只说“好”。
　　刘明真赶到的时候，宋母正是回光返照的时候，她走上去和宋礼肩并肩，握着她的手叫“妈”。她高兴极了，用骨瘦如柴的手，无力地握着他们两人的手，说：“我可以瞑目了。”
　　宋母是下午走的，宋礼只是攥着她的手，谁也不让动。两只眼睛充血，再加上那哀伤绝望的神情，像只狼一样。
　　刘明真蹲在他面前，轻声叫他：“宋礼，宋礼？看着我，我，半月。得给你妈穿衣服了，否则过一会儿穿不上了。”
　　他好像根本没听见，但是却任她抓着他的手，放开了。
　　回到家，出乎意料，宋礼倒是主动说吃饭，而且吃得还不少。吃完了，就坐在电视前，看着一个婴儿尿不湿的广告，抱着刘明真痛哭起来。
　　他们没有组织什么追悼会。刘明真和他商量：“要不要把你妈送回家乡去？她自己什么意思？”
　　“她说不敢奢望，撒到海里算了。”他看着窗外，回想着说：“我爸当年真的好爱她，她长得好看，自己也喜欢打扮，我记得他到哪儿出差都给她买衣服头巾回来。”
　　他低下头吻吻她的头发：“她就那么走了，他都没说过她一句坏话。”
　　“那把他们合葬吧。”刘明真大胆提议。
　　最后是一半骨灰合葬了，另外一半他们一起回家撒在亚龙湾了。在海上，宋礼抱着刘明真说：“半月，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