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花》路漫索

2、第一章 那一场风花雪月（1）

　　旌旗招展，骏马长嘶，御赐洛阳候围猎场今天真是热闹非凡。各路青年才俊齐聚一堂表面上是为了参加洛阳候举行的秋季狩猎会，实际上到会的每个受邀者都明白这其实是一场变相的选婿大会。对这个雀屏中选的良机，人人都抱着势在必得的决心。所以整个狩猎会非但没有把酒言欢的轻松场面，反而充斥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一声号角长鸣，洛阳候的仪仗马队缓缓驰近。当中一人骑在一匹金鞍银嚼的雪白西宛名驹上，身穿蟠龙紫金袍，头戴乌金冠，腰束白玉带，修颜俊面，气度高华，正是洛阳候陆放歌。洛阳侯身后跟着一个青年，只见他白衣胜雪，冷漠刚毅，仿如一柄出鞘的绝世名剑那般蓄势待发，令人不寒而栗。原来是洛阳候倚重的爱将侯府的侍卫统领郭傲岩。
　　洛阳候的出现令嘈杂混乱的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陆放歌用温和又不失威严的眼神扫视着全场开口说道：“今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是个狩猎的好日子。承蒙各位不弃，前来参加我的狩猎大会，希望大家能够乘兴而来，尽兴而返，务求宾主尽欢。”
　　说完他张弓搭箭，箭似流星直上云端，射中了天上飞过的一只大雁。这一箭是主人宣布狩猎开始的仪式，霎时间万马奔腾，呼啦啦朝茂林深处奔去。
　　一个锦衣华服的贵公子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看到前方有人挡住去路，竟跋扈地一鞭抽得那人人仰马翻，旁若无人地践踏而过。陆放歌的眉头微皱了一下，身旁的郭傲岩悄声说：“那是舞阳王世子裴坚，算是今天到场宾客中身份最尊贵的一位。”
　　舞阳王手握重兵，位高权重，不但在朝中人脉很广，在江湖中的势力也日渐壮大，俨然已在武林三大世家中占了一席之地。“难怪裴坚如此蛮横嚣张，此子日后恐怕难于驾驭。”陆放歌蹙眉沉思着。
　　此时场中又异军突起，只见一人一骑鲜衣怒马后来居上越众前冲，霎时占据了领先的位置。马上骑士坐姿昂扬，彪悍英武，身上猩红描金的英雄敞在风中恣意飞扬。这人一身红衣不但没给人突兀之感，反而分外合衬抢眼，一下子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
　　“上官策，上官世家未来的掌门人，也是朝中右卫神武军的统领，去年他率部大破西宛国十万雄兵，刚被朝廷册封为神武将军。” 郭傲岩简洁地适时补充着。陆放歌知道上官世家是武林三大世家中实力最强的一个，所以又着意多看了上官策几眼。
　　这时，人群中一人突然勒转马头，灵巧地纵马避开迎面而来催马疾冲的人流，利落地停马于刚才被舞阳王世子一鞭打落马下的那个人身旁。马上的白衣人翩然下马，扶起了伤者，安顿他在一旁，看他并无大碍，才从容上马离去。这个白衣人虽然不如上官策那么抢眼，但他身材修长，气度儒雅，白衣翻飞如玉树临风，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
　　陆放歌眼中暗芒浮动，问郭傲岩：“他又是谁？”
　　“这个白衣公子就是论剑山庄的少庄主龙挽舟。”
　　论剑山庄也是武林三大世家之一，陆放歌对龙挽舟早有耳闻，这个十六岁就自创了〖逆水行舟〗剑法的武林奇葩十九岁时就因独力诛杀采花大盗孟玉光而侠名远播；到二十一岁时将家族的宝隆银号从二十九家扩充到三十八家，充分显示了他不凡的经商天分。
　　陆放歌不禁暗自点头：“上官策卓然不凡，龙挽舟更非池中之物！”凉风习习，陆放歌坐在树荫下的太师椅上，怡然自得地啜饮着波斯美酒，谁也不知道他内心急转的念头远非表面看起来这样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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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下，狩猎的人儿满载而归。最先回来的是舞阳王世子裴坚。他身穿金丝银缕织锦袍，头上一颗浑圆的南海夜明珠熠熠生辉，虽然映衬得他形容俊美，可那种骄奢浮华的气质却让人不敢恭维。
　　“舞阳王世子裴坚见过世伯。” 陆放歌上前一步扶住了作势欲拜的裴坚，没有忽略他刻意强调的“舞阳王世子”几个字。陆放歌心想：“裴坚出身豪门，难免倨傲，但他眉梢眼角透出的那丝掩饰不住的轻狂，与龙挽舟相比显然落了下乘。”陆放歌心中思量，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地笑问：“世子今日收获如何？”
　　“牛刀小试，颇有斩获。”裴坚嘴里答的谦虚，可那副表情却得意之极。他挥手命令两列家奴抬上猎物，獐狐鹿兔，应有尽有，竟有几十件之多。
　　侍立在陆放歌身后的郭傲岩不禁淡淡冷笑：“世子真是神乎其技，竟然能一箭双雕。在射杀了这么多猎物之后，箭囊中居然还有那么多簇新的箭支。”
　　裴坚因为怕猎物不多，难以夸显自身本领，特地命令家奴暗中准备了一些昨天在自家狩猎场预先猎得的猎物充场面。不想弄巧反拙，一下子就被郭傲岩道破。不禁脸色尴尬，支吾着：“我，我是特别叫家奴多准备的，以防不时之需。”
　　“世子果然料事如神。只是这只狐狸伤口血色乌黑，眼珠浑暗，好象已经死了好几天了。”看到裴坚闻言恼羞成怒，几欲发作，郭傲岩连忙话锋一转：“可能是贵府的家奴忙中出错，捡了前日我家候爷遗失的猎物。”
　　“对，我想也是这样。”裴坚心中将郭傲岩大骂了几百遍，但又不便发作，只有暗生闷气。
　　这时一匹枣红马疾冲而至，马上骑士勒紧缰绳，红马人立长嘶，骤然停下。大家不禁为这位骑士卓越的骑术暗叫了一声好。
　　红衣骑士翻身下马，声若洪钟：“参见候爷。”来的正是上官策。但见他剑眉朗目，气宇轩昂，动作矫健地从马上卸下一头白额吊睛死虎后说：“小侄找了整天，总算不负所望，猎得猛虎一只。”
　　“贤侄英气逼人，果然非同凡响。” 陆放歌连忙笑着称赞。
　　这时，狩猎的队伍都已陆续回来了。每个人马背上都或多或少驮着些猎物。只有龙挽舟倒背着双手，静静眺望远山夕沉，意态悠闲，马背上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陆放歌暗想：“这个年轻人的确与众不同。”于是朗声问：“龙挽舟公子，今日难道一无所获吗？”
　　龙挽舟从容地转身，夕阳下映照得他轩眉俊目，端鼻秀唇，雍容温雅的形貌及为出色。他略一欠身，不亢不卑地回答：“时值入秋，正是百兽繁衍之际，幼兽嗷嗷待哺，在下实在不忍心屠母兽而毁幼兽，所以并未射杀一兽。”
　　“这样入宝山却空手而归岂不可惜？” 陆放歌又问。
　　龙挽舟轻轻一笑，倒剪的双手伸出，手掌中竟托着一只黄翎翠羽的幼鸟，啼声清脆，十分可爱。双翅扑打，却不飞走。“这玉鸟今日失沽，十分可怜，现借花献佛，送给王爷。”显然可怜的母鸟早已成了今日狩猎会中某君箭下的幽魂。
　　陆放歌哈哈大笑：“好，我就将此鸟转送小女娉婷，她一定很喜欢。”于是命人用金笼装了收下。
　　众人见龙挽舟得到陆放歌的青睐，不禁又羡又妒。上官策为人直爽，在旁大声说：“狩猎大会就是要射猎，何必如此惺惺作态，卖弄斯文。”龙挽舟也不搭话，仿佛没有一丝恼意，笑容依旧。如此胸怀气度又让陆放歌看重了几分。
　　这时郭傲岩大声宣布：“我家候爷在摘星楼摆下夜宴，以尽地主之谊。望诸位开怀畅饮，不醉不归。”众人虽各怀心思，表面却装作若无其事，同往摘星楼饮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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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星楼－
　　酒酣菜热之际，郭傲岩在陆放歌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陆放歌眉头一皱起身拱手：“本候有要事离席片刻，请诸位继续畅饮，我去去就回。”说完，与郭傲岩一起走了出去。
　　摘星楼门外，月色旖旎，夜风温柔，大片浓艳的海棠在微风中翩翩起舞，款摆摇曳，与楼内杯盏交错的喧哗形成了一种奇妙的迷醉氛围。然而一个比花更娇娆的少女却在试图煞风景地破坏这平和愉悦的气氛，此刻她正与守门的侍卫相持不下，她身后一个抱着一具瑶琴的小丫头伸手指着侍卫脆声喝斥着：“大胆，你们竟敢阻拦小姐。”
　　守门的侍卫交头接耳了半晌还是只能大眼瞪小眼：“小姐？”不错，侯府当然有一位小姐，可是平时深居简出，禁足在內院，他们这些外围的侍卫可没见过。而且，此刻这少女正戴着纱帽，将脸遮挡得严严实实，根本让人无法一窥芳容。
　　“看来诸位大哥是一定要我将我爹请出来才肯善罢甘休？如果因此扫了他老人家的雅兴可是不太好啊。”少女倒背着双手，纤柔婀娜的娇躯挺得笔直，本应是咄咄逼人的威严姿态，由她做出来却没有一点傲慢失礼，倒仿如一株月下的清莲那般婷婷玉立，优雅动人。
　　少女圆润清甜的声音似乎别有一种说服力，让人觉得事情本来就该如此，侍卫们如中魔咒一般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一个“请”字了，然而匆促赶到的陆放歌那威严的声音总算让他们及时清醒了过来。“娉儿，你在这里胡闹什么？”
　　少女正是陆放歌的女儿陆娉婷，她发出一声功败垂成的惋惜娇叹，移步朝出现在门口的陆放歌走去。陆放歌那端肃的面容，严峻的表情仿佛对她没有一丝的影响，她悠闲自若地走到陆放歌面前施礼问安，看到陆放歌脸色稍缓，便娇声软语请求道：“爹爹，我可不可以进饮宴厅瞧一瞧？”
　　“什么？你一个堂堂的侯爷千金怎能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轻易抛头露面？”陆放歌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我只是在屏风后弹奏琴曲，只要你不说，谁会知道我是侯府千金。”
　　“真是越说越荒唐，你又不是下贱的歌姬舞伶，如何能在堂上公然奏曲，娱乐宾客。”陆放歌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陆娉婷委屈地低声嘟囔着：“虽然说是你选女婿，可到时要出嫁的人是我，居然看上一眼也不行。”
　　“婚姻之事由父母做主，几时轮到你插手。”陆放歌不耐烦地打断陆娉婷的话。
　　陆娉婷娇躯一震，纱帽下传来隐约的抽泣声，她上前扯住陆放歌的手，声音颤抖，语气凄楚可怜：“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爹爹你就依我一次，我想了一个万全之策，肯定不会丢咱们侯府的脸。娉儿从小就没有了娘亲，难道连爹爹你都不疼我了吗？”虽然看不见，但在场的每个人都觉得此刻她纱帽下的脸上一定满是伤心的泪水，令人不禁为之鼻酸动容。
　　“侯爷你就听小姐一次，她一定不会任性妄为的。”一旁的郭傲岩也忍不住开了口。
　　陆娉婷毕竟是自己唯一的掌珠，加上女儿的话又令他想起绮年早逝的夫人，陆放歌的心不禁软了下来，长叹一声，瞪了陆娉婷一眼，算是首肯了。
　　陆娉婷趁着陆放歌回头之际，掀开纱帽对郭傲岩做了个得意的鬼脸，惊鸿一瞥之间，只见她熠熠星眸宝光流转，刚才悲痛欲绝的神情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郭傲岩又好气又好笑，古灵精怪的小姐不知道又要闹什么鬼花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