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流小说家的格子间》平衡艺术家口口

3、月磁风暴（下）

　　比利和埃布尔都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
　　埃布尔把声音压得很低。
　　“可能是一只公鹿……”
　　比利也不确定。
　　“或者是别的什么动物？月磁风暴只对付人类，这些动物现在都猖狂起来了。”

　　“嚓嚓嚓嚓……”
　　那东西听见车里有动静，兴奋起来。
　　“这是什么声音？”
　　“像我的塔尔在沙发上磨爪子……你说，它不会想进来吃了我们吧？”
　　“只要你别开车门，它进不来的，你看过电视上有人驾车去逛野生动物园……”

　　“嘶啦——”
　　汽车后视镜反射过一瞬光，又陷入黑暗，
　　“我看清了！埃布尔！是一只豹子，我看清它脚上的花纹了，准没错！”
　　“这可不妙，看来它把我们遮光的黑布撕破了。”
　　埃布尔在黑暗中紧紧捏住他的安全带，
　　“小伙子！我们不能干坐着等死，等它把黑布扯下来，我们就全完了……”
　　比利回想起埃布尔说的亡妻之死，迟疑地问，
　　“可是……你老婆死的时候，你不也把车开回家了吗？你怎么没事？”
　　“我说过了伙计！那时候的月磁风暴没有现在强烈。只要没被月亮照到，你还能活一阵子……你看我这身体，能想象出我以前是橄榄球职业运动员吗？我现在呢，早上尿出来都费劲儿！”
　　车里又安静下来，车后方的“嚓嚓”声没有停止。
　　“你车里还有黑布吗？不要一般的，没有效果，要你车上盖的那种，表面涂了醛基荧光剂的。我们可以裹在身上……”
　　比利苦笑着摇头，
　　“没了，就车上那块，是我的女朋友送我的……她当时说“嗨比利，我给你准备了一块能抵挡月磁风暴的黑布，只是让你在紧急关头使用，可不许你晚上随意出门”……”

　　比利盖在侧窗上的黑布突然被划了个口子，一小束月光射进车窗，斜斜让过他的左肩，落在他的方向盘上，显得宁静悠远。
　　比利吓得一动不动，仿佛那束光是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

　　“靠近我这边慢慢趴下来，我会帮你看着，别紧张。”
　　埃布尔尽量稳住自己的声线。

　　24:00？
　　那只豹子还没走，像它屈服于人类的表亲，猫一样，在车上上窜下跳，好像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这块巨大的黑布成为它的目标，它知道这块神秘黑布下，是一份森林之神馈赠给它的礼物——豹子急切地要把这块布掀开，看个究竟。

　　24:20？
　　“我受不了了！操！我出去跟它拼个你死我活！”
　　比利狂躁不堪。
　　“……”
　　埃布尔没有说话，他看着方向盘上的那束月光发呆。
　　又过了很久，埃布尔说，
　　“那圆脸的少女，人们叫作月亮的，一身白火焰。”
　　“该死！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
　　“我去吧。”
　　埃布尔平静地说，
　　“我出去把那豹子引开，你就好好躲在车上，小心一点，坐到我这边来。”
　　“操！”
　　“小伙子，你叫？”
　　“比利。”
　　“好的比利，我见不到我女儿和孙子了，但请你替我去看看他们……别告诉她我怎么死的——无论你明天看见我化成血水还是等下听见我被豹子咬死。她妈妈去世的时候她就受不了……”
　　“……好，我答应你。”
　　比利颤抖着声音说。
　　“……”
　　“你要我转告你女儿你很爱她吗？”
　　“哈哈……不用，她一直知道。”
　　埃布尔想了想，又补充道，
　　“好吧比利，告诉她，我会永远爱她。”
　　“……”

　　埃布尔小心翼翼地把车门拉开一条缝，那豹子听到这边有动静，也慢慢过来，一步一步，豹子移动的体重让皮卡车一震一震。
　　双方都在试探。

　　“操他娘！你这老头有什么用？出去还没跑就会被豹子咬破喉咙！”
　　比利从破洞牛仔裤里拿出手机，重重砸在车后座的头枕上——豹子马上转了方向，扑到发出动静处，力量使皮卡车剧烈地颤了一下。
　　只见比利拉开车门，弯腰钻出黑布的动作利索得像埃布尔养的小狗塔尔白天跟着他钻出门，比利眼前被月光照亮的道路变成了一条被镁光灯和鲜花包围的，田径赛决赛的跑道。
　　他一边向前飞奔，一边高喊，
　　“老头！明天自己去看孙子吧！”
　　说完这话，他又撕心裂肺地吼道，
　　“那圆脸的少女，人们叫作月……”
　　嘶吼声戛然而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