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国遇到前夫（重生）》幽篁客

2、第二章

　　她这么想着，便回到了家，门口停着两辆黑色的车子，看车牌号，应该是大姐和二姐回来了。

　　走过朱漆大门，绕过抄手游廊，终于望见一座西式洋楼。顾南薇在感叹这中西结合的建筑风格之余，又暗自庆幸自己承袭了另一个顾南薇的记忆，否则这院子真得把自己绕死不可，尤其路上还得面对诸多门房的问好。

　　总算进了家门，果然见几个女人围着打麻将，见自己一副狼狈，其中一个身着绛色丝绒旗袍的女子叫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她身边一个看上去有了些年岁的女人也已起了身急忙走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眼里一片急切，“怎么搞的？不是说只是去和他谈谈吗？他伤害你了？”是顾南薇的母亲没错了。

　　顾南薇有些尴尬，一来因为这些人对自己而言，即使因为有了记忆，本能的也有了一丝熟悉感，但情感上而言终究还是陌生人。二来，该如何解释这两处敏感的伤痕呢？

　　可她毕竟莫名其妙的顶替了这个顾南薇，既来之则安之。想了想，觉得顾南薇之前那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家里人都见过了，此刻最好的法子，便只能是如实交代了，于是道：“没谈妥，这些都是吓他的，没事。”

　　母亲顿了顿，牵了她往沙发边走去，对着仆从道：“把二小姐带来的咖啡和镇好的果子冻弄了端来。”等人退下，才细细问道：“谈崩了？”

　　不知道是因为身体的缘故还是面前的中年女子的关心实在真切，顾南薇喜欢这种克制理性的关心，于是收起了原本想要进行梨花带雨的表演的心思，认真道：“是，后来把我逼急了，我以死相逼，他也不动摇。妈，算了吧，我和他说了，解除婚约就解除吧。”

　　顾太太皱了皱眉，“这徐正阳，我怎么早没看出来他竟是这么油盐不进的人呢？”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伸手掇了一下她的头，“你也是，装装样子就行，怎么还真的伤了自己？”

　　顾南薇苦笑，“其实没割到，就是吓他的，否则哪还能自己回得来？刀刚擦破皮就被他甩了。”

　　顾太太没好气道：“我猜也是，刚看你进来倒真是把我吓了一跳，可转念一想，你素来是个滑头——你是去的徐公馆还是他自己的住处？”

　　顾南薇差点笑出来，暗道这个母亲果然是了解自己女儿的，一般母亲看到孩子整了这么一副模样回来，哪里还能如此镇定，于是又回道：“他自己的住处。”

　　“没闹到大人跟前就好，你们的婚事，吹了就吹了吧，可我们不能和徐家结仇。”顾太太道。

　　若是以前的顾南薇，此刻势必要同母亲闹上一闹，这也是顾太太头疼的，她本以为自己还要花费好一番功夫来开解这个自小被自己宠溺的有些过分的女儿，可没想，顾南薇听了这话，竟也点点头，道：“你放心，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结不成婚，我跟他也能做朋友。”

　　顾太太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真能这么想就好。”

　　顾南薇笑笑，不再多做解释。

　　那边顾东霓和顾西琴先前见母亲一个人把三妹拉走说话，便知道不好过去，此刻见谈话声渐小，顾东霓便截了仆从手里要端过去的咖啡，和顾西琴一起走过去，笑道：“果然这姑娘嫁没嫁人是有大区别的，我都来了这么一会儿了，也没见母亲把西琴的咖啡煮来给我喝呢。”

　　顾太太横了她一眼，“你那总统府还能少你一杯咖啡喝？瞧你说的什么话，也不怕在你妹妹们面前丢人。”

　　顾东霓笑道：“就是一家人才不怕丢人。”说着又理了理旗袍坐下，“说吧，你们娘俩在这边暗暗商量了半天，把我们俩撇在一旁，敢情是真把我们当外人啊？”

　　顾南薇心里微微感到吃惊，这个大姐，不知道是因为在自己家才这么心直口快，还是为人一向如此，她本以为副总统儿媳妇至少应当是个端庄自矜、谨讷少言的女子。顾东霓却的确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顾太太笑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你妹妹不像你们俩有福气，婚事多舛，我还能在事情没定论之前跟个大喇叭似的拿这事在你俩跟前抖落？不过横竖你俩今天也在，那我索性|交个底，咱们顾家和徐家这门亲事就此作罢，你俩心里也有个数。”

　　顾西琴在一旁一直摆弄着一只玉盏，闻言打量了眼缠满了纱布的顾南薇，嗤笑道：“你也是够有出息。”

　　顾南薇不留痕迹的看了一眼这个从一进来就没有说过话的姐姐，一双凤眼自眉梢微微上挑，唇红齿白，杏色旗袍挖了鸡心领，露出鸽子蛋大的绿宝石，此刻歪在沙发上，真当得起风情万种四字。

　　偏偏第一句又是如此赤|裸的嘲讽，顾南薇不了解这个二姐，索性垂下眼不答，反正她眼下被未婚夫抛弃，最丢人的事都做过了，在家里做出什么反应都不奇怪。

　　顾东霓接口道：“吹了？这倒也好，徐家打着民族脊梁的旗号整日里针砭时弊，早树了不少敌，我还正愁着你嫁过去要如何自处呢。这下倒好，索性重新选一个。”

　　顾太太适时的打断了谈话，问身边人：“四小姐怎的还没回来？”

　　这意思再清楚不过，顾东霓这才知道父母心里早有成算，便不再多嘴，也跟着笑道：“说起来，北念心里可还怨咱们不送她留洋？”

　　顾太太摇头叹道：“小孩子家懂什么，现在外面打仗的打仗，唯一没牵扯进战争的老美还在闹金融危机，还不如待在我们跟前安全。她过段时间便会懂。”

　　闲谈了一阵也到了饭点，大姐起身要走，问二姐要不要一起，顾西琴这才吐露了今日这一番不快的源头，夫妻吵架，她这是被气回了娘家。

　　顾东霓才要说话，便被顾太太按住了手臂，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便只好道：“那我一个人走了，改天来我们府上喝茶，妙妙说想表弟了。”妙妙是顾东霓的女儿，大名喻妙音，今年六岁，顾西琴也有一个儿子，叫裴绍瑾，今年四岁。两人平日里是调皮捣蛋最佳拍档，感情极深。

　　今天两姐妹是有正事回了家，就没带孩子。

　　顾西琴这才露出一丝笑意，点点头。

　　顾太太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顾东霓的车子刚走，又一辆挂着市政司车牌的车子就到了，众人便又等着，待下了车，才看清是一个着一身灰色西装的，看去有五十多岁的男人。见来人，顾太太笑道：“你天天念叨东霓，可巧她刚走你才来。”

　　“大姐来过了？”一声清亮的女声从男子身后传来，又见一齐耳短发，穿着学生装的女子蹦蹦跳跳从车子里跳出来道。

　　顾太太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女儿，问道“怎么一起回来的，难道你让你爸爸去接你？”

　　顾北念睁大眼，“怎么可能？我们学校组织去北平博物馆参观，正好遇到碰到爸爸的车，我才跳上来的。”

　　顾长平先是看了一眼最惹眼的三女儿，以及明明该跟着一起走却还留了下来的二女儿，回答了妻子先前的问题，道：“这也无妨，过几日副总统寿宴，总能见到的。”说着便提步走了进去。

　　摆了饭，顾北念瞧见顾西琴，笑道：“二姐今天怎么没带绍瑾？”

　　顾西琴回道：“跟他爷爷奶奶玩儿呢，就没带过来。”

　　顾北念又瞅了一眼顾南薇，顾南薇此刻已经把纱布都取掉了，头上的淤青骇然可见，吓得顾北念惊道：“三姐，你头怎么了？你被揍了吗？”

　　顾太太见小女儿非要当着顾长平把每个人的忌讳都问候一遍，就夹了一个狮子头放到她的碗里，道：“行了，等会吃完饭你有的是时间问你两个姐姐，安静吃饭。”

　　顾北念虽然烂漫但不蠢，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父亲，便吐了吐舌头，安静吃饭。

　　顾长平看妻女明摆着是顾忌着自己在这里，看了一眼顾南薇，便开口道：“你今天去找徐正阳了？”

　　顾南薇心里暗叹了一口气，今日顾南薇是瞒着父亲去的，可此刻显然只能说实情，于是道：“是。”

　　顾长平见女儿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你母亲方才都跟我说了，这不拘什么，如今是新时代，谈谈恋爱不适合就罢，你也不必忸怩，日后见到徐家人，也大大方方的。”

　　顾南薇心里刚松了一口气，饭后顾太太又紧跟着说道：“你父亲方才同我说，这门亲事作罢也好，近来有一个年轻人，人品才学都很得你父亲赏识，家里虽不是世袭名门，可早年间也是去过东洋留了学回来的，回了叶城一带，推翻了地方衙门自己做了一方督军。我听你父亲的意思，是有点想把你配给他的。”

　　这信息量有点大，顾南薇怔了怔，还未等她说话，身旁默默看书的顾西琴讥诮道：“父亲是真把我们四个当成他的政治工具了？别说南薇自己方才跟徐正阳分了手心里难过，就是旁人看着我们这么赶着嫁女儿，又会作何想法呢？”

　　顾太太沉声道：“怎么说话呢？我们还能把你们往火坑里推不成？你少因为自己跟丈夫处不来就拿家里人撒气，我还没责问你呢，你倒是给我说说，你和裴明浩又怎么了？”

　　顾西琴纵是再骄纵，家教还在，不再跟母亲顶嘴，默然道：“他那姨太太怀孕了。”

　　顾太太没好气道：“这么点事就把你气回了娘家？”

　　顾西琴咬了咬唇，“父亲一辈子只您一人，您又哪懂我的感受？”

　　“那你是没见你父亲在其他方面的短处，他事业心强，年轻的时候我也跟着他吃了不少苦。现在还算好的，你们小时候他哪里管过你们？”顾太太叹了一口气，“人无完人，婚姻本就是两个人跌跌撞撞一起经营的，明浩对你有情，我看那姨太太也是老实本分的，你差不多就睁只眼闭只眼，哪能事事尽如你意？”

　　顾西琴不再说话，只低垂着眼。

　　顾南薇的心思也从顾长平给他物色的新对象转移到了顾西琴身上，原是受了这个刺激，今天才每句话都夹枪带棒的。

　　顾太太见二女儿不再插话，就捡起方才的话题接着道：“你二姐说的虽然直白，但也有道理。你经历了这种事，难免伤心，我和你父亲的意思，也只是想你初步相看相看。后日的喻公馆副总统寿宴，那个宁督军也在，你正好接触接触。”

　　宛如被一道雷劈中，顾南薇的脑子里只反应过来了三个字——宁督军！

　　不会这么巧吧？！

　　顾西琴倒像是来了兴趣，“宁督军，该不会是近来风头正盛的那个，宁承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