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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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遇李隆基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
东面敞着的小轩窗内传出一阵稚儿的读书声，细辨之下，读的原来是司马相如的《长门赋》。
“白儿，过厅中一趟，你爹有话要跟大家说。”有人站在窗外敲着窗棂朝里面叫道。
良久里面的人才应了一声，推开门走了出来。只见一名小儿扎着双鬟，身穿月白颜色的衣裳，浓眉大眼一团可爱。他见着站在门外的人，连忙走上前攀住她的手臂，抬头一脸笑容。
“娘知道是什么事吗？”
李夫人笑容有些淡，“去了就知道了。”
李夫人怀里的女娃儿眉开眼笑，低头伸出手朝他口齿不清地喊：“哥哥，哥哥。”
“眼见圣上柔忍，韦后垂帘干政，王爷一支必遭忌于韦氏。相王爷性情和谦，必然不是韦氏的对手，殿下应该为王爷好好作一番打算才是啊！”
李隆基脸色不善地盯着裴旻，“好好做事，别想这有的没的。”
裴旻见他不肯，又再次好言相劝。
“殿下掌管兵器之事，眼下便有三万兵增援陇西前线，何不自告前往？京中势力变迁，若殿下不愿掺和，倒不如远离为上。”
李隆基沉默不语，裴旻抬眼看了看他，心中大定。
“收拾好包袱，明天我们就出发。”
李白刚到厅中就听见他爹李客对着家仆们说出这话，登时有些茫然，连忙走上前执着他爹的衣衫摇晃。
“爹~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离开碎叶，到大唐绵州去。”厅中众人逐渐散去。
“那什么时候回来？”
李客叹了口气，美髯随之动了一动。
“不回来了。”
“啊~为什么？”
李客低头抚摸李白的脑袋，“这里不是我们的故乡。我们要回到祖先世世代代生活的那片黄土地，那才是我们的家园。”
李白抬头看了看他爹，他爹正看着门外，他只好应了一句“知道了”，然后转身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李家在碎叶是有名的大户，因为李客是个天生的商人，靠着这条途经碎叶的丝绸之路发家，发展到现在已经在各地拥有多家商号。这次举家搬迁不算十分浩荡，他们家只是打算从碎叶主宅搬往绵州昌隆的别业罢了，因此只带了几个奴仆，剩下的都留在了碎叶李家大宅。
李客显然早有十分打算，一路上安排得十分细致妥当，没有让家人感觉到太多旅途的疲累。本应对旅途感到不安的儿子李白此刻正惬意地窝在马车内看书，小女儿月圆更是欢天喜地的整天叫个不停，仿佛这一行人不是在趁战乱潜回大唐，而仅仅是在进行一次非常普通的旅行。
“不好了，前面好像有士兵朝这边过来！”驾着马车的仆人大喊。
李白抬手翻页、手上一滑，书本掉到腿上。
李客掀开帘子，“是哪边的士兵？”
“老爷您看，好像两边都有些，不知是不是前面已经打起来了。”
李夫人“哎呀”一声，李客皱了眉。李白捡起腿上的书，翻回刚才的那页。
李夫人拍了拍怀里睡得正酣的月圆，抬头忧心忡忡地问：“夫君，我们这马车，不要紧吧？”
“老爷，要怎么办？要不，我们掉头回去？”李白“哗啦哗啦”把书翻到下一页，李客眉毛提了提。
“绕开吧！到龟兹我们就安全了。”说罢一手抽掉李白的书。
“在到达龟兹之前你都不能看了。”
李白扁了扁嘴，“爹，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李隆基解下身上的甲胄，除下士卒的衣服只剩里面的亵衣坐到树下。他将脱下的衣服撕成布条略略将伤口包扎了一下，有些脱力地靠在树干上。
昨天所遇的突厥将领实在厉害，隔着一重又一重的人居然还能把假装成他的裴旻一箭射落马下。进军神速，心狠手辣，将附近的百姓抓了放进战场上。唐军不敢轻易攻击百姓，阵型被没命奔逃的百姓冲散，而他和身边的侍卫就是被他们冲散了的。
平日跟从名师学习武艺，自以为很了不起了，却没想自己当了一回逃兵。花巧的武艺其实抵挡不了那些杂乱无章却拼着生命挥舞出来的招式……
远方一辆马车碌碌地朝这边过来。
车子经过身前大树的时候，听见里面一阵呛人的哭声。有人劝哭却未见成效，哭声甚大。李隆基皱了皱眉，苦笑。
可他的眉头还没舒开，那边马车却停了下来。李隆基笑意凝在嘴边，悄悄将身影藏进树影深处。
马车走下一个男人，男人又扶下了一名女子。马车摇了摇，这时候一团白色的东西滚了下来。
女子抱着哭泣的娃娃好声哄着，男人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食物分给各人。
李隆基定睛一看，刚才滚下马车的白色东西原来是个四五岁的小儿。
“我们在这里吃过午饭再继续上路。夫人，就拜托你好好照顾白和月圆了。时间紧迫咱们不能再耽搁了，要在入黑之前赶到龟兹城下。”
“圆圆只是不习惯车上颠簸，习惯了就不会闹了。”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小儿一口咬着饼饵悄悄爬上马车，过了一阵又悄悄地爬了下来。绕回到二人身边消停了一会，转过身又跑了开去。
李白噔噔噔地跑进了路边的小树林，一边得意地从怀里掏出刚才在车上被他爹没收了的书。还没跑出几步，乍然看见前面树旁伸出的一条腿。
李白吓得止住了脚步，嘴上咬着的饼饵掉着饼屑眼看要掉到地上，李白伸手扶了扶嘴里的饼饵。
李隆基听见脚步声，移了移身子从树干后看了过去。一个小孩站在十步外的地方，眼儿睁得铜铃一般大，嘴上还咬着饼饵。孩子见他露出头来，似乎是松了口气，抬手拿下嘴上的饼露齿朝他笑了一笑。
“叔叔，你在干什么呢？”
李隆基有些失笑，“叔叔”？自己有那么老吗？
“我不是叔叔，是哥哥。”
李隆基朝李白招了招手，李白忙不迭地走了过去。
眼前那人坐在地上，原本白色的亵衣染了一片片血色，脸上也有血污，加之头发蓬乱神色疲累，有些看不出这人原来的样貌。唯独笑的时候那双眼睛才有些异亮，看得久了却会觉得那双眼睛幽黑似夜，会把人吸进去。
白蹲在李隆基面前，放下手中的书：“哥哥是不是受伤了？”
李隆基笑了笑却没说话，血流的有些多了，他有些眩晕。
“哥哥你怎么了？”李白小心翼翼地摇了摇李隆基的手。
“小家伙快点回去你父母身边吧！这里不安全。”尽管李白很小心了，但是仍然触到了李隆基身上为数很多的伤口，李隆基声音有些抖。
“那哥哥呢？”李白有些饿了，张嘴咬了一口饼。
李隆基看着李白美滋滋地吃着饼饵。从昨天开始他就没过吃东西，再加上长时间的厮杀和逃命消耗了许多体力，刚刚还不觉得怎样，但现在被李白这动静一提醒便觉肚中空空体力难支了。
李隆基想了想。
“小兄弟我们来打个商量。如果你还有足够的食物，可以让给哥哥一些吗？哥哥用其他东西跟你交换。”
李白不假思索，“好啊，哥哥等着。”于是一骨碌站起来，飞快的跑远了。
李白跑回了马车，拉出他爹装干粮的布包翻出了几块饼饵揣在怀中。
“哎，这孩子有这么饿吗？”
李白又奔到他娘身边，抄起水囊朝林中跑去。
“白儿，别跑那么急！白儿！”
“哥哥，给。”李白气喘吁吁地将东西递到李隆基面前，笑容灿灿。
李隆基微笑接过，又从怀中掏出一物事递给李白。
“这个与你交换吧！”
李白双手接过，入手有些沉重，是个精致可爱的靛青色缎面小福袋。李白翻看着小福袋，只见上面绣着 “卍”【注一】和蝙蝠，寓意吉祥，再细看袋口处还绣着一行“隆盛万基”四字。
李白稽首，“多谢哥哥，白十分喜欢。只是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我能打开来看不？”
“当然。不过要等你回去之后才能打开来看哦！今日之事是我俩的秘密，希望你不要对其他人说起。这个东西也不要给别人看见了。”
李白点了点头。
“白儿，白儿，快回来，要出发啦！”李白扭头看了看林外，又看了看李隆基。
李隆基笑了，“快回去吧！你娘喊你了。”
李白还想打开来看，可是树林外父母催得急了，他也只得回去再说了。
“要走了，哥哥多保重。”
“你也保重。”
“会记住你的，小家伙，你叫白。”
李隆基轻声说，尽管远去的李白归去心切跑得太快没来得及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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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卍：在唐朝的则天武后时代，曾经创造了一个字──卍，念做[万]，表示吉祥万德的意思，就是左旋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