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迷城》宿三

2、她完美地错过了

　　第二日，天光大亮，虞若睁眸，揉了揉眼睛，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傅从诫作息规律，雷打不动的六点起床，跑步加锻炼一个小时，七点，享用她为他准备的精致早餐，之后家用司机开车送他上班。

　　虞若拿出一旁的手机，看了一眼，现在再过两分钟就八点了。

　　她完美地错过了。
　　不用与他碰面，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很好。

　　虞若长舒一口气，起来洗漱，之后选了件黑色及膝裙穿上。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困得打了一哈欠。

　　又想起傅从诫就算前一晚折腾到再晚也是如此自律，到底是什么做到的？

　　不愧为坐稳澜宇公司第一把交椅的第一继承人。手段狠厉，决策如神。

　　不过人再优秀，背地里也只是别人的一条舔狗而已。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男人在你这里爱答不理，必定在别人那里做狗。

　　他可好的很呐！

　　这段婚姻从前几天那个女人带着照片来找她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虽然是她单方面宣布。但很快，她会落实。

　　虞若一边梳发，一边想起几日前，她收到的一条短信，[我叫沈如风，我和你丈夫傅从诫是老朋友了。如果你肯来，我会告诉你他的一些你不知道的事。相信你会感兴趣的。]

　　短信的尾处附上一处餐厅的地址。

　　她本不想去，婚姻关系最重要的是信任，她相信自己丈夫。

　　可界面退出，翻到她与傅从诫的对话框，几乎都是她主动发信息。他要么是“嗯，哦，好”这种敷衍的单音节，要么干脆不回。

　　这段婚姻关系，从头到尾，都充斥着她的热情主动。而傅从诫，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除了在床/上对她有些依恋，其余，基本没有。

　　不甘的种子一旦在心里扎根，便会不断茁壮起来。

　　虞若思来想去，还是逃不过内心的折磨，赶了过去。

　　在那里，她终于找到了所有问题命脉。一切都有了……解。

　　……

　　那里，沈如风一头栗色长发，烈焰红唇，在暮色里慢慢吐着烟圈，朝她笑，像是讥讽：“我和我姐姐几乎是同一时间爱上了傅从诫，他太迷人了，没办法。但他选择了我姐姐，呵……我姐有未婚夫的，逃不了，只能嫁给我姐夫那样懦弱的男人，傅从诫意志消沉了好一段时间，我不要脸地找过他一次。他拒绝了我，后来娶了你。”

　　忽然，她熄了烟，大笑了起来。

　　“原本，我恨你。你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了女人，叫傅从诫给娶了，让我永远不再有机会。可是，真正看到你的这一刻，我同情你。”她盯了她片刻，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

　　虞若的心微微一跳，抬眸，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接过。

　　照片里，一个漂亮的女孩依偎在男孩的怀抱里，男孩俯下身子，用那样充满爱意，亲昵的目光望向她。

　　女孩也是，望向他的目光是纯净的爱，不含一丝一毫的混杂。

　　他们是如此地般配……

　　而照片里男孩是她的丈夫，她日夜同她厮磨的枕边人，是她刚满一周岁的孩子的父亲。

　　傅从诫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从未。

　　那一刻，虞若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凝滞住了，脑子里嗡嗡作响，可那还不算，因为很快，她发现，那女孩的眼睛很像她的。

　　不，应该说她很像那女孩。
　　很像，很像。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像的人呢？

　　若是没有亲眼见过，她自己也是不敢相信的吧。

　　她的心像崖上漏风的巨大岩洞，一点点的，风透进去，将她完完全全地掏空了。

　　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双手掩面，冰凉的泪从指缝渗了出来。

　　原来，她自以为美满的婚姻生活，从一开始就是欺骗。

　　傅从诫把她当……当替身……

　　对面，女人见她这样撕心裂肺的样子，似也有些动容，哀叹了声，慢慢说着：“我也是真正爱过他，所以你的心情我再懂不过了。他的确有让女人轻易交出心的本事，哪个女人见了他还有退路呢？”

　　见人沉默不语，肩膀抖动，轻轻哭泣着，女人又叹了一口气，拿了根烟放在指缝里，摩挲了会儿。

　　等开口时，语气已经变了：“前几年的夏天，我姐姐出了车祸，我姐夫，一个老实巴交的生意人，哪里能拿的出那么多钱？傅从诫知道了，立即转了一百万过来。不仅如此，他还去了西藏的布达拉宫，为她求了一道护身符。在病房外，为她守了一天一夜，直到她出了重症监护室。呵……”

　　她轻轻地笑起来，忽然，抽噎声传了过来，“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傅从诫除了我姐姐，这辈子再也爱不上别人了。我要是我姐，就是离了婚，受尽所有人的唾弃，也要和他在一起啊……沈如秋怎么就这么好命呢……”

　　“不过，你比我好，你还是嫁给他了。”她点燃手里的烟，轻笑，“能那么像沈如秋，你这辈子也算赚到了，我是她的亲妹妹，都没那么像她的……不过，我姐夫最近生意失败，她过不下去了，在闹离婚。你猜，她一离了，傅从诫会不会抛妻弃女回到她身边？”

　　“你可要做稳了那个位置了，我提醒你。”她自顾自地说，“沈如秋看着柔弱，手段可高明了……”

　　到这里，虞若再听不下去了。

　　她擦干所有的眼泪，站起身子，对着面前的女人，一字字地说着：“多谢奉告，你要这个位置的话，我也可以给你！”

　　女人一噎，猛然被烟呛住了，猛咳了一阵，问她：“你什么意思？”

　　虞若再没看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的心已经死了。对他傅从诫的爱意从那刻起也灰飞烟灭，荡然无存了。

　　整整两年的婚姻生活，就是个笑话。

　　你若无情我便休。
　　她没想过要继续。
　　她可以接受不爱，但无法忍受欺骗。

　　连布达拉宫，她在对他惊鸿一瞥，情根深种的地方，也不过是孽缘的始节而已。
　　一段孽障。

　　所有的问题，一旦有了一个开始的节点，就豁然开朗了。

　　而女儿，她必须要带走。要她的宝贝囡囡叫另一个女人妈妈，她做不到。除非她死。

　　傅从诫，根本就不配做她孩子的父亲。
　　不配。

　　“太太。”
　　门外李嫂的声音传了进来，打乱了她的思绪。
　　“吃早饭吗？先生叫我给你煮了燕麦粥。再不去，可能要凉了。”

　　虞若心想，她和他的确要凉了，冷笑一声，起身开门“不用，我早上不饿。待会饿了再吃。”

　　“那怎么行？”李嫂摇头，“早餐是一定要吃的，况且先生嘱咐过我，一定要……”

　　“李嫂。”虞若实在忍不住，打断了她，唇微微抿着，“我去看看囡囡。”

　　李嫂点头，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太太我帮你拎包。”

　　“不用。”虞若对她淡淡一笑，忽地，眸光一冷，问她，“这个家里我做不了一点主了吗？”

　　一时之间，李嫂的脸色很是精彩，一会儿转红，一会儿又变得煞白。虞若催促了声，她这才不紧不慢地吐出字：“当然是可以的。”

　　虞若心想这什么瞎几把的狗屁玩意儿。这妇人可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过。

　　原因说来也可笑，她婆婆要抱孙子，要她，必须给傅从诫生下儿子。

　　自然也不是为了含饲弄孙那套，是为了要让她早日生下第三代继承人，以免二房的那几个儿子虎视眈眈。

　　似乎每个豪门都有一段秘史，傅家也不例外。

　　她公公傅谆娶了张华凌后，在她怀孕期间，招惹了另外一个女人，从那以后一直养在外面，没断过。

　　在傅从诫七岁那年，傅谆把他们母子三人领进了门，说无论如何都不能委屈他们了。两兄弟要上学，必须上他们傅家户口。

　　可怜张华凌被瞒了这么多年，当时便抱着傅从诫哭得昏天黑地，沦为了所有上流社会的笑柄。

　　“那你就能对得起我和从诫吗？”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质问他。

　　傅谆冷静片刻，看着发妻，终是许下誓言，“傅家的继承人，只能是从诫。”

　　说完，揽着那狐媚女子，一边牵着一个男孩，走了。

　　张华凌擦干了眼泪，对上傅从诫稚气的眸，一字一句地说：“从诫，妈妈只有你了，你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不要给他们翻身的机会。否则万劫不复。听懂了吗？”

　　傅从诫眼里迸发出渗人的光芒，点头。

　　如张华凌期望般，傅从诫做得比任何世家子弟都要出色。如同孤傲的寒月，只要他一出现，就敛了所有人的光芒。
　　张华凌引以为傲。
　　所有上流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她张华凌生了个好儿子。

　　所以，她觉得所有人都配不上她的儿子。当傅从诫把虞若领回家的那个夜晚，毫无疑问，对她来说，是震惊到极致的。

　　虞若至今都无法忘记她居高临下地，审视自己的眼神，“嫁给我儿子，你凭的是什么？”

　　虽最后，虞若的乖巧懂事得到了认可，让她勉强答应这桩婚事，她还是不断挑刺。从虞若生下的是女儿后，张华凌的嘴脸便越发难看。

　　虞若现在想起来还是忍不住心口一滞。那次，张华凌把她叫到后院里，对她说，如果她生不出儿子，她会找一个能生儿子的做她的媳妇。

　　她话中含着透骨的寒意，让人不疑有假。

　　虞若当时害怕极了，连忙答应了下来。一连喝了两个多月的老中医开的得男的秘方。

　　草药苦得难以入喉，光是闻闻味道就令人作呕，可虞若捏着鼻子，硬是把五十八帖药全喝完了。

　　晚上，若是傅从诫想要，她就是再累，也忍着身子的酸痛配合他。

　　男人不加节制，对她也难得温存和疼惜，一上来就不管不顾地要。她闷哼着，为了让他尽兴，也为了生儿子，再疼也没说过一句。

　　可现在，今时不如往日，虞若简直想给当初的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谁爱生谁生！她不干了！

　　所以，这个李嫂，也不必给个什么好脸色。反正，很快，她就要离开这个家了。

　　最后，虞若冷笑了声，凝视着她说：“既然我能做主，以后别把傅从诫那套往我这里搬，否则我就算再不济，辞了一个你也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完，虞若踩着细高跟，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