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背后的故事》褪尽铅华

16、CD-PROI

　　（一）
　　还是公园中那处永恒不变的风景，秋风瑟瑟，老爸就站在那里，微驼。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金皓薰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习惯在进入公园后先向左前方45度角看去，走十四步，正好到树下，那里，他看得见老爸，老爸看不见自己。

　　习惯远远的先看上老爸一会。
　　很多年之后，当老爸已经不在，而他也已经身为人父的时候，也习惯这样站在远处看自己的儿子从高高的滑梯上向下滑。

　　父亲儿子，儿子父亲，也许本就是个轮回的过程。

　　“公司很忙吧，没事别总往这里跑。”

　　金皓薰明白，自己有事相求的时候，老爸总是会二话不说，而想尽孝的时候，他就会唠唠叨叨。

　　他从来不坐，总是一站就是一天。就算儿子来了，他也是站着，看着他，听着他讲着公司的事，讲着自己，然后会心一笑。从小金皓薰就认为，老爸是行走江湖的大侠，他永远也不停下来，他总是那样笔挺的站着，站到自己驼了背，站到跟儿子说话要开始仰视。

　　只是，在那时，金皓薰还没有读懂老爸的悲哀。
　　仰视的悲哀，老去的悲哀，将死的悲哀。

　　老爸第一次掉眼泪，不是在他风尘仆仆买药回来，不是在他汇报签下了第四个艺人，也不是他拿到第一个奖杯的时候。

　　老爸的第一滴泪，是金皓薰拿出那个CD-PROI的时候。

　　（二）

　　“爸爸，我们在看什么呢？”
　　“在看，爸爸的爸爸。”
　　“爸爸的爸爸在哪里呢？”
　　“他在我的骨子上，然后变成了你，孩子，变成了你。”

　　似乎只是没有关系不成逻辑的话。
　　这个CD-PROI老爸篇的广告却几乎是第一时间打动了金皓薰。不惜动用了两块大侠金牌。
　　把广告同时拿给纪翔和桑禾蓓的时候，两个人是截然相反的表情。

　　“你确定要我演这么做作的广告？”
　　那时金皓薰还不知纪翔那般的身世。
　　“谢谢你，我会用心。”
　　那时金皓薰也还不知桑禾蓓的苦衷。

　　桑禾蓓原本总是跟金皓薰保持着一个叫做陌生的距离，但唯独在这一次，他探班的时候，她迎面向他走来，说，经理，这是赠品——你可以给您的父亲。

　　也许就是因为这句话，第二年的父亲节，金皓薰还是开口邀请了桑禾蓓。

　　而一向对他暧昧微笑的纪翔，那几天，却一直愁眉不展，后来的后来，金皓薰才终于明白，那温情的父子广告，让这个倔强的男人，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准备把CD-PROI送给老爸的那个清晨，办公桌上，并排摆放着两个CD-PROI。
　　一个带着桑禾蓓的温暖，一个带着纪翔的倔强。
　　一个是馈赠，一个是丢弃。

　　金皓薰却鬼使神差的拿了纪翔的那个，一模一样的CD-PROI，金皓薰却能分得清，他拿起的，是纪翔的那个，是那个。

　　（三）

　　老爸的眼泪，在他死后多年，一直满溢在金皓薰的记忆里。
　　握着手，什么都不说，这就是男人的感情。
　　直接渗进皮肤，融入血液，刻在骨头上。

　　金皓薰从来不明白一个双螺旋结构为何能牵起如此多的情感。
　　但是老爸的眼泪，让他知道，做什么，为他，都值得。

　　所以当他说出想活着看到孙子的时候，金皓薰给了纪翔一个转身的背影，而把玉佩，给了桑禾蓓。

　　桑禾蓓一笑，经理，为了你父亲，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包括爱上我？不再想路风？

　　桑禾蓓点点头。

　　（四）

　　很多年后，桑禾蓓也承认，选择嫁给了他金皓薰，只是因为，那一片孝心。

　　（五）

　　老爸走了，很风光。
　　送葬的人很多，甚至包括SD。
　　当然还有金皓薰这个孝顺儿子，和他的孝顺儿媳。

　　桑禾蓓那个时候已经是7个月的身孕。老爸曾经牵着她的手说，好孩子，你要为金家开枝散叶。桑禾蓓点头，老爸阖上了眼。

　　那一天，金皓薰在桑禾蓓怀里哭得昏天暗地。
　　那一天，所有翱翔天际的人都来送行。
　　甚至包括回到了欧洲的欧怡青。

　　但是，纪翔没有回来。

　　（六）

　　皓薰，他让我问一句，如果没有老爸，你们会不会有什么结果。

　　欧怡青在机场，这样问来送行的金皓薰。

　　没有如果，因为老爸他在，他一直都在。

　　金皓薰微笑，请你转告他，我一切都好，我也快要做老爸了。

　　他还想问，当初你送给伯父的那个CD-PROI，到底是他的，还是桑禾蓓的。

　　金皓薰微笑，我的妻。

　　（七）

　　其实从来也没有过开始，也就没有结束。
　　老爸不知道，纪翔也不知道，当年那个CD-PROI，是谁的，带着谁的味道，知道的，不过是金皓薰自己。

　　那一天，拿着属于纪翔的CD-PROI，站在远处看着老爸，看着老爸的老去，看着老爸的老去。

　　他原本想说，老爸，这个CD-PROI，是我爱的一个人，他送给你的礼物。他是个男人，你能接受我们吗？

　　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出口，老爸的泪就流淌在手上，直接渗进皮肤，融入血液，刻在骨头上。

　　我想活着看到孙子啊，儿子，我们爷孙俩一起听歌，我们一起行走江湖。

　　那一瞬，老爸的笑脸和孩子的脸重合在一起，那么纯真，那么稚嫩。

　　老爸，你会有孙子的。

　　金皓薰于是再也没提关于纪翔的CD-PROI，和关于CD-PROI的纪翔。

　　有些事往往在一念之间就写下了结局。
　　只不过所有人还要走一走，那个过场。
　　于是，没有开始，没有结束，没有结果，只有终点。

　　（八）

　　十四步，向左45度。

　　“爸爸，我们在看什么呢？”

　　“在看，爸爸的爸爸。”

　　“爸爸的爸爸在哪里呢？”

　　“他在我的骨子上，然后变成了你，孩子，变成了你。”

　　闭眼。

　　还是公园中那处永恒不变的风景，秋风瑟瑟，老爸就站在那里，微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