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啊茵

14、14

　　吾正欲再安慰他几句，却被他一把推进潭子里。吾摔进那一群小蛇妖之间，他们快速的卷起吾，用妖力将吾身上烧坏的地方治愈。

　　“娘亲，你救救他！”吾哭着拉住娘亲的手。

　　她叹了口气，摸了摸吾的脑袋说：“傻孩儿，你看不出来，他是真心的想求死的吗？”

　　吾看着那火舌将他的脸一下一下吃下，在那般热烈的大火里，他竟然不会感觉到痛，只如吾第一次在那琉璃泉边见他，那时他的眼中空无一物，仿若一块没有感情的木头。

　　火焰中，有金色的火光被点燃，吾知道那是他的血，他是天上的远月神君，如今已经历过劫难，是时候回到天上去了。

　　那金色的火光刺目，人眼根本无法承受那般光芒，吾被娘亲的手挡住。嘈杂声中，听见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凡间只是凡间，仙界仍是那个仙界。”

　　他们一起钻到潭子底下，暂时逃出了山洞，娘亲说，在森林更深处还有一处宅邸，若是想通了，就到哪里找她，人世间永远没有妖怪的驻足之地。

　　等陈管事他们来救吾的时候，整个山洞已经烧秃了，他们看见完好无损的吾，十分的惊讶，吾随便扯了一个谎话说因为得到了那仙器中的一个，所以才能在那大火中全身而退。

　　只是冯元青清醒过来时，满世界的找不到冯元玥，呆愣楞的看着吾，问吾他去哪儿了？

　　所有人都让他节哀，陈管事一边脱了道服，一边说：“他也许是被仙人救了。”

　　冯元青看着他。

　　陈管事指了指那些还没有灭尽的金色的火焰，“这些火苗跟普通的火苗不一样，冯家一向有看见凤凰栖梧的传说，说不定，真的是那只凤凰回来报恩的。”

　　“我们做了什么，他为什么要报恩？”冯元青问，又问吾，“你看见了吗？你不许骗我。”

　　吾朝他点头，一抹脸，却发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也许是知遇之恩，那家伙，总是不爱讲话，也许你家太爷爷，同他说了什么，他就来了。”

　　“你说的是谁？”冯元青没听明白，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追问下去，瘫坐在地上，看了那些金色的火焰。

　　“你今后要怎么办？”他失魂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他揉了揉眼睛，仿佛要把那火苗看出个洞一样。

　　“吾不知道。”吾取下一直挂在胸前的梧桐花香囊，它陪了吾十年，布面都已经发旧了，“吾是为的元玥留在冯家的，现在他不在冯家了，那吾就去找他。”

　　“找他？”冯元青有点听不明白，“你能去那里找他？”

　　吾笑了笑，说：“去一个只有吾能去的地方。”

　　吾将手里的香囊给他，偷偷的对他说，“拿好这个，如果有一天元玥想明白了，会回来看你的。”

　　“他怎么会明白。”

　　吾看着冯元青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为他叹息难过。

　　是的，冯元玥怎么会明白他哥哥对他的爱，冯元玥从小见过了太多太多的冷眼和厌恶，已经分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感情了。

　　就连他那绝望求死的对吾的爱，也是畸形的，盲目的。

　　他来凡间一趟，只是经历一个自导自演的情劫，作为主角之一的吾，连真正的“爱”都没懂个半分，就被他甩下了。

　　吾不再同他多说，上前去看陈管事的东西，那是还没用完的一大袋子的驱妖用品，不知道他怎么弄来的这么大一袋东西。

　　“人都找到没有？”吾问，拿起他放在地上的木剑看。

　　“嗯。”他冷漠的应了一声，脸色不太好看。

　　“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现在这个状况？”吾摊手，他看向颓废的冯元青，说：“这一次是我愧对冯家。”

　　他手上没有停下收拾的动作。

　　“那个传言里的道长，其实是我的亲人。”他说。

　　吾简直不敢相信。

　　他拿回吾手里的木剑，接着说了下去。

　　“也不是很亲近的亲人，只是小时候常常同我玩，会偷偷的给我买糖吃。后来，就听说他要来斩灭蛇妖，再后来，就再也没再来找过我。”

　　他说，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感情。

　　“但是你说，那是道士的骗局...”吾有点恼怒的指着他，他白了一眼说：“只有你信了。”

　　吾真是想打他，但是在这样的场合下谁都把他当成击退妖怪的大英雄了，不得已作罢。

　　“所以你就为了寻找你亲人的消息，到逝水镇里，一直等着有机会进到森林里？”

　　他不回答，但是也没有否认，吾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

　　“那你是不是很厉害，能不能教吾怎么用这个仙器？”吾露出那只玉镯子，远处的冯元青见到，懊恼的低下头，用力的打自己的脸，骂自己贪这个心做什么。

　　吾懒得理他，追问陈管事，“或者，你知道谁会用她？”

　　他把那玉镯拿起来，看了一下，说：“这个是一对儿吧，单独一个上面的力量太少了。”

　　“没关系。”吾说。

　　他弯腰在那袋子里掏了掏，丢过来一本吾一本破破烂烂的书，自言自语道：“既然这蛇妖已经死了，这个留着也是吃灰。”

　　吾没敢开口说没死。

　　很快，所有的人马聚集起来，没受伤的背着受伤的，被烧的眉毛头发又焦又卷的人们狼狈的离开了森林，见到接应的大部队。

　　“呜呜呜，还以为你这家伙回不来了！”怜花哭着上前抱住吾。

　　吾苦涩的一笑。

　　她见吾这表情就是一愣，四处没见冯元玥的身影眼睛一黑就晕过去了。

　　“小心！”吾连忙抱住她，才没让她摔倒在地上。

　　下人们上来又是喂水，又是掐人中，好不容易救了回来，一醒马上就哭成了泪人。

　　“行啦，你哭着什么劲。”吾给她擦眼泪，她站也站不住，被吾扶着回到屋里。

　　“呜呜呜，你这没良心的，少爷平常对你那么好，你没心没肺！”她指着吾骂，又哭得泣不成声，头埋在被子里，直不起身子。

　　吾苦笑道：“吾的泪早在森林里流光了。”

　　她看吾，又哭得更加大声了。

　　待安抚好他，吾才得空去找冯元青，他没有精神，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难过，早早的把自己关屋里了。吾去敲他门的时候，他顶着两个肿成金鱼的眼睛出来的。

　　“你干什么？”他没好气骂，“来看我笑话的？”

　　“没没没。”吾赔笑道，“来借点钱的。”

　　“你这没良心的！”他生气又难过，大力的拧住了吾的耳朵。

　　“痛痛痛！放开吾。痛死了！”

　　“元玥才走没多久你就想要钱走人？想的美！”

　　“不是不是！”吾慌忙解释，“吾是要去找他。”

　　“找他？”冯元青听见这话，更生气了，“你找什么找，给我好好呆着，搞什么殉情那一套！”

　　这一回，吾真的没办法了，左右看四周没人，把他拉进了里屋，原原本本的将自己的身世都一一告诉了他。

　　听完，冯元青像个大头娃娃一样，一个头两个大。

　　“你是和元玥都是神仙？”他不敢相信的说。

　　“是的。”吾故作高深的点点头，抬手想显摆两下给他瞧瞧 ，却发现自己早已经没有了妖力，显摆不出来，只能惺惺作罢。

　　他是个聪明人，虽然听到一些和他的认识十分不相匹配的东西，但是也能很快的接受并消化。

　　“所以他才能在死掉的母亲肚子里活着，直到被救出来。”他不敢相信的站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他不停的将吾讲给他的事情套入一些冯家里一直传的冯元玥的故事，才知道原来一起都是因为她是个神仙。

　　“亏我还一直把失去母亲的过错，放到了他的身上。”冯元青说，“原来没有他，我连自己的弟弟也保护不住。”

　　吾拉住又一次经受打击，像是老了十岁一样的他，“所以说，他现在活得好好的。”

　　冯元青叹了口气。

　　“虽然天人永隔，但是还是有机会见面的。”吾安慰他说，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所以吾想回去，亲眼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我也去！”他突然眼睛亮了起来。

　　吾摇摇头，“你不行。”

　　“为何！”

　　“因为你没有办法承受住那么浓厚的仙气，会溺亡在仙气里的。”

　　冯元青听到这话，又难过的垂下了头。

　　“至少，”他拉住吾的手，“至少让我陪你走一半。”

　　吾看着他的脸，他说：“那是我的亲弟弟啊。”

　　吾这回，没有什么理由再拒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