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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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顾晏清稍稍有些烦躁，倒不是因为合作方提价有多高，而是这种出尔反尔的举动本身让他心生厌恶。所以，他开车回到顾宅后没有像往常一样上楼进屋，而是体验了一把传说中中年男人的“停车场五分钟”。每到心烦意乱的时候，顾晏清就怀疑，如果他会吸烟是不是能好一些，点上一支烟也许可以更好地安抚一下自己。可惜没有如果，他只能在车里单纯放空一会儿。
不过，连这样的“停车场五分钟”顾晏清也没能清净地享受，他发小谢锦谦来电话了。谢锦谦的声音听起来很心焦。他妻子作为首席钢琴家跟团去国外巡演，元旦前后才能回来，而他的集团在南方的分公司又出了重大事故，需要他亲自出面。他夫妻俩不喜欢家里有外人，所以平时只请了钟点工按时去打扫卫生，自己要是不想做饭就直接在外面吃了。按说可以让他父母去幼儿园接下孩子，这几天帮着照顾照顾，但谢锦谦怕他们知道了公司的问题又要担心，所以就想让顾晏清帮个忙，在自己回来之前，让儿子诚诚跟顾晏清呆着。
挂了谢锦谦的电话，顾晏清先上去跟顾母解释了一下，然后就去诚诚幼儿园接他。
被谢锦谦这一打岔，之前对合作方的不耐烦似乎也没那么扰人。顾晏清决定，如果他们在后天的第二次谈判中依然企图得寸进尺，那就直接换另一家，他又不缺公司来做生意。
拐过这个十字路口就是诚诚的幼儿园，可惜红灯。顾晏清把车窗按下一条缝，冷冽的空气一下子钻车里。寒冷果然让人清醒，他想。抬眼，西斜的太阳被高楼大厦遮去了大半，不过剩下的几束光还是摇摇晃晃地照到了顾晏清这里。因为烧暖气，北方冬季污染格外明显。光束里尘土飞扬，他的思绪也随着这些颗粒飘荡。顾晏清先是暗自庆幸，人活着不必如此被动和游离，人生多多少少还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况且，他一直把“应该做的事”排在“喜欢做的事情”前面，又或者他喜欢的恰好就是他应该做的。人又不笨，也肯努力，家庭资源足够用，所以看起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水到渠成，没有那么多狗血励志的奋斗过程和需要炫耀的成功结果。不过，转念一想，顾晏清又好奇：那些有今天没明天的人是怎么过日子的？难道就像这尘土一样，被吹到哪里算哪里？神游天外，直到后面的车鸣笛，他才发现已经绿灯了。
停了车，顾晏清看到只有一个教室的灯亮着。有钢琴声，估计是留下来陪着诚诚等人来接的老师怕他着急。可是，走到门口，顾晏清看到坐在钢琴前的是诚诚，那个老师--应该是老师吧，他怀疑了一下，看着太年轻了--在比划着最基础最常见的芭蕾舞动作，踮脚，左手在头顶，右手端平向前然后划到侧面。她竟然穿着雪地靴跳芭蕾，顾晏清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即使这样，这位老师似乎很是陶醉，连门口站了一个人都没发现。她头发绾成一个丸子，发绳上红色的珠子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几缕碎发随着动作扫过脸颊。她似乎已经做好了下班的准备，穿的都是自己的衣服，套上椅背上的棉衣、背上双肩包就可以赶公交回家了--好像放学的高中生，顾晏清想。
他本不想打破这份混搭风十足的师生合作，谁知这姑娘一个没站稳，没转完一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诚诚连忙停下，跑到她身边，着急地问：“林老师，你有没有摔坏？”
她揉了揉脚，还没来得及回答诚诚“老师没关系”，一抬头先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顾晏清。他还没换下正装，西装革履，眉目清朗。很多年后，每当林柔水回想起他们的初见，脑袋里出现的都是一尘不染的蓝天--因为这样一个人，阴沉寒冷又备受污染折磨的北方冬季傍晚，在她脑海里刻下的竟然是晴空万里。
诚诚也随着林老师的目光看到了门口的顾晏清，便问：“叔叔好！爸爸今天有事不能来接我了吗？”
顾晏清道：“嗯，你爸爸公司有事，出差了，这个星期就和顾叔叔一起。”
诚诚疑惑，“那为什么爷爷奶奶不能来呢？”
顾晏清解释：“爸爸怕他们担心，所以没告诉他们公司的事情。你安心跟顾叔叔一起，你爸爸回来之后就接你回家。”然后他又转向还坐在地上的林柔水，“老师，我是诚诚爸爸的朋友，今天我来接诚诚回家。您要是不介意，我先送您回去。抱歉耽误您下班。”
林柔水龇牙咧嘴地站起来，回答说，“谢谢您，但是我家在城东，您顺路吗？”
顾晏清答：“可以。您需要去医院或者药房买点儿跌打损伤的药带回去吗？”
林柔水此时已经恢复了“元气”，先帮诚诚穿好外套，然后迅速套上毛绒绒的棉衣，手里拎着那个风靡大街小巷的诺一同款双肩包，拍着胸底气十足地说：“我没事儿，身体还是倍儿棒！”之前被她穿着雪地靴跳芭蕾惊到，顾晏清第二次觉得这位老师果然“不走寻常路”。
三个人上了车，按照说好的，顾晏清先把林柔水送回家，然后再回顾宅。吃过晚饭，把诚诚安顿好、哄睡了之后，他给谢锦谦打了个电话，让他放心，诚诚有自己照顾，他安心处理事故就好。谢锦谦跟他耍了几句宝，说那边事故不是特别棘手，但也需要一周左右，不过这也算是给发小的福利，正好可以让母胎单身至今的顾晏清了解一下“做奶爸是怎样一番体验”。
说道诚诚，顾晏清便想起他的那个林老师。也许是疼痛和惊讶的共同作用，当时她抬头看到自己的瞬间，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还有清浅的水光。这眼神让他记起上学的时候念过的一首诗：
天是灰色的
路是灰色的
楼是灰色的
雨是灰色的
在一片死灰中
走过两个孩子
一个鲜红
一个淡绿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