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行北村》折阳

4、第三章

　　公交车颠簸了几十分钟把杨芳行送到了地方，他透过茶色车玻璃看见路边立着一块地碑，白瓷底，红字儿，写着“长顺张”三个字。他下公交车，躬身去车肚子里掏行李。
　　“‘老二饭庄’，嗯，这名字不错，一看就知道是吃饭的，‘盛翔超市’，卖东西的，‘蒂凡尼？’，呵呵，KTV，‘美丽不打烊’，这名字不好，谁知道你是美甲还是美发？”杨芳行站在村口眯着眼打量四周，快速地记了下位置并做出了简评。截至目前，他对这个村子很满意，很适合他此行的目的。
　　“杨老师，等时候儿长了吧？”杨芳行转身，看见一黑脸汉子骑着三轮车一路颠儿了过来。
　　“早就听说您来了，学校派我来接您，捎着您顺道儿买菜去！”
　　“没有很久，谢谢，怎么称呼？”杨芳行抽出烟盒磕出一支烟递过去。汉子搓搓手接了，别在了耳朵上。
　　“等会儿抽，骑车，风大。我叫吕狗儿，学校食堂的。”
　　杨芳行刚想顺口叫一声“狗儿哥”又立马咬住舌尖，憋出了一句“吕、吕师傅”
　　“嘿，叫狗儿哥都中。坐前边来吧，不晕车。”
　　“我还是坐后边看着行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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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师，这是晕车了？还好吧？”杨芳行吞了一大口唾沫，把恶心感咽回肚里，眼前一片模糊，听人说话像隔了一层玻璃罩子朦朦胧胧的。
　　“杨老师坐后边儿看行李，路太坏了，颠的晕车了……”
　　“你先带杨老师回宿舍……”
　　一片嗡嗡声在杨芳行耳边炸开而后又渐渐消散，像潮水来了又退。有人把他怀里的两颗白菜拿走，有人把他的行李拎下去，最后有一双手按着他的肩轻轻晃了晃。
　　“好点儿没有，现在还是晕的厉害吗，杨老师？”
　　“这音色好温柔，我如果是学生肯定很喜欢上他的课”杨芳行心里头被这声音勾了一下，他撩起眼皮扫了一眼，撑着赵一言的胳膊下了车。如今的他好像一只软体动物，脚软得发颤，完全没有了几个小时前站村口指点江山的豪情气概。
　　“好多了，谢谢啊。”
　　“坐三轮车的后边往往会这样，咱俩先去宿舍，其他事等会儿再说吧。”
　　赵一言把水递给杨芳行，杨芳行一口气喝完觉得自己好歹活过来了。“赵老师，所以是说学校安排我带高二年级的数学课？”
　　“对，我是班主任同时带咱班语文课。”
　　杨芳行站起身，伸出手和赵一言握了一下，“刚刚见笑了，我觉得很有必要再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杨芳行。”
　　“赵一言。”一触即收，赵一言松开手和杨芳行简单交代一下班级情况。
　　“他的手有点儿凉，是还没完全缓过来吧？”赵一言暗暗回忆刚刚的瞬间触碰，“手指很长，蜷起来时似乎很有力量。”他又稍稍打量了一下杨芳行，衣着得体，干净利落，双腿自然收缩，手指很放松的搭在膝盖上，面庞温和，除了微微苍白的嘴唇，身上洋溢着掩盖不住的自信年轻的气质。“不是愣头青也不是大少爷，看着像是实实在在搞教学的，应该很好相处。”聊了几分钟，赵一言离开宿舍，把空间留给杨芳行，他顺手带上门，下楼，然后靠在楼下柱子边吹风。
　　初来乍到，双方都需要时间，一是彼此了解，二是彼此评判。不知道杨芳行感觉如何，反正赵一言很乐意和他搭伴。不是仅仅基于外貌做出的评价，而是举手投足间可以看出的涵养，杨芳行会把谢谢挂在嘴边，交流时会以“我觉得”开头以“你认为怎么样”结尾，走路时习惯靠后两三步，没有挑三拣四的坏毛病，没有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这样的老师无疑是很适合在这里工作的。
　　黄昏的太阳摇摇欲坠，稀薄的红光映得周遭一片温暖，学生三三两两地去食堂吃饭，赵一言第一次认真看清了日暮时分的校园。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吕师傅的话可以用河南话试一下，真的很淳朴了。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