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粒皆辛苦》就一吉

11、第十一章

　　“宋启闻，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啊？”
　　这句话，高二的时候，李粒粒也对宋启闻讲过。

　　高二文理分班，宋启闻和司小颜都选了理科，他们在同层不同班。李粒粒高一最后一次考试，化学终于考了九十六，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跑去找化学老师时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等化学老师笑眯眯地把杂志还给她时，她才感受到了一丝真实感。抱着杂志一路狂奔回去，李粒粒觉得自己快乐得像风。她直接跑到宋启闻家，把书展示给宋启闻看，然后仰着头——她都没意识到宋启闻已经比初次见面时长高很多了，她只是努力地仰着头，展开大大的笑容对宋启闻说：“我请你吃肯德基吧？”
　　说是要请宋启闻吃肯德基，李粒粒自己却吃得更多。她问宋启闻：“你不喜欢吃吗？”宋启闻只好说自己不是很饿。废话，李粒粒来的时候他才吃完饭，能吃得下才有鬼。
　　李粒粒吃饱喝足，感谢宋启闻的话又说了一大堆，说得宋启闻都要不自然了。接着画风一转，问宋启闻是怎么上下学的。
　　“走路啊。”
　　李粒粒嘿嘿一笑，说：“我也是走路，要不以后我们一起回家吧？”
　　李粒粒之前都是爸爸接她上下学。李粒粒的爸爸高中之前都在北京工作，一年才回来一次。搬家后特地换了工作，就是为了在家多陪陪李粒粒。李景英说她爸爸把她宠得没边了，走路十分钟就到家的事，也要特地去接。不过现在她爸爸又要频繁来往于临城和省城之间，又常常不在家了。李粒粒有点怕黑，李景英又不是会去接她放学的人，李粒粒小学二年级就自己上下学了，因为李景英打麻将很忙。想到就住家附近的宋启闻，李粒粒就赶紧来询问。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李粒粒更开心了，觉得宋启闻怎么看怎么顺眼。
　　看来就算搬家了，也还是能拥有跟大院子里小伙伴一样的感情嘛。李粒粒笑眯眯地想道。

　　熟了之后，李粒粒说话就肆无忌惮了，十分钟的路程也能被她说成十分钟的单口相声。经常给宋启闻分享一些日常，比如说高二她们班的班主任也是英语老师，但是和高一班主任可是大不一样啦，再比如今天教导主任又训人了还处分学生了宋启闻你竟然没听——
　　李粒粒年级的教导主任有种古板的好笑。他矮矮的，戴着眼睛，头发没几根，恨他的学生私底下叫他癞子主任。他会在晚自习前通报对学生处分决定，但是他会把处分的前因后果详细完整地讲出来，详细到什么地步，他在天台上抓到逃课打斗地主的学生，一般教导主任都会说“某某学生，擅自逃课打牌，警告处分。”，癞子主任会说：“今天上午十点半，我在天台听到一阵动静，一进去，发现某某和某某和某某三人正在打斗地主，某某说：“三个三带个四”，某某说：“要不起”……”——就是这种详细程度。
　　李粒粒当场学起教导主任来，她拖长尾音：“三个三带个四——要不起！”说完自顾自地大笑起来。宋启闻听通报时没觉得有这么好笑，被李粒粒一模仿，倒是觉得好笑起来了。晚上回家的路上，经常就是女生笑着说话，男生一脸笑意地望着她。

　　李粒粒高中的时候就爱打游戏，经常和李文浩还有高二班上的云婧偷溜出去打游戏。有时候公会约定一起打副本，李粒粒还会和李文浩在活动课翻墙出去打游戏。李粒粒在游戏里的角色是个背剑的女剑客，打得排名很高，有一个月还打到了当地的第一名。有一天活动课，李粒粒刚刚上线，就收到了一个id叫“执剑走天涯”的挑战书。
　　“你就是临城剑客第一？是男人就来跟我单挑！”
　　李粒粒因为玩游戏玩得很厉害，经常被认为是男玩女号。李粒粒想，虽然我不是男的，但是单挑我可不虚！李粒粒正在与此人大战三百回合时，癞子主任从天而降，把这个网吧一锅端了，拎走了所有穿着开衡校服的人。
　　原来开衡是为了这样才逼她们每天穿校服啊。李粒粒回学校的路上忍不住这样想。
　　走在她旁边的一个平头男生稀奇地问她：“你也是打游戏被抓的？”
　　“嗯。”
　　“你打什么游戏啊？”
　　李粒粒说了一个名字。
　　“我也打这个！！！”平头男生激动起来，“你游戏id叫什么？有空一起打本啊！”
　　“粒粒皆辛苦。”
　　李粒粒说完，看到平头男生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李粒粒就这样认识了“执剑走天涯”，哦不，他叫秦时。
　　“你还真的是女生啊。”秦时变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声音变得柔和很多，和游戏里嚣张跋扈的样子完全不是一个人。李粒粒在游戏里一直只跟李文浩云婧混，没听过什么挑衅的话语，头一次遇到秦时，差点被他刺激哭。
　　李粒粒斜眼望着他，想起了他之前说的那些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威胁道：“女生怎么了，女生照样打得你满地找牙！”

　　晚自习前癞子主任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遍“执剑走天涯”找“粒粒皆辛苦”单挑的故事。全校的人都知道李粒粒是临城第一剑客，而秦时打不过她了。
　　“我没打不过她！真没打不过！我们这还没分出胜负，癞子主任就来了！”一群男生围着秦时嘲笑，秦时在中间满脸通红。“你们等着！我一定要找李粒粒分出胜负！”男生嚷嚷着挑战宣言，没注意到同班同学宋启闻突然变冷的脸色。

　　李粒粒当晚没有和宋启闻一起回家。宋启闻在约定的路灯等了好久也没等到李粒粒。其实李粒粒是被李景英直接从班级门口带走了。当天晚上李粒粒被李景英痛骂一整晚，骂得李景英口水都干了：“…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是第一次被抓到，所以没给你任何处分，只是打电话通知了我？你要是下次再被抓到，可就不止是通知我这么简单了！那可是要记过的！记过！记到档案里去的！你档案里留了不良记录，以后还怎么上大学你考虑过没有啊？！你对得起辛辛苦苦为这个家赚钱的爸爸吗？！”从小到大没被记过过的李粒粒吓得泪水直流。
　　李景英连着三天突袭接李粒粒，不过她不是为了母爱，而是为了给李粒粒一个警告，毕竟每天还没下课就杵在后门口像个黑脸门神一样的李景英，怎么看都不是扮演得慈爱的母亲形象。
　　李粒粒第四天终于没在后门口看到乌云一样的李景英，长舒了一口气，一下课就赶紧跑到路灯下，却没发现宋启闻的身影。不过李粒粒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连放三天别人的鸽子，宋启闻应该早就生气了。
　　我也不想的，李粒粒哀怨地想到。决定课间的时候从一楼爬上五楼找宋启闻道歉。
　　谁知道秦时和宋启闻一个班的。当李粒粒在拉住人说：“麻烦叫下宋启闻”的时候，一堆男生正准备进后门。男生堆里突然探出一个头来，惊讶地望着她说：“李粒粒？”男生们一听到李粒粒的名字，就开始起哄，秦时又被起哄得满脸通红。李粒粒何时禁受过一群男生的起哄，等看到宋启闻就拉着他跑了出来。
　　开衡高中的三栋教学楼都是连着的，等跑到对面教学楼的走廊里，听不到起哄声了。李粒粒才停下来，她的脸上因为剧烈奔跑泛起了两团红晕。她等气喘匀了才抬头看了一眼宋启闻，发现宋启闻一脸冷若冰霜。

　　“宋启闻，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啊？”
　　李粒粒说完这句话，见宋启闻没开口，急急地解释道：“我那天不是被记过了嘛，我妈，我妈连着三天突然来接我放学，就在校门口接的，我逃都逃不掉，真的，我知道你被我放了鸽子，肯定很生气，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她哪天接我哪天不接，所以也来不及通知你，真的对不起对不起。”李粒粒慌忙道歉，却看到宋启闻的脸色没有一丝好转。
　　“别说了。要上课了。”
　　宋启闻转身就走了，留给李粒粒一个一直想摸却摸不到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