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品千金归隐记》一潭星

15、第 15 章

　　魏吾彦练武自小见惯了奇闻逸事，知道孤僻之人必有惊人之处，一下子勾起了好奇心。却也知道，想让傅恒远给他瞧一瞧图纸，必得另辟蹊径。

　　稍微沉吟一下，便道，“说到奇山异水，我从小生活在岭南，那儿倒有一景值得一提。”
　　恒远不做声，面上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一对耳朵却支棱得老精神，侧着身子，显然还想听下去。

　　魏吾彦继续道，“那儿有几处怪异的山洞，极美，极艳丽。进了洞里，一个个滴水的小山峰倒挂在洞顶，形态各异，有的像骏马，有的像金鸡，有的乳白色，有的半透明，走在洞里，曲折荡漾，奇幻非常，仿若仙境”。

　　见恒远早已不自觉向他走近了一步，好听得真切些，魏吾彦眼睛放大，表情夸张道，“尤其是阳光洒进洞里来，直将那各个姿态迥异的石头照的色彩绮丽，晶莹剔透，妙不可言。我童年和少年时常常躲进洞里去，一呆就是好半天，数年过去也百看不厌。”

　　恒远喃喃道，“我走过千山万水，见过无数奇观，也立志要走遍天下。你说的，竟是闻所未闻，若有机会，定要见上一见。不知那等怪异美丽的奇观，究竟是如何形成？”

　　碧鸳从未曾见过恒远这样一副似呆非呆，似傻非傻的模样，以往他只是收拾简便的行装出去，过几个月时间再破破烂烂地回来，回来以后，除了不太喜欢人情世故，厌恶官场以外，其他与常人并无不同。

　　除了在书房内，他一个人写写画画时，她有次进去倒茶，他貌似就是这样一幅神情，只是她当时并不在意，如今看来，她的弟弟，竟对山水景观这样痴迷。

　　她竟很羡慕，弟弟小小年纪，便找到了挚爱的东西，虽不同寻常，但他乐在其中，视为一生之追求，庸俗之人竟是比不得半分，不由心向往之。

　　魏吾彦却想，竟可惜了，小小年纪不读书考取功名，却钻研一些无用的奇淫巧志，白白浪费一生。

　　一时间，各人均不说话，跌入宁静。

　　三人不知，就在魏吾彦向恒远解说奇洞，恒远如痴如醉之时，杜少鸿也远远看着他们
　　。
　　他来时，府外的守卫多了一倍，很多还是生面孔，里面竟还有世子的贴身侍卫冷冽在内，看来世子也在里面。

　　他的心猛的一沉，想到二人在一起，胸口那儿说不出的难受。随即他摇摇头，他们二人早已订婚，无论现下在不在一起，将来他们终归会处在同一屋檐下，或相敬如宾，或如胶似漆，这都是他左右不了的。

　　他手里拿着一支曾射向碧鸳的箭，恰好在走廊那儿看见魏吾彦靠在碧鸳身上那一幕，当恒远拉开魏吾彦时，他也狠狠吐了一口气。
　　听完二人的话，杜少鸿叹道，想我也是一个洒脱不羁之人，各色人物见识了不少。像恒远这么专注一样东西的人当真世间少有。光这份纯粹，便是众人所不能及，没想到，小小少年，志存高远，令人佩服。

　　魏吾彦瞥见走廊边上踌躇不前的杜少鸿，大声叫道，“少鸿兄，可巧。你也来傅府拜访？”杜少鸿换上礼节性的微笑，拱一拱手，“吾彦兄。”

　　“少鸿兄前来所谓何事？“

　　杜少鸿把那日检视秋光阁后院的小树林时恰巧遇上碧鸳差点被箭射中的事又说了一遍，并把那支箭拿出来，道，“这就是那支箭，表面看和秋光阁所购之箭并没有什么不同，细看却有差别。比赛当日的箭都是新购的一批，箭羽用白色鹅毛制成，赛时配发也是每人十支，若有人将这箭作其他用途，十支明显是不够的。我发现，用作引诱和射向傅小姐的箭羽却微微发黄，明显是用鸭毛制成，而鸭毛箭羽的箭只有仓库里有剩。这些箭，只有提前来秋光阁玩过的客人手里才有。而我查过记录，当日在场的女眷居多，而赛前三日，只有太师之女来秋光阁射箭玩过，所以……”

　　碧鸳和魏吾彦不约而同看向对方，杜少鸿问，“有何不妥？”碧鸳道，“昨日我约世子同游画薇坊，临时我把消息放了出去，在画薇坊我们也很巧看到了曹雪雁，还发现太师府的人跟踪我的丫鬟翠竹，直到翠竹去桑辑街一个妇人那儿买了玲珑糕才撤了人。”

　　“果然是她，你日后定要多多提防。”关心则乱，一旁的魏吾彦不动声色站到碧鸳身旁，大大咧咧搂着她的肩膀，对杜少鸿说道，“少鸿兄果然认真负责，秋光阁出了事，竟调查得水落石出，还亲自跑到傅府说明情况，怪不得秋光阁一年比一年生意兴隆，吾彦替未来夫人多谢少鸿兄。”笑了一笑，继续道，“我已在傅府加派人手，鸳儿也有了对策来对付那些人，就不劳杜公子费心了。“

　　意识到魏吾彦明显的举动，杜少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这话本不该他说，这事本不该他管太多。男人是最了解男人的，他的心思，恐怕他已察觉。

　　听到魏吾彦称自己鸳儿，还有搭在肩膀的胳膊，碧鸳不自觉想远离这个人，刚准备移步，肩膀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些，魏吾彦还朝她亲热地笑。

　　杜少鸿道，“傅小姐，吾彦兄，看来是我打扰二位了，告辞。“说着提步就要走，傅恒远还不知碧鸳险些出事的事，顾不得质问他姐，见是这个人救了自家姐姐，便看着杜少鸿说不出的亲切，眼看他要走了，竟跑上去拖住他的胳膊，”杜哥哥，原来是你救了我姐姐。“”不要走，和我们一起吃葡萄。“说着往他手里塞了一串葡萄。

　　这下他很为难，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魏吾彦笑道，“既然恒远弟弟要少鸿兄留下，那就留下嘛。“

　　杜少鸿是不想呆的，本来碧鸳出事之后杜少鸿隐隐察觉公主和曹雪雁二人眼神都不对，他便进了宫。公主小时候是很喜欢跟他玩的，可是随着她慢慢长大，不再喜欢缠着她四处游玩，而更加热衷于权势之事，听闻她支持二皇子，圣上年事已高，太子性子软弱，难当大事，看这局势，公主是想和二皇子站在一边逼太子主动让位，并且二人已经开始笼络一些朝中重臣。若不出他所料，傅家老爷三品尚书和后起之秀世子魏吾彦都是他们想要联络的重要臣子。所以他想不通，公主为何要害傅碧鸳，这对她来说百害无一利啊。

　　杜少鸿的父亲恒亲王，早年骁勇善战，帮助当今圣上攻打河州，渭州，驱逐吐蕃，控制西域，立下汗马功劳。却在功成名就后选择交出一切兵权事务，在长安城修了一所园林，颐养天年。见杜少鸿无心政事，乐得让他经商。圣上感念恒亲王旧情，特准许恒亲王一家随意出入皇宫。

　　杜少鸿进宫面见公主后，拿出箭来，问道，“这事你知道吧？说吧，为何这么做？“公主嗔怪地看了杜少鸿一眼，”少鸿哥哥，普天之下，除了父王母后，只有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杜少鸿语气软了下来，”蘋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人都是会变的，我以前怎样？现在又怎样？我还做的不够好吗？对宫人不苛责，对父王母后极尽孝心，和三宫六院和平相处，从来不与人有口舌之争，人人都道我是最善良的一位公主，父王宠我，母后爱我，宫人尊敬我。你又为何说我变了？“

　　“蘋儿，这不是你。“公主笑笑，”我可什么都没做，那曹雪雁想魏家世子想疯了，时时刻刻想除了傅府小姐，我可没有出主意，我只是说树林里面，刀剑无眼，她便想出了那么个主意。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呢？“

　　杜少鸿不理会，又说道，“害了傅碧鸳可与你没什么好处。”公主站了起来，心说这个少鸿哥哥可真是极聪明的人，幸亏他不喜政事，否则，如今的朝堂恐怕会有他的半边天。知道狡辩也瞒不过去，便撅着嘴，挽了他的胳膊，“我真的什么主意都没出。真出事了，箭是她拿的，主意是她想的，若她真说是我教的，人人都会像你一样想，我有什么理由害她呢？“

　　看着这个无辜地瞪着美丽的大眼睛的蘋儿妹妹，杜少鸿真正意识到，她真的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童年时的蘋儿。无论她为什么给曹雪雁出主意，他都是无从得知的了。他只隐约得出，真正想害傅碧鸳的，是公主。他必须把这个消息告诉碧鸳，她订婚也好，成亲也罢，只要她还活蹦乱跳的，他能时时看见她，便是好的。

　　现下就是留在傅府，他也不能当着魏吾彦的面把这个消息告诉碧鸳。他不知公主有没有已经向他发出友好结盟的信号。无论有没有，公主要害傅碧鸳这个消息都是无稽的，是胡言乱语，还会被魏吾彦认作是他讨好碧鸳接近碧鸳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