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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肖家宅院 ...


  •   从古到今,历来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恨不得做出点了不得的功绩被人口碑载道。

      然而刚刚荣升北城集团董事长的周公子却不按常理出牌。

      据说,刚刚上任的周公子为了博美人一笑,不惜请出刚刚因病隐退的集团创始人出山,连回办公楼三日批示集团刻不容缓的招标业务,从而自己跑了个无影无踪。更妙的是,与此同时,还传出了周公子有意用一纸诉状把从前那位订过婚的方姓女友一家告上了法庭,要求追溯近年来的代持资产与不当的分红得益。

      从而此段喜新厌旧的风流佳话又不出意外地开始被圈内嗤笑流传。

      原本组织辩护团队替自己父亲打赢了一场看似不可能成功的诉讼,才令业界对这位昔日里看起来纸醉金迷的公子哥有些刮目相看。可没想到兜兜转转带回皇冠,周公子却又开始了二世祖风格的不着调行事。

      到底是能卧薪尝胆的勾践,还是位沉迷花柳扶不起的阿斗,看来不用多久也可以得见分晓了……

      这些流言蜚语,周遂也有耳闻,他当然明白这一系列传言会对自己的口碑造成一定影响,但这世上多得是比面子工程更重要的事。

      类同于期期有过不去的心结,他自己也有难能消弭的心病。

      所以他必须要去解决它。

      周遂顺着此刻天空粉红色的云雾与蕴着苦涩的香气的晚风,迈入了一间古朴而清雅的院子。长身玉立的他身着一套剪裁得宜的黑色西装,看起来很好地遮蔽了一些个人情绪与立场。

      经过数十年的风吹日晒,这里的一切都已然陈旧,就连木质的目厦和窗槽都落了漆,唯有地上的青石砖还结实地铺在院落的泥土之上。此刻映着夕阳,院落的砖石上满是见缝插针的杂草、落下来的榆钱和乱风吹来的纷飞柳絮。

      不难猜测,数十年前,这个家族曾有过一段引以为傲的历史。只不过此刻目及之处,无一不透着不言而喻的衰败凄凉,颇有些活死人墓的味道。

      不过,这个家并不像他预想般完整。

      在来之前联络人便已告诉他,肖渝的母亲,和那个存在令期期精神濒临崩溃的“小杂种”,居然在去年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从而这个家如今剩下的,就只有肖渝那位靠着自身威望过活的父亲,与放不下“肖渝妻子”身份的可怜女人。

      前厅之中,铜制的大宣炉里焚着一炉不错的檀香,烟雾正袅袅不断的上升蔓延。

      肖渝的父亲肖羡鹤是在当地颇有声望的一位艺术家,从上世纪至今已艺数十余载。此刻,步伐蹒跚的他客气地将已装裱好的精美卷轴,郑重交予眼前这位特意前来拜访的年轻藏家。

      “周先生,感谢你的收藏。”

      “肖老师,这是我的荣幸。”

      周遂言辞礼貌,然而漆黑的瞳仁中并不见半分笑意,此刻的他更是对自己所购的艺术品毫不好奇。从肖父手里接过之后,便转身将其放在了身旁的梨木案几上。

      这时,一身墨色棉质旗袍的女人用鎏金托盘为他端上了一杯冒着汤汤热气的绿茶与一盘中式茶点。她的面色微微发黄,五官却生得浓重,从而不能说是好看,但也称不上难看,更多的是有一丝说不上来的失谐感。

      “周先生,这是父亲最爱的明前龙井和荷花酥,请您慢用。”

      “谢谢。”

      随即,这对公媳二人一左一右地坐在了他的对面。隔着香炉间的漫漫烟雾,四道目光向他-射-来,似乎等待他对茶的评价,亦或是对画的赞誉。

      于是周遂抿了口茶,继而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久仰肖老师大名,自从见到了您,我的心情也变得宁静了不少。”

      “周先生谬赞了。”肖父笑了笑,皱纹一时爬上了他满是沧桑的脸颊,“是我该谢谢您,如今这个浮躁的社会,能静下心来欣赏水墨丹青的年轻人并不多了。”

      “是的,这个社会太浮躁了。还是肖老师明心见性。”

      周遂唇畔一弯。
      继而他过侧身去,轻瞥了一眼那碟颜色淡雅、造型精致的荷花酥。

      “这道点心看起来很不错,”周遂看似不经意地将话题抛给了对侧的另一人,“是这位女士自己做的吗?”

      “是我做的,周先生。”女人端架着温柔知性的面庞,用着一种莫名自得的语气介绍道,“我是卢雨露,我是肖老师的儿媳妇。”

      “哦,”周遂点点头,抛砖引玉道,“卢女士,你的手艺不错。”

      “周先生客气了,不过我看这道点心,您都还没有尝呢?”

      “不用尝,我也知道。”

      “您真是太客气了。您年少有为,见多识广,这样的谬赞我怎么好意思担当……”

      “卢女士不用不好意思,我朋友曾和你先生是故交。”

      雾粉色的晚霞褪去,窗外模模糊糊地透着些亮光。笼于烟雾中的周遂坐得肆意而又挺拔,有一种难言的清贵之气。此时此刻,他轻触着装着点心的青花瓷碟,慢条斯理地望着对侧二人登时变了脸色。

      院落中树影重重,杳无人声,唯有蟋蟀凄切地叫得厉害。

      卢雨露顿时不敢说话了。

      肖父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浑浊。悄然间,他握紧了太师椅的把手,沉声问道,“周先生,您认识我的儿子?”

      “何止认识。”周遂勾唇一笑,一丝少见的痞气显露于眼角眉梢,“对他的过去,我如数家珍。”

      “您是他从前的朋友吗?”

      肖父凝着眉,声音嘶哑,刚才的那股恃才自傲的架势顿时去了大半。

      “我不是。”周遂开诚布公道,“但我和他共同的那位朋友你们应该都认识,她叫姚期期。”

      房梁上缀着的灯球射出暖黄色的柔和光线。

      然而须臾之间,坐在对侧的二人对他的眼神中再无殷切与善意。

      过了许久,还是肖父屏着气,努力地维持理智道,“这个家里,不欢迎你提到的那个名字。”

      “我不会让她过来的。”周遂慢悠悠道,“这里原本也不是她应该待的地方,对吧?”

      “当然,这里没有人欢迎她!”卢雨露颤抖着肩膀,面露凶光道,“周先生,别怪我直言,这个女人就是个烂不要脸的小三,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我们这个家就是因为她而破碎的,我们和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卢女士,看来你们得了一样的病。”

      “什么?”

      “我的期期,被人卖了还不忘帮人数钱。因为接受不了肖渝彻头彻尾欺骗她的事实,所以这些年她懦弱地活在了自己愿意相信的那个世界里,一如既往地爱着那个已经死去的人。而你,明知道和你诉讼离婚的人是肖渝而非期期,也清楚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受骗者,但这些年你不管不顾的把气全撒在了她的身上。就因为知道她柔弱不会还击,所以一次又一次地对她下了重手,是不是?”

      “她难道不该打吗?”卢雨露被挑起了情绪,再也不复刚才大方和善的嘴脸,“肖渝就是因为她死的,这个家就是因为他散的!”

      周遂沉静地问,“肖渝是她杀的吗?”

      “有分别吗?”卢雨露歇斯底里道,“那天不就是为了去给她过什么鬼生日,他才开那么快的车!才出了那场意外!要是他没出意外,奶奶和宝宝也不会走,这个家也会一直完整下去!”

      “卢女士,在肖渝去世前,你们已经分居近四年。要是他没出意外,你不再会是他的合法妻子,今天的你也无法坐在这里,继续志得意满地和人介绍你是肖老师的儿媳妇。”周遂轻叹了口气,但目光却逐渐犀利道,“你很清楚,要是他还活着,那么他很可能会去找姚期期结婚,甚至也可能再爱上另一个人,但肯定的是,他已下决心去拥有一段新的生活,不然他绝对不会选择通过法律诉讼的途径也要和你分开。”

      “你胡说,那分明就是姚期期发贱,才会撩拨他去做的这些!”

      “姚期期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高中毕业。直到他去世,她都不知道他竟然还有过你们一个家。”周遂丝毫不带感情色彩地说,“而肖渝早就是个思想行为独立的成年人了。你要清楚,这个家分明就是他自己放弃的,和被他欺骗的姚期期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就是帮着那个小贱人在说话!”

      “我的话里有没有偏私,你心里很清楚。”

      卢雨露气急败坏,拳头紧握到骨节泛白。她很不服气,仍想为自己为肖渝所争辩,却被一旁沉默已久的肖父挥手制止。

      “雨露,你先出去吧。”

      “爸爸,为什么,我有说错什么吗?!”

      “有些话我想单独和周先生沟通,”虽是商量的语气,但肖父却是目不斜视道,“请你见谅。”

      虽然心有不甘,但面对威慑如山的肖父,卢雨露从来不敢造次,于是只能憋着一肚子气走出了前门。

      月影幽幽。
      炉内的檀香似乎快焚完了,烟雾逐渐消散,无情的寂静顿时斥满了整个房间。

      “周先生,请问你和那位姚小姐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朋友,”周遂望着肖父的眼睛,定定道,“我很喜欢她,但她一直没有接受我。因为这些年她依旧陷在肖渝在世时给她编织的那个世界里,走不出来。”

      年迈的老人踌躇片刻,将深远的目光朝着窗外望去。满天疏疏落落的小星星都低着头,若隐若现于云朵旁。隔了许久,他才像是鼓足了某种勇气,低哑着嗓音道,“她也很爱我儿子吗?”

      “虽然您问我这样的话,有些残忍。”周遂自嘲一笑道,“但她是很爱,非常爱,肖渝是她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也曾是她抵御悲惨童年的一场救赎,我是完全没有把握她这辈子能不能忘掉他。”

      “……我儿子也很爱她,我知道。”

      周遂有些意外地将目光再度焦距在这个已然垮了精神的老人身上。

      “阿渝从小很乖,也很上进。可能是我和他妈妈对他寄望得太深、太重,就连婚姻的事,也强迫似的为他做了主,执意让他在刚到年纪的时候就娶了从小寄住在我们家的故友女儿,也就是你刚刚见到的雨露。”

      周遂想起了刚才厅中那张逐步扭曲的面目,不禁直言问道,“肖渝和卢雨露,他们曾经相爱吗?”

      “我不确定,”肖父开诚布公道,“但我知道,阿渝很孝顺,不会忤逆我和他妈妈的意思。那个时候,时代发展太快了,我们担心外面的女孩会对他别有所图,不会像雨露对他这样一心一意。”

      “这听起来和您的这座老宅一样,像是上世纪的事了,”尽管对此刻的话题中心并没有什么好感,但周遂还是微皱着眉直抒己见道,“这的确很不应该。”

      “我知道,是我错了。不然阿渝可能也不会这么早走。”

      “肖老师,肖渝的去世是一场意外,”周遂点明道,“除了那个在隧道里逆向行驶的肇事者,这件事和期期,和您,和这个家里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那个时候,我和他妈妈一起帮衬着雨露,天天让他心烦呐……”肖父垂下头,揉搓着自己这画了一辈子的妙手,叹息着陷入回忆道,“我们骂他不孝,纵容着雨露寻死觅活,让他要是敢离婚就收拾铺盖滚出这个家。可这小子宁愿放弃遗产继承,分文不取,也毅然决然地要离开这个家。”

      虽然这一事实听起来让周遂有些心烦,但他还是就事论事道,“那他的确是下定了恒心。”

      “阿渝从小成绩好,长得也俊,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很喜欢他,对我和他妈妈好得真是没话说。他这一辈子,唯一忤逆我们的,就是坚持要净身出户的这一件事。”

      周遂一时没有再接话。
      因为他知道,肖父的话还没有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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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肖家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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