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火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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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华街诡丽的黄昏日落算是能看的景色，譬如打翻了的调色盘撞进了碳酸气泡，一只鸟儿古铜色羽翼泛着金属光泽，电线杆子糊着寻人启事，固执跻身于喧嚣人海。
三中的白蓝校服偷工减料单薄轻盈，少年纵身一跃，校服敞开拉链灌风鼓起，一起往前冲。
然后坠落，衣摆缓缓泄气，晃晃悠悠贴回手指缝，摩擦着同样单薄的裤子，痒，刺激着皮肤血肉神经，顺着血管奔波，锈迹斑驳的松动拉链缺了一小角，卷起的深铁色锯齿边儿划着手生疼，也不过是一道浅淡的嫩红色伤痕。
这在当时是一个很有□的帅炸动作。
乡村经济水平的小城，超市里便宜的粗劣滑板撞击台阶哐啷哐啷，嚣张恣意无所顾忌，五块钱的卡牌和一块钱的泡泡糖，碳酸气泡炸裂喷涌。
振华街街角有一家玩具店，或者说是玩具娃娃批发厂，破旧昏暗的店面，经典红底白字招牌还带着烟酒广告，卷帘门车库发潮，缠绕着一股淡淡发霉的湿润气息。
大概没有小女孩会喜欢这样的地方吧，没有公主的破烂仓库不是城堡。
周日扒拉出校服口袋里塞的九十块钱，在店里徘徊转悠，白漆快掉光的货架漏出斑驳深色，暗红油漆划痕，破得不行，绝对是这个小城不挣钱亏损个人店铺的标志。
不，还少一个嘬茶水听刺啦刺啦收音机的老头儿，摇着蒲扇骂骂咧咧。
周日想着，扯扯娃娃硬邦邦的粗布裙子，粗糙翻起的针脚，白线黑线混在一起漏出，得，又是一个破烂牌子的残次品。
可是他好像只能买得起这个－－或者说剩下的钱刚好够他买本漫画书和一根浇满色素的冰棍。
叼在嘴里慢慢融化，鲜艳色素染了舌头牙齿，凉凉冰块滑进喉咙平息躁动灼烧，短短一截小棍露在外面一翘一翘。
一个小孩儿蹲在货架角落，费力拔着娃娃的脑袋四肢。
易碎劣质塑料和伪橡胶散发着浓浓刺鼻的异味，是店里最破烂灰头土脸的娃娃，嘎嘣一下细得吓人的腿被生生掰断，塑料残渣星星点点，小孩儿的指缝儿夹了几根金色头发。
周日停在货架后，脚下有一个娃娃脑袋，脸被红色儿童水洗彩笔画得不成样子，难以辨认原本妖艳的妆容。
怪瘆//人的－－劣质塑胶塌陷一块，被挤压变形颜色糊成一团，譬如奇怪的热带雨林大鸟纷杂羽毛缠作一团，乱而花眼。
周日拾起滚到脚边的脑袋，捏捏瘪下去的凹陷脸颊，准备递给小孩儿－－
小孩儿却警觉恐惧地停住，手上动作一顿，呆滞几分随即哆哆嗦嗦丢下残缺不全的娃娃，连滚带爬跑出小店。
门上拴着的脏旧布偶有气无力嘟囔着“欢迎光临”，周日迟疑看了看地上散落的零件。
“一个小小的破坏欲如果一直膨胀，演变为伤害欲时，会突然爆发而不可遏制。”
周日抬头下意识寻找声源，一个比他高一点的少年懒洋洋倚在门框上，拨弄着摇摇欲坠的钉子。
江然见他不说话，慢条斯理开口：“那个小孩儿……被qiang/////////////////////口过。一帮外地到处流窜的。”
周日愣愣抬头，江然不自然地瞥了他一眼，“你别问我qiang////////口是什么啊，违|fa的知道吗，结果这事儿也没设么了解，拿几百块钱压下了。”
他惆怅地看了看天边一点点淡下去的云彩，“你知道，这小破城市，有多少快混不下去的人，哪来的那么多绝对。”
周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人没事跟自己说这个干什么，心一点点沉下去。
是啊，就这儿，有多少人卑微地湮没在金钱里。
“你……认识他？”周日小心开口。
江然惨然一笑，“我见过他被侵害，我报的警，我……”
他好像被什么噎了一下，气一下子弱了许多－－“我没保护住他。后来那一帮变态找上我来，也没怎么着。”
就是戏谑地说，他们做了什么，多少人，怎么做的。
他们疯狂大笑，讲着□□段子，扭成一团满口xl//cs不堪入耳，变态讲着他们的事，一件一件，可怕到人性惨淡。
他记得那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恶心，脏。
他们给他看手机里的照片视频，大笑着评头论足，啧啧赞叹哪个身材好哪个激烈，激动地尖叫欢呼热闹，他们知道江然不能把他们怎么样，这儿的警察都不敢。
横行霸道，肆意妄为，破烂小城的低俗，年复一年的习惯。
“这就是成年人和孩子最大的区别，成人犯罪可能会表面镇静想方设法逃脱，而孩子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那小孩儿已经没了踪影。
他拼命逃亡。
周日抬头，“那怎么办？”
江然低头，“我不知道。”
在街的另一边，招摇大摆的一群混混开始搜刮钱财，和警察油嘴滑舌狡辩，暗巷子里有什么，他们一无所知。
或许会有新一帮人，或许一切回归平静。
“他才……这么小，这么小，还是个孩子他以后呢，他的以后怎么办？”
他会恨么？会的吧，他会变成那样么？
江然揣着叮当作响的钢镚儿，手里还捏着超市打折广告单，默不作声。
许久他抬起疲惫眉眼，“你来这家店干什么？”
周日干脆利索：“我给我弟弟买生日礼物。”
他想了想补充道：“我怕他找不到女朋友，让他提前学习一下。”
“……”
学你个头啊，江然不可置信想着，神经病吧。
周日家小区的楼单薄得吓人，沙土墙，去年他爸想钉个钉子挂张照片，结果一锤子下去墙皮裂开，扑朔往下掉土掉沙子，粗犷缺了个坑的墙被强行用胶带粘上。
小祖宗过生日，鸡飞狗跳吵吵嚷嚷，灶台丢了一颗红中，烘焙的温度，电视音量最大，他郑重把娃娃塞给弟弟，没有留下来看当代儿童对火辣身材的感想。
邪魅紫五三，勾勾画画辅助线一团乱麻。
那个小孩儿，掰着娃娃四肢的小孩儿，他会报复么？
如果不会，伤害会在他身上凝固滞留。
如果会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火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