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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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泛今年三十三，果断挥别妈宝男。
具体过程就不说了，无非是鸡毛蒜皮、家长里短。她不是什么社会名流，连分手声明也用不着胡编。领完证那天，她随手发了一条朋友圈：迈入三十三，重新单一单。
何家父母很开明。两口子从外地大老远地跑回来，陪闺女在自家吃了一顿散伙饭。席间进行了友好会谈，主要是问她有什么打算。何泛想了想，放出话来：“赚钱！”
想到那妈宝男在分居时一直讥讽说“你他妈才挣多少钱”，她就感到恶心。心说老娘要不是把大好的青春年华错付于柴米油盐，分分钟就能走上事业巅峰。
何家父母对视一眼，何爸爸委婉地问：“……你还在那个什么江的网站上写文章吗？”
何泛膝盖一痛，脸色比那个什么江还要绿。尤其想到每篇点击数是一长串的个位数，还有每逢更新必掉的收藏量，她默默咽了一口老血。
知女莫若父母，两口子都不用再往下问。气氛有些尴尬，何爸爸打圆场说：“有爱好也挺好的。”
“爱好能当饭吗？”
“爱好能当饭吗！”
何爸爸话音未落，母女俩异口同声。何泛看着她妈，很不服气。
何妈妈恨铁不成钢，想骂她几句，又心疼闺女才经历人生大事，于是在心里把那对可恶的母子问候了好几遍。然后狠狠地把筷子一撂，发话道：“行了老何，咱们也别瞒着她了！”
何爸爸就等夫人开金口，搓了搓手，还煞有其事得四处张望了一番，方压低声音说：“其实……”
“其实我爷爷姓李。”何泛贫嘴一句，又觉得这个梗太老。这些年首富榜上都不知换了多少茬。再说那姓李的糟老头子，坏得很。
何爸爸讪讪地接了一句：“……他好像是姓李吧。”
什么！何泛的表情是吃瓜又吃鲸。
何妈妈用手敲了敲桌面：“这是重点吗！”
“那不就是李子树吗。”何爸爸嘟囔了一句，惊见夫人脸上阴云密闭，立马陪着笑说：“对，这不是重点。”他向前探身，几乎是用气声在说，“其实有一份工作，我们一直压着没告诉你。”
“嗐，我还当是什么好事。”何泛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不就是父母给介绍工作吗，有必要弄得这样神神秘秘？
何爸爸有些犹豫：“你想要试试吗？”
“能赚钱吗？”
“应该不少。”
何泛看她爸言辞凿凿，但透着一股心虚，她惊道：“您不是让我去犯法吧！”
“那得看是什么法了。”何爸爸刚想吹一吹过往战绩，又见夫人眼风凌厉，忙说：“不犯不犯，遵守纪律。”
何泛见惯父亲老实巴交一生，所以对他能给介绍的工作也没有什么特别兴趣。也正是因为期望值不高，所以何爸爸接下来的话直接颠覆了她的三观。
“这份工作用你们小年轻的话说，叫什么来着？噢，穿越。”
安静了三秒钟。何泛面无表情：“爸您刚才说什么？您刚才说话了吗？”
“穿越。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不知道穿越？哎不是，您是怎么知道的。”
何爸爸憨憨一笑：“我以前就是这个单位的。”
说着，他从口袋里随意掏出一张名片，烫金大字龙飞凤舞。国家时空管理局行政管理办公室主任。何爸爸补充了一句：“简称「穿越办」。”
何泛呆呆地盯着这张薄薄的纸片，因而没有错过字里行间的变化。“室”与“主”之前硬生生地挤进了一个“前”字。何爸爸低头一瞅，揪出那个“前”字，气道：“这帮小没良心的！这么快就人走茶凉了。”
何泛一时间受到的冲击太大，思维明显跟不上了。纵使她写小说时设想过无数种离奇古怪的场景，但真真正正发生在眼前，主角换成生她养她的父母，还是在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时刻，围坐着一张普普通通的餐桌，她觉得什么语言都是苍白的。
“说重点！”何妈妈扬声。
何爸爸忙切入正题：“我们单位一直在招人，你要是想去，爸这就安排上。”
“……我去干嘛？”何泛总算挤出了一句话。
“我看看啊。”何爸爸摸出手机，戴上老花镜，就像他平时看什么头条什么音那样，边看边说：“就是去一些地方，有「四大民间传说」、「四大名著」、「四大发明」……怎么都是四个四个的，噢也有「八大菜系」，还有武侠、仙侠、校园之类的，校园这个副本应该比较容易吧？要不你先去这个练练手？”
“副本？”何泛猛然听到一个她认为绝不可能从年过六旬、整日围在炉灶边刷刷朋友圈的父亲口中出现的词。
何爸爸一愣：“副本就是让你打怪升级的。哎我这么说对吗？你混网络的连副本都不知道？”
眼见话题走势又不对了，何妈妈一拍桌，何爸爸赶忙继续回归正题：
“至于你去那里干什么嘛，简单来说就是做饭吃饭。”
何泛：“？”
何爸爸解释：“这个穿越嘛，有人是去化解怨念的，有人是去完成心愿的，还有人是去谈情说爱的……”
“好多都是去白嫖的。”
何泛嘴上没把门，把平时在网上嬉笑怒骂那一套拿了出来。被她妈一瞪立即作鹌鹑状。何爸爸觉得和闺女明着讨论这个话题不太方便，递给夫人一个眼神，意思是让她私下里好好开导闺女，遇着个别人渣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一棍子全打死。
“总之你就是去收集一些「食灵」。”
“什么玩意儿？”
何爸爸摘下老花镜，颇为动情地说：“民以食为天，万物皆有灵。每个衍生出来的时空里都有许多食物，尤其是能够推动剧情的食物，很有重要意义，久而久之就成精了。不过这么些年过去，再加上人们穿来穿去的，有的「食灵」走上了歪路，变了味儿不说，还到处惹祸。你就要去拨乱反正。”
何泛一脸呆滞，沉默许久。何爸爸被夫人拦着没出声，静静地等闺女独自消化。直到听她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成精？”
何妈妈对于父女俩说话办事抓重点的能力早就没了想法，索性舀了一碗鸡汤慢慢喝。用的是乡下收来的散养鸡，汤又炖得够久，呈金黄色，香气浓郁，喝一口就觉得十分滋润。
父女俩还在那边你问我答。
问：“有系统吗？”
答：“没有。要那玩意儿干嘛用。”
大部分「系统」不是用来给主角添堵的，就是只会卖萌的。
问：“有空间吗？”
答：“这个倒有。爸争取给你弄个条件好点儿的。”
何泛眼前一亮：“什么样的空间？要种地吗？有灵泉吗？能炼丹吗？是随身的吗？”
何爸爸挠挠头：“爸也没进去过……不过你放心，爸肯定给你弄个有抽水马桶的。”
何泛：我们小说里的仙女儿都不上厕所的好吗！
“是快穿还是慢穿？起码应该是综穿吧？那这时间怎么算？我不会穿越一次回来时候您俩都七老八十了吧！”
年龄是女人的死穴。正在喝汤的何妈妈差点呛着。
“瞎说什么呢！”何爸爸白了何泛一眼：“那边一年，换算过来是这边一个月。一般每个时空也就让你待个一年半载的，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了。”
“这哪儿够啊。要是赶上「红楼梦」，没个十年八年能行吗？”
何爸爸老神在在：“这就是潜在的考验嘛，看你选在哪一年、用什么身份进去，看你能有什么能耐，翻出多大的浪。最终在那个时空产生了多大的影响力。”
“影响力是不是与收入挂钩？我是不是可以让所有人都跪下叫爸爸！”何泛一不留神又说漏了心里话。何爸爸睨她：“我可没那么想当爷爷。”
更没兴趣当“奶奶”的何妈妈把碗重重一放：“说正事。”
“有没有惩罚机制？电击之类的！”
“好像没有。也太狠了。”
“会出意外吗？会受伤吗？会……吗？”何泛将将要说出那个字，蓦地住口，转而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眼神打量父母。
何家父母哪里猜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关于生死的事，两口子如今倒也看开了，颇有默契相视一笑。
何泛：我干嘛还被喂了一口“狗粮”！
何爸爸想了想：“应该没什么危险。毕竟咱们是后勤部门，又不是警务部门。”
“您刚不是说有武侠、仙侠吗？”
何爸爸一拍脑门：“还真是！那可不成，我赶紧问清楚了。”
说着，他抄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待接通时喊了句“喂，老张啊，问你个事儿……”
真是跟他以往做派没什么两样。但因今日受到信息冲击太大，何泛不由思维发散，总在想偶尔见过的张叔叔王阿姨之流到底是什么真身。还有她那板着脸的爷爷，因为住得远，感情也不深，加上她一直认为老人家重男轻女，所以很少来往。
这通电话用时不长。何爸爸放下手机，舒了一口气：“放心吧闺女，说是自带基本防身技能。而且一旦情况不妙赶紧撤出来就行。”
何泛心里合计，这工作好呀。包吃包住，有声有色。但本着写小说时常见套路，她很怀疑：“既然这工作这么好，您怎么以前没说过？”
言外之意是天底下哪儿有白来的午饭？肯定藏着什么坑。何妈妈听出弦外音，瞪了闺女一眼：“别又赖你爸。之前你可一直没闲着。”
过去十多年，上学、工作、恋爱、嫁人。婚后主要精力放在攒钱买房。成天面对动辄就拿“孝道”压人的婆婆，以及一个劲儿躲在后面挑事的公公，回想起来，忙忙碌碌却又十分茫然。
何爸爸一看勾起闺女的伤心事，连忙打岔：“嗐，也怪我，因为一直想着还是让你过正常日子。毕竟你身上也没什么灵力，我也不在仙籍里。”
行吧。何泛觉得今天无论何爸爸再说什么，她都能保持着良好的心态听下来。
何爸爸是真觉得凡间烟火有种种美好，所以当初给孩子取名用的是“凡”。后来怕被误会成是男孩名字，改为现在这个字。
“老何，她这手艺行吗，跟你能比吗。”
这些年闺女不在身边，逢年过节见了面，何家父母也舍不得让她干活。别人不知道内情但何妈妈门儿清，老何当年被推上部门主任一职，主要就因为他做饭好吃。而想要驯服「食灵」，手艺可不能露怯。
何爸爸给闺女舀了一碗汤：“尝尝怎么样。”
明摆着是要考验她的水平。汤还温热，何泛喝了一口，眼前一亮：“清汤越鸡。”
越鸡出自春秋时期的越王宫，原是供王室观赏玩乐，而后流入民间，逐渐养成优良的食用品种。要做清汤越鸡这道菜，必得挑整只嫩母鸡，取大砂锅，垫竹箅子，先用旺火烧出浮沫，再焖煮个把小时练出原汁。然后将鸡与配菜同上蒸笼，撒上绍兴酒，候上半个小时，自有汤清味鲜。
何爸爸眼里带着赞许。何泛又说：“鸡不错，可这酒就一般了。”
何爸爸老脸一红。
绍兴黄酒大致有四个类型，元红、加饭、善酿、香雪。炖这道菜用加饭酒。显然他用是用了，却没拿出真家伙。
“嗐。我这不是先尝了尝嘛……”
花雕开坛以后尝了尝，正好手边搁了一碟茴香豆，引着他兴味盎然、小酌几杯。正是这时，灶上的红烧肉收了汁，一块块油润红亮，颤巍巍得招引他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然后就吨吨吨……
何爸爸：绝对是茴香豆先动的手。你知道“茴”字有几种写法吗？
“再来。”何爸爸给何泛搛了一方红烧肉。
红烧肉不属于任何菜系，但好像在哪个菜系里都占有一席之地。山东的鲁味红烧肉咸鲜酱香，上海的本帮红烧肉又酥又润；苏式红烧肉浓油赤酱，毛式红烧肉红亮微辣。武夷山的茶农用岩茶水焯肉去腥，肉香里混着茶香和酒香，简直要了老命。
何泛吭哧一咬，满口溢出浓香油汁。她赞不绝口：“这肉烧得够意思！”
只用鲜酱油和冰糖慢慢焐出来的红烧肉，至醇至纯。也只有这样的红烧肉才配得上大文豪每天早起打两碗。
“用的是黑六的五花。”何泛眼皮一抬，对上何爸爸意味深长的笑容，舌尖一顶，了然道：“行啊，放了干山楂。”
何爸爸兴致更高。滚水烧肉时一般放醋是为让肉质膨松，用干山楂的效果更好。能尝出藏在肉里的这份酸，孺子可教。
何爸爸想，闺女自幼挑嘴，嗜吃如命。干脆去吃个够吧。
“既这么着，明天我就带你去单位……”
“不去。”何泛摆了摆手：“还是算了。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虽说这份工作听上去很美好。但她才不去呢。穿越有什么好的？是这肉不好吃，汤不好喝。还是电视不好看，手机不好玩。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她还是继续为社会主义伟大事业奋斗终生吧。
何家父母也是深以为然。一家三口皆从彼此坚定的眼神里，品出共同的志向。他们相□□头致意，其乐融融继续吃饭。
全文完结。
……才怪。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