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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生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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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那些暗地中的勾心斗角,也许逐云更喜欢将Avalon当做一所封闭式的学校。上午是强身,下午是学知。
在西方传说中Avalon是来世与身后之地,英雄们在无人之舟的带领下进入浓雾笼罩的孤独岛屿,进入者忘却今生。
逐云眯着眼有些瞌睡,午后的阳光温柔地透过窗户,她几乎可以闻到空气中的温暖。
自从两年前Avalon搬来这座小岛,她总算告别了不见天日的生活,能够闻到芳草清香听到莺歌鸟语已经非常满足。
讲台上的法裔教授不过三十岁却因长年沉浸在毒物药品间形如枯槁,听说他是有名的化学家,毕业于世界上最好的大学之一的麻省理工,他的毕业论文被提名诺贝尔奖,在那一年中整个学术界都为其疯狂。
可惜天才也会犯错,在他二十六岁那年因毒杀双亲被捕入狱。
当然,这只是报纸上的报导。
逐云抄下黑板上的笔记,一面观察他。
在她看来,这个人可悲的是他心中对亲生妹妹疯狂的爱以及对独断专行的父亲的恨,而更可怜的,则是他被长谷川所勾引。
每当那两人视线的相撞,纠结牵系中总是满满的□□贪婪。
所以长谷川的药剂课永远都是满分。
但是另一方面想想,长谷川又何尝想和这个比自己大了将近一轮的男人上床呢?
为了不被淘汰,她们别无选择。
想到这里,逐云所想起的,是安吉拉。
第一次进到Avalon所遇到的小女孩,她尝试杀死自己,但是却被追风所阻止。
之后的三个月中,她用尽手段想要弥补自己的失败,先是假意求和然后是刺杀,而自己如果没有读心的本领想必也会陷入她的圈套中的。只可惜她遇到的是她。
无论怎样,她是第一个、因为自己而死的人。
安吉拉有一头浓密的卷发,喜欢扎嫩粉色的蝴蝶结,活象童话中的公主。
被淘汰的女孩非常凄惨。绝大多数都会被立刻处决,少部分会被送去西班牙一类治安混乱的地方执行任务。组织承诺会对顺利完成的人进行特赦,可是,三年了,她从未见到过一个从那里回来的人。
从未。
如果不是洛追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呢?
笔记本上,钢笔由于不经意间的停顿留下了一团污迹。
隐约间,她讨厌这种肮脏,所以她的药剂课总是所有科目中成绩最差的那一项。
等到下课铃响,逐云收拾好书本为下一堂课做准备,下节是关于哲学、音乐和美术。这堂课很有意思,代表人类真善美的东西在这里都被浓缩成一个个的符号,学生们不是学着去欣赏而是去记忆。
因为世界上真正懂得美的人很少,金玉其表就足以欺骗他们。当这些孩子们夸夸其谈某某著名歌剧时,那些贵妇人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从来就没看过那个歌剧。
杀手所要明白的就是杀人,而他们所要学习的是如何完美地挥舞死神的镰刀。
但是逐云依然很喜欢这堂课,与她截然不同的是,这是洛追风最最厌烦的一门。
然而她却未料到,教室外的来人竟然是爱德华。
所有人都开始安静下来。
自从爱德华在自己眼前处决安吉拉后,她就一直对这位神父怀有敬畏。
她明白:那时他所要处决的不是安吉拉,而是从前的自己。
这是一个睿智、狠辣并且深藏不露的男人。
在这样的人的面前,即使再高傲的头颅也必须低下。
「是神父!神父来做什么?」
「爱德华神父!天……难道又有人要被淘汰了么?!」
在人们的惊惶中,那位先生站在教室外,对逐云微笑着招手。
他的笑在曾经的她看来是和蔼可亲的,只是看久后方才明白其中的凌厉。
侧目处莎乐美在幸灾乐祸地冷笑,还有洛追风的欲言又止。
暗暗一叹,逐云走出门外。
“生日快乐。”
逐云眨眨眼,她没有听错么?
“生日快乐。”
清清楚楚的四个字从男人的口中吐出,四年时光并未在他的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依旧是一身黑色的西装,两鬓略微有些白发被齐整的梳到后面,英挺的模样。
只是逐云却变了,她不再是个黄毛丫头,她身材窈窕均称,眉清目秀,已经显示出青春少女特有的美妙。
14岁的小女孩化茧成蝶。
她从未想过会从他的嘴里听到这四个字,就连自己都忘记了这个日子。
那么下一秒他会不会拿出玫瑰花和蛋糕?
逐云为自己的想象而逗笑,嘴角那浅浅淡淡的弯起却在瞬间冻僵在了原地。
“出任务?”
她呆呆地问。
四年间她也出过不少任务,更多的是利用她的特异功能来窃取情报。
但爱德华从未派给她“那样的”任务。
男人摸了摸她的头,他的手很大,蒲扇般的遮住她头顶的阳光。
他即使不说出来,她也能够读到。
新的任务如同轰炸般将她一直以来心存的侥幸炸得粉身碎骨。
“这里面是资料,不懂就去问追风。”
他递给她一个牛皮纸袋,又摸了摸她的头,看到她微微的躲闪,男人轻轻地抿了下唇。
“还习惯么?这里的生活。”
如果不是他交给自己的任务,现在的爱德华宛如一位长腿叔叔。
“很好,谢谢您。”
逐云斟酌着自己的用词。
“看来你的‘能力’似乎有所增长啊……”
男人的表情看不出情绪,逐云的心却在他的话语中颤抖。
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
明明应该假装读不到这个人完整的思维的,洛追风也叮嘱过自己不要暴露能力的进步。
组织不喜欢弱者,但也绝对不可能喜欢无法掌控的强者。
“哪里,”她勉强笑笑,“是您故意让我读去的,不是么?”
他灰色的眼透露了一个略加赞许的笑意。之所以亲自送资料过来就是为了观察这个孩子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反应。
自己在无意间刻意透露了?
也许吧。
无论怎么说,她的镇定比他所想象的要好得多。这个孩子进入组织时的岁数实在太大了,面对她,他总是会有一种隐隐的心慌。
逐云的父亲是位著名的大儒,纵横商政两界;而她的母亲是真正的名门贵妇,上流社会交际圈中数一数二的女主人。
如果不是他们的保护,这个女孩不会平安长到14岁才被他们偷走。
为了这场绑架组织花了两年时间来布局,又花了一年半去平息她父母的愤怒。
虎父无犬女,跟随在那样一个父亲身边长达十四年的逐云,也许已经学会了太多他们所无法预料的东西。
对于爱德华的顾虑逐云是知道的,所以她晓得自己更应该谨小慎微。
如果可以保住安全她愿意输给莎乐美,洛追风自从她升到前10就未再逼她练功,想来也是这个道理。
自己的特殊来源于不同寻常的能力。
也许可以再特殊一点?
一直以来,逐云都是这样想的。
自从她出生就与其他人不同,特殊的成长环境、特殊的待遇。无论她喜不喜欢,她都无法拒绝这种特殊。
当一个人习惯了某种东西就会很容易将其视为理所应当。
可是爱德华却在她十八岁的生日时告诉她:她与其他人是一样的。她们所需要做的任务,她也必须去做。
逐云看着爱德华离去的背影,呆呆地怔住。
直到夜晚回到房间,洛追风终于忍不住地拧起了眉。
逐云的肩膀上被人划开了一道很深的伤,几乎所有人都发觉到她的恍惚,于是群起而攻想要除掉这个对手。
四年前逐云因病得到了两周的假期,所有人之所以能够容忍她是看了他的面子。然后一年后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个进步飞速的女孩是个比洛追风更可怕的怪物,如果给她时间,恐怕这里所有人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当他们终于下决心要下杀手的时候已经迟了。
杀她的时机已经过去。
这个女孩迅速变得机警、狡猾,并且有着过人的身手。
但今天她的恍惚无疑是一个极好的突破口。
“你想死么!”
若不是她终于想到要亮出任务的特赦令,她极有可能无法活着回来。
“我、我……”她垂下头,静静地处理伤口,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她的张惶。
“什么任务?”
“你不是之前已经知道了么……”
她想起莎乐美的讥讽,想起他欲语还休的神情。他们其实都是知道的,只有自己依然天真。
四年了,为什么自己就没有什么长进呢。
酒精的刺得伤口疼痛非常。在四年中,她尝过很多次这种滋味,可是这一次却尤其的让人难以忍受。
他在她的质问下沉默,他只是略微看出了一些端倪,组织里的男女无论谁都所接受的任务都是公平的,所以所有人都能保持自己平和的心态。
“具体的呢?”
“塞班岛,拌住维罗那家的下任族长三天,伺机窃取情报。”
她说得隐晦,并未说明的部分暗藏其后。
他看着她,暗自琢磨她究竟想要怎么做,慢慢地说:“你已经比别人幸运很多。”
她低下头来不再说话。
的确比起其他女孩她实在是太过幸运。
只不过对于他们来说,性是一种帮助自己取得胜利的手段。但对自己而言,那是耻辱。
爱德华想得没错,她进入组织的时间太晚,价值观与道德观业已深刻在骨髓血脉之中难以拔除。
她会羞于与别人上床。
女孩子的第一次只能给自己爱的人——即使知道幼稚,逐云依然会在心中偷偷地想。
她不想接这个任务。
“什么时候走?”
“明天。”
洛追风没有再问。这个任务下达得太仓促,依照爱德华的性子他很少会做这种毫无把握的事情,送她去做这种任务,万一失败会为组织造成巨大的损失。
但是明明知道,爱德华依然这样决定,那么也就代表事情无可挽回。
这一刻的追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想要挽回的,究竟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