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关三劫》午言

149、再婚与旧伤

　　失血过多的感觉就是全身发冷，四肢无力，昏迷后刚醒的感觉是头脑迷糊，太阳穴抽痛。这些感觉糅合到一起，再加上剧烈颠簸的马背，我的感触只是生不如死。
　　“小凝，小凝……”福彭抱着我纵马跟随在弘皙等百来人的队伍中。之前弘皙拿出药丸后我便昏迷了过去，如今看来，弘皙的威胁成功了，如果没猜错，我现在应该是个人质。
　　“小凝，你别怕，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虽然我现在感觉很差，但福彭的承诺却还是让我放下了一半心。
　　晌午时分，马队驰入一个硕大的庄园，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地方就是弘皙的老巢——郑家庄。他们一进去，郑家庄就全面戒严，弘皙跃下马便喊道：“都跟我到前厅来议事！”
　　“王爷！还请您先赐臣下解药！”福彭抱着我拦在弘皙面前。
　　弘皙眯起眼睛，不阴不阳地看着福彭，“急什么？我们的安全都靠着她呢，一时半刻她还是死不了的。”
　　“王爷！”福彭上前一步，紧盯住弘皙，“您明白我所做一切都是为她！如果不见到她安全，臣下是不会跟您议事的！”
　　“哈哈哈……好，好！好一个情深意重！”弘皙大笑，阴狠地道，“平郡王，看到你跟随我近四年的情分上，我就先赐半丸药……别瞪了，这药灵验的很，半丸便可保她三天之内跟常人没什么两样。”
　　弘皙说的不假，吃了半丸解药的我当夜便能下床活动了，那支□□射到我心口上二寸之处，伤了动脉，却好在没伤到心脏。倒不是弘皙骑射不精，而是我垫高的假身高误导了他，若是真的弘历，那一箭定是穿心而过。
　　我刚能下床，弘皙便把我提溜到议事厅里去了，他们有一肚子疑问等我解答，问我弘历何时知道他们计划的，又问我如何穿着弘历衣服在鹰果岭……
　　我只是冷冷看着弘皙，一个字也不肯告诉他，福彭也向我询问，我只是告诉他：“这些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贱货！你说不说！”弘皙怒了，长鞭一甩直冲我而来，福彭一个箭步上去，握住鞭梢，吼道：“事情已经至此，她说不说还有什么差别！”
　　弘皙火冒三丈：“她不说，我怎么知道弘历那小子摸了我们多少底！我怎么知道这郑家庄里有没有内奸暗线！福彭，她到底还是不是你的女人！”
　　当着厅上众多男人的面，福彭的脸色难看极了，难看得连我都有些不忍，我终于跟弘皙说了第一句话：“放我和福彭走，我会求弘历不追究你们的弑君篡位之罪。”
　　“哈哈哈哈！”弘皙狂笑，“你求？不顶用！我要拿你的血、你的命来逼他！皇家里面没有信任，求来的东西都不长久！”
　　福彭终于被癫狂的弘皙惹恼了，“王爷，你要动她，得先问问我！”
　　“问你？还是问她自己啊？”弘皙阴笑着，“别怨我，我给你两天时间，如果你搞不定这个女人，我就替你来搞定她！你最好跟她说明白，我是一点耐心和温柔都没有的……”

　　弘皙这人一定是个有强迫症和躁狂症的家伙，他嘴上说给我和福彭两天时间，第二天却就开始自作主张给我俩主婚，一心要让我彻底成为福彭的福晋，他们的同伙。
　　于是郑家庄里翻箱倒柜、鸡飞狗跳，凤冠霞帔、红烛绿蜡，张灯结彩地装扮起来。不过第二日他们也忙着打探消息、调兵遣将、频繁议事，这样我倒锁起房门，在偏房里过了一个清静夜。
　　可是第三天就没那么幸运了，弘皙嚷着说五月初九是个黄道吉日，一定要福彭迎娶了我。他甚至还在郑家庄里摆起了喜宴，打发了两个嬷嬷伺候我梳妆，似模似样地热闹着，仿佛他们不是一群命在旦夕的逃犯。
　　我在屋里被迫穿上一层层的满族嫁衣，夸张的涂抹着胭脂水粉，那两个嬷嬷还嫌不够喜庆似的，整盒的胭脂都给我用了半盒，“福晋的脸色太苍白了，大婚夜的，多搽点，多搽点……”
　　我懒得理她们，弘皙那半丸药让我奇迹般地止住了血，但怪的是伤口却不结痂愈合，而且还泛着奇异的红。我料想自己的伤应该只是被强行抑制，好比个纸扎的人儿，一戳就会破……
　　门外众人还在大吵大闹，从白天一直喝到晚上，弘皙早已是烂醉如泥，但还是精力旺盛。我不禁想起康熙年间自己在上书房见过的他，彼时他还是康熙爷最宠爱的嫡皇孙、皇太孙，皇位迟早也是他的……可是，造化弄人啊，现在他不仅不是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年了，还成了一个酗酒癫狂的逆贼。
　　他已经是半个疯子，等下福彭进来，我一定要让他远离这家伙。
　　正想着，门被人推开了，福彭和一干人跌跌撞撞走进来，弘皙在门口对着那两个嬷嬷大喝：“还不快滚出来！别打扰平郡王的洞房花烛夜！哈哈哈，平郡王，只要女人一夜是你的，往后就永远都是你的了！”
　　“砰！”弘皙大力从外面锁住了门，又招呼众人回去继续喝酒，好一阵，门口才安静了。
　　红烛下，福彭的脸也有些红，他定定地看着一身嫁衣的我，好半天不说话。
　　我一阵尴尬，忽然想起自己满脸胭脂的样子，忙伸袖子去擦，福彭却扑上来按住我的胳膊，低低笑道：“别……很好看。”
　　他一定也喝了不少酒，为何往日锋利的眉峰和唇角都像汪着春水似的。我用力将他推离了一些，认真对他讲：“福彭，你别听弘皙的话，他是个疯子，说得都是疯言疯语……”
　　“他有些话，并没有说错……”福彭又贴过来，“小凝，是不是我始终没踏出这一步，所以你才一直做不成我的女人？”
　　他捧起我的脸便吻了下来，有些痴狂，又带着无穷无尽的渴望，我牙关紧咬，死命地推他，断断续续吼道：“别这样……别这样！福彭……我们不该这样……”
　　“那我们该怎样！”他的唇沾满了我的胭脂，红得触目惊心，他拂着我的嫁衣，“小凝，你说我们该怎样？这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我的心虽然有点疼，有点不忍，但还是狠着心对他道：“我们没有洞房花烛夜，这是假的，假的！我早已是弘历的女人，我早已给了他了！”
　　他一下傻了，眸子里满满的都是震惊和伤心，突然一把攫住我的肩：“你告诉我，是不是他强迫了你！是不是，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清清楚楚地道，“我是自愿的，自愿的。”他是曾强要过我，但我也曾在山坡上紧紧地抱住过他。
　　“你怎么可以……”福彭的双手无力的滑落下来，“你难道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这一夜吗？为什么我尽心尽力、温柔耐心，却仍然不能得到你？为什么弘历他如此伤你，强你，你还要给他？”
　　“没有，福彭，他没有伤我，强我……”
　　“你还说没有！”福彭打断了我，“那天你来平郡王府与我告别的时候，一个趔趄撞进我怀里，我从领口里看见你身上全是伤！宫里是他的地盘，不是他是谁！”
　　“你看见了？”我有些诧异，随后又道，“其实那些都是他的女人和孩子弄的……”
　　“在他那里受了伤，他撇不清！你别给他开脱了！”福彭恨了起来，“如果不是看到你那满身的伤，我如何肯主动上了弘皙的船？我只要想到你日日在他那里受苦，我就恨不得杀了他！我不管祖宗遗训，不顾大清律法，我走上这条大逆不道的路，都是为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