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与行路》亦怀新

83、春天音乐会

　　如愿以偿，今晚听了中国爱乐乐团的音乐会。谭利华指挥。就我本人来说，三叠三弄还可以听，序曲圆舞曲几大调就完全不知所云——此次前去，只为受一点西洋音乐的侵染。张爱玲这么描写自己听交响乐：一大堆音符咣咣往桶里倒，吵得人头昏，然后指挥疯了，所有音符混杂一气，完了。演出前看宣传册，原来林怀民的《行草》，李祥霆等人的民乐都错过了，不禁跌足长叹，想是否会太划不来呢？这交响乐，到底怎样？

　　还是不负我望。无论是间歇时一段单纯的横笛，或是众提琴共舞，号角齐鸣，有意大利村庄沐浴在明黄阳光里，有宫廷雍贵建筑里王妃贵妇繁重蕾丝上梦一样厚而微醺的风穿过，有庶民凡间沉重的悲剧，西班牙女郎火红生命与舞裙。有吟唱，有控诉，有歌颂。指挥家的手指，仿佛把握着无数音符，或使其如河流迅速流过，或蜻蜓点水，一个笑涡，或雷霆万钧，广阔而激动人心。

　　再说休息时观察的人。谭利华好像是被音符泡透了，艺术气质有很强的感染力，出场亮相，掌声雷动。另外有位小提琴手，他的演奏格外投入，气质端庄，连西装也格外笔挺，领带也格外合适。想来观众更愿意看到这样的艺术家，而不是在眼角衣袂显出疲沓的。更不得不提的，是坐在中间的一位中提琴手，应该是位天蝎女子，身长玉立，肤如冠玉，发如亮漆，直垂至腰。面容波澜不惊，只偶尔与指挥眼神交流；几乎没有化妆，只是唇显天然润红。一袭黑纱长裙，窈窕飘摇，简直是仙女下凡啊。另有一位小提琴手，则非常丰腴高挑风采超人，低胸黑色晚礼服，厚重蓬松的长发披下两肩，皮肤是石膏的白腻——她让我想起安娜卡列尼娜的记载。她的神情，也是有点魅惑的。从一个学音乐的孩子，到录入中国爱乐乐团，这条路有多少艰辛，需要多少天赋和勤奋？想到这里，不得不对他们肃然起敬。而繁忙的演出，永不可间断的练习，仍然保持着健康、美丽与风格，又该有多少定力和智慧？足令我再次起敬了。

　　最后一曲终了，观众掌声不息，谭利华不得不再三出场，又为大家指挥演奏了三首曲子，才微笑离去。

　　西安音乐厅，据说是顶级声学家设计，全无音响设备，舞台上撕一张纸，要最边角的观众也能聆听。的确如此，演奏时谭利华的指挥棒不慎触到乐谱，三层上的我都听到了。

　　走出门去，大唐不夜城美丽非凡，我不觉挺直了腰背。温润春风里，哼着小调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