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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八强之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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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徐屿命人将方文羽押下去后,本轮会武便暂停片刻。毕竟才发生此事,大家余惊未定,想必心中郁郁,弟子发挥也不会特别出彩,于是便放令休整半日,明日再开始。
因着喻彩炎三人伤势过重的缘故,只得遗憾退出此次会武。莫云扬在回去的途中一直想,果真是可惜了,本还想同丰俞恩斗上一斗,见识见识蜀山的开山印,不曾想他竟遭了这端无妄之灾。听说丰俞恩自己也是断不能接受,死命咽不下那口气,爬都要爬起来参与会武,若不是那妖气侵入肺腑,他受了内伤,院落里的那些长老想必还拦不住他。
胜负心这般强,当真与他有得一拼。莫云扬如是叹道。
晚上用饭时,三人又是一聚首。见苏袖的筷子已经伸到莫云扬碗里,想偷梁换柱将碗里的青菜对其调包,莫云扬余光察觉,冷笑片刻,趁她不备直直击向她手背,使得是一手雁过惊鸿,出其不意打落了她夹着的一块排骨。
苏袖吃疼,见手背上生了红痕,瞪他一眼,不由地咕囔道:“果真是吝啬。”
虞唤竹一边往嘴里刨饭,一边观看他们这场天人大战,自己作壁上观,见苏袖满面哀怨,心中不忍,默默地将自己碗中的排骨给送了过去。
苏袖喜滋滋领受,笑逐颜开道:“还是小竹子好,不像某人。”
说着又看了莫云扬一眼。却见莫云扬仍旧冷着个脸,将碗里的余饭吃尽,然后起身又打了一碗。虞唤竹无奈,这两人几乎每日都要这般斗上一斗,也不知上辈子是不是冤家,这般合不来。
陆离在院里站着,凉风习习,掠起了他缚眼的白绫,张扬翻飞。他也不管,被风肆意吹拂,当是感知万物,心神俱宁。
莫云扬走到院里,本想练练剑法,临阵磨枪一番。见师父负手而立,不由地快步走上前,此刻已入深夜,旁的院落都早已熄灯睡下,只余得风声和虫鸣声,当真算得上是万籁俱寂。
他就这般随师父立在原地,不忍开口打破这片宁静,他思索道,就这样感知夜风也别有一番趣味。却闻师父已轻声开口,碎玉一般的声音倾泄而落。
“今日之事,你如何看待?”
莫云扬一怔,想必师父是问的方文羽受罚一事,便思忖道:“方文羽么?弟子倒挺敬重他的。”
“哦?”
见陆离眉头一展,来了些兴趣,莫云扬继续道:“方文羽前后行为,破绽良多,想必是隐瞒了什么,这暂且不提。光是他那份敢作敢为,以证本心,不累及师门的这份勇气,倒叫人为之称赞。”
“至于喻彩炎,这天道无眼,总会生出那么几个烂人,除了便是,岂不大快人心。若不是修仙门派明规令止,不可残害修者,方文羽岂会有罪?那群修仙掌门凭着莫须有的一句空言,强行安罪,真是不讲道理。”
陆离听得莫云扬的狂言,心中无奈,缓缓摇头道:“你行事还是太过莽撞,这世间万事岂会如你说的那般轻易。”
“今日徐掌门很明显是偏袒了方文羽,不然凭着修习妖灵禁术这一罪,便可将他在会武台上活活打死,岂会押他入地牢听候发落?虽说此事喻彩炎和方文羽行事都欠妥,但是众掌门面前必须要做得过去。若是杨岛主一昧替爱徒求情,反而会让其他门派生恶,觉得蓬莱岛行事与正道相背,强行要拉方文羽证道,到那时便不好收场。不如当断则断,干净利落地在众人面前表明立场,说不得还能保方文羽一命。”
莫云扬听得糊涂,一脸茫然,这门派间的弯弯绕绕他确是不明白,但最后一句他懂了。
他有些兴奋:“那方文羽真的不用死了?”
“只是可能而已,具体的还得看徐掌门。不过如今是会武期间,想必也不会大开杀戒,他暂时应是安全的。”
莫云扬心中一乐,缓了口气道:“那便好,我倒还想同他交好一番,这般真性情之人,倒也实属难见。比起门派里那群脸上堆笑、心里怂逼的假人玩意,遇他真是如见至宝。”
“但此人执念太深,欲望太强,心性过刚,强硬难折,非至亲之人绝不可动摇,若一时不察恐堕入魔道。若是以后能遇上,渡他一渡也无妨,”陆离无奈笑道,“不过此番言论绝不可外传,你我虽为散修,但也是行走在这九州之内,得遵循此间大道。你心性仍需多磨,等日后你便会看通透很多事情,包括你现在无法理解的这一切。”
“你须记得,少年一生,可悬于刀尖,勿凉热血。你的命运与这乱世相连,作为除妖师遗脉,当秉天地之正气,辨六合之是非,执手中剑,除尽世间妖魔。此生不求你轰轰烈烈、名垂青史,但求你无愧于心,不悔不怨、不恨不憎。”
见陆离神色肃然,莫云扬不敢怠慢,忙躬身行礼,正了正色道:“弟子必当谨记于心。”
他的命数他自当把握,可命数一事本就千变万化,他心跳顿如鼓擂,头一次莫名期待起来,师父说的,他当真能做到吗?
方文羽现已入狱,如今躺在暗不见天日的水牢里,整个人被绑在中央木柱上,半边身子没入寒水中。他虽为阶下囚,可也无人故意难为他。他被关押在最里面的角落,周围一片空寂,竟令他心神都静了下来,只是这水寒意刺骨,他嘴唇发白,双腿早已冻僵,只能凭着之前施展禁术消耗后仅剩的灵力死撑着,倒还算过得去。
他哆嗦着握紧了拳,本以为入了狱便有万种惩戒在等着他,但如今一夜过去,除了这寒冰水,他倒还没受过别的苦,想必各位师尊对他也是心软的。他如是希冀般想道,却陡然闻得脑中一阵闷笑响起,竟是那黑影的声音。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竟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真是可笑。”黑影萦在他脑海中,冷冷道,“如果这不是会武期间,杀了你会犯了他曜灵门百年来的盛事忌讳,你以为你还会有命活到现在?”
“你这话何意?”方文羽神色陡然凌厉起来。
“那些所谓的正派都不过是虚伪中人,你既已与我同流,他们岂会容你存在?你所幻想的留情不过是痴心妄想!”
“你撒谎,他们不会知晓你同我的交易,只要不知道,我就还有机会,我就还可以回到师尊身边……”方文羽闻言一瞬癫狂起来,痛苦地晃动浑身的锁链,咆哮道。
“那若是我说出去呢?”黑影似是很满意自己如今看到的,声线魅惑极了。他本就毫无形体,靠魅惑之力而存,如今将自己的分.身寄居在方文羽识海中,一字一句引诱他。
方文羽神色惊恐,恍恍瘫在柱上,眼里一瞬没了色彩。
这几日莫云扬过得倒为快活,平日里不是忙着练功,便是同虞唤竹打讪闲聊。因着考虑到众弟子的参会心性,会武进程倒也没之前那般急迫缩短。
在不紧不慢的比武期间,莫云扬也上台过几次,都是不太出彩的比试,他自觉着无聊便早早出手结束下来了。也不知是不是那日受了惊吓,整个会武水准直接下降了一个层次,看着眼前踏上台还双腿哆嗦的一姑娘,左右环顾着像是生怕旧日场景重现一般,他在心中感叹,这仙门弟子竟这般脆弱,怕不是以后吹点风浇点雨便能折断,如此禁不起摧残,日后如何能上阵杀妖,如何卫我人族之根本?
各派掌门也是看得叹气连连。喻彩炎的倨傲下场给一些心性浮躁的弟子鸣了次警钟,如今倒是再没人敢寻绊滋事了。若是一个不察又遇上如方文羽这般因口角便下狠手的疯子,被废了经脉,便是想哭都找不到地方哭诉。
莫云扬仔细练了练流光剑法,将第三层剑诀融汇了一番,颇有些顿悟。这几日,他也听了不少八卦,比如喻彩炎好不容易醒后,发现自己被废了,气得当场自绝,疯了一般想冲进地牢找方文羽拼命;又或是丰俞恩始终视退出会武为遗憾,已绝食证本心两三日了;再比如众弟子下的赌注中,以哪家弟子赢面最大,这话题也叫人议论纷纷……
诸如此类,不尽其数。
如此,便是到了八强之日。
虞唤竹陪着莫云扬上台摇签,不偏不倚掉落出的正好是四十四号。
莫云扬心中一乐,奇道:“这数字倒吉利,也不知是哪位仁兄如此有福分获得此号。”
虞唤竹也随他在一旁偷笑,却见得不远处一直沉默着的宗樊裹着一身黑袍握了签走上前,冷冷扫他们一眼,问莫云扬:“这号,可是你?”
莫云扬和虞唤竹闻言探头一看,见宗樊摊开的手心里躺着的签标注的正是五十四号,不由一时愣神。
莫云扬点了点头,有些讶然,如今已是八强,人不多,想必也不会弄错,那这般说来,方才谈及的四十四号仁兄竟是宗樊?
宗樊见他默认,心中冷冷一笑,面色颇为满意,他缓缓勾了唇角:“那便待会儿会武台上见吧,也正好清算一下先前的烂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