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夜放花千树》低调挖坑

5、第 5 章

　　合上瓦片，我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拎起手边的包裹，爬上墙头，顺着墙根外的那颗歪脖树滑下，转体360°安全着陆，这是我早就计划好的路线。

　　还好，这身手麻利，协调性高，不费吹灰之力，我就站在了朱墙之外。

　　寂寞了二十年，孜然一身倒也习惯了，可是被情敌护在羽翼之下这种事，我是万万做不来的。

　　包裹不大，只装了几件朴素干净的衣服，玉晚楼的全部财产——竟然一叠几十张银票，还有随身的一块璞玉，这玉有些奇特，应该是块上好的白玉，只是不知怎的缺了一角，背面刻着个圆坨坨，几个龙飞凤舞的古体字，翻来倒去看了半天，悟出四个字来：狗看星星。但想必也是及贵重的东西，应该也蛮值钱的，或许在非常之时会有非常之需也说不定，比如缺钱的时候换点银子等等。随即找了根红绳挂在脖子上。

　　月朗星稀，躺在离城门较近的一颗榕树上，我仔细思量，班里是回不去的，而外界都知道我已赎身回归良民，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四处转转，游山玩水也算不枉此行。回头再到了阎王殿，可以写本游记体回忆录对着小阎王好好炫耀一番。唯一有些担心的就是玉晚楼前些年攒下的银子不知够不够我糟蹋的。

　　大清早，卯时刚过，城门缓缓打开，一轮太阳从山巅之上缓缓升起，在万丈金光的照耀下，黑色一点点褪去，湛蓝的天空明净如水。我跟在一个急着出城办货的商队后面混了出去。

　　出城之后才发现，初来乍到，岔路几多，十分难走，所以我决定在到达下一个城镇之前继续跟。

　　走在我前面的壮汉，不停的回头，可能是觉得我比较可疑。一想到今后要长期相处，我十分狗腿的对那人露出个善良淳厚，童叟无欺的笑容来。

　　谁知他竟跟打了兴奋剂似的，朝我大喝：“什么人？”

　　说实话，他的话没把我吓到，只是这狮子吼着实让我心脏猛跳一阵。

　　既然决定长期要跟下去，那必定光明正大的跟比偷偷摸摸的跟要省事的多，我一脸和蔼可亲的走上前，朝那人抱拳道：“在下齐清修，初来京城，不熟悉路况，没成想一出城门便迷路了，不知可否劳驾搭载一程。”

　　随口给自己起了个名，只是出口便觉得怎么有点像和尚？

　　商队停了下来，一人骑着匹枣红色的俊马上踱了过来，左右纷纷避让。

　　刚刚朝我大喝的壮汉站在他旁边道：“少爷，这个小子从一出城就跟着我们，我看事有蹊跷。”

　　不是一出城，是还没出城就跟上了，这小子警惕性够差的。

　　这马背上的男人脊背挺的笔直向下俯视，锐利的眼神在我身上来回转了数圈，才淡淡的开口：“你要到那里去？”

　　其实从我的名字和脸上这么一副恶心的笑容来考虑，我挺想回他一句，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要到西天取经而去。末了还不忘唱念一句，阿弥陀佛！

　　但从可持续发展的角度考虑，我不得不稍微严肃一小下，礼貌的施礼道：“在下第一次出远门，不太识路，是要到锦城的亲戚家。”

　　这商队出来城门一路往西，这西边的第一站便是锦城，虽然没去过，但在戏班子里也听人说起过，城如其名，苍山翠柏，碧潭清泉，传说在太阳极好之日，锦城上空会出现大片大片七彩祥云，好一片灵山秀水，锦绣山河，我将这里做为自助游第一站。

　　“你会骑马吗？”那人突然问，我一愣，倒带似的翻找着脑中的记忆，玉晚楼会骑马吗？怎么没见他骑过？

　　我支支唔唔半天，那马腿已动，朝我走来，马上那人递过一只手：“上来吧。”

　　有些意外，我抬起眼看他，那锐利果决的眸子里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字，不容拒绝！

　　识时务者为俊杰。

　　其实我很想说，我跟着后面走就好，这么小一个马鞍坐两个人实在有些挤。虽然大家都是男人，而且还隔了层衣服，但肉碰肉的感觉实在不是很好。而这不是很好的原因不是因为我们都是男人，而是因为我们都穿着衣服。

　　离的进了，才看清楚，这人倒也称得上风神俊秀，一表人才。

　　棱角分明的五官单看有些过于凌厉突出，但是配合在一起出现在这张脸上，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和谐俊美，亦正亦邪，亦男亦女，忽然想到一句话，真正的美是没有性别之分的。我想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超脱世俗审美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感，比之二师兄刚毅，比之大师兄柔弱，兼二者于一身，出尘脱俗，清雅仙逸，天使应该也不过如此。

　　这天使一般的人儿两只胳膊圈着我拉过缰绳，感觉很是惬意。听他轻叱一声，马儿欢实的跑了起来，虽然不是很快，但对于第一次骑马的我来说已是相当刺激。

　　我这人一激动总爱做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抓抓马鬃什么的，只是一不留神抓紧了些，揪掉了几撮。马儿不乐意了，忽然一声嘶鸣，前蹄扬起，浑身乱扭，我一惊，抓的更紧了。

　　我感到身后那双臂膀一手紧紧的圈着我，一手拉着缰绳，还不停在我耳边低喝：“松手，松手！”

　　飞沙走石间一阵惊悚，待回过神儿来，我正在路边扶着一颗粗壮威武的大树狂吐不止。我风流儒雅的形象啊，我谦逊温和的仪表啊，我童叟无欺的笑容啊，我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

　　一旁递过来张白色绣着牡丹的丝绢手绢，我伸手接了，挺感激人家，抬头一看竟是个美貌的女子，顿时脸如火烧。

　　竟被个姑娘看到如此丑态，史上最丢人事，莫过如此。

　　那姑娘笑盈盈的看着我，实在是很美好，又在我最脆弱的时候用她那颗博爱善良的心关怀了我，所以，我对她颇有好感，

　　刚想道声谢，顺便搭讪，却瞟见一直站在远处扮演思考者的天使走过来，一把拉着我手腕往回拖：“车队已经因为你耽搁半个时辰了，不管你是谁，有什么目的，我警告你，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最好不要再耍花招。”

　　我回握他的手，满眼泪花道：“大哥，你太看的起我了。”

　　他眉毛一抖一抖的颤了两下，握紧我的手便不再说话，径直上马。

　　我真的很想建议他换个大点的马鞍。

　　一番折腾下来，已近晌午，商队向前缓慢的移动着，靠在身后温暖的靠垫上，择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找我亲爱的周公去也。昨晚一夜没睡，又这样折腾了一上午，我这娇弱的不堪重负的身子骨怎么受的了，赶紧抓紧时间补眠才是王道。

　　梦里，又见到了我的亲亲师父，师父拍着我的脑门说：“本就够傻了，还自个儿跑出去，小心被狼吃了。”

　　心里甜甜的，师父还是挺关心我的。

　　醒来时，已是华灯初上，一片繁华。身后有人轻拥着我低语：“醒了？”

　　我懒洋洋的点头，继续窝在这个温暖的怀里，打量眼前华丽的夜景，这里，想必就是锦城了。

　　大路两旁，商铺林立，虽已入夜，却依然热闹非凡，路边还有些小商贩，摆弄些灵巧的小玩意在沿街叫卖。

　　我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这条异常繁华的商业街，灯红酒绿，迎来送往，琳琅满目，眼花缭乱。不停的感叹锦城果然是个糟蹋银子的好地方。

　　“你第一次来锦城？”耳边有人轻语，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后，一阵瘙痒，我保证，丫故意的。

　　我轻轻点头，继续好奇的看着路边的小摊，无限感慨。想当年，为了攒学费，整夜整夜在秀水街边练摊，严寒酷暑，雷打不动。碰到雨天，还要问候两声老天爷，最怕的就是阴雨连绵的雨季，怕到期交不齐学费。

　　“到了。”我正想的出神，忽然身体一轻，竟然被人抱下了马。

　　我瞪他一眼，甩开还粘在身上的手，站的离他稍远些，保持安全距离，这丫不会发情期吧。

　　商队停在一间客栈外，我朝天使抱拳道：“锦城已到，清修多谢搭载相助之恩，在下感激不尽，这眼下时辰已晚，就不打扰各位用餐休息了，自去亲戚家落脚，还望各位珍重。”

　　“齐兄弟，我看你初来锦城，怕不识路，不如这样，你家亲戚住那条街那道门，我派个兄弟送你过去，也放心些，万一又迷路就不好了。”天使一脸诚挚望着我，只是在那个“又”字上加重了些语气。

　　“怎好继续麻烦，这一路上多亏了各位照顾，在下已过意不去，如今锦城已到，这鼻子下面就是路，一路打听过去，应该很容易就可以找到的。”我又恢复了温良醇厚的笑容，满脸真诚。

　　天使也笑，笑起来真好看，他说：“既然跟别人打听也是打听，跟我打听也是打听，咱们一路同行这么久，也算有缘，我看还是我好人做到底吧。”

　　我笑：“那怎么好意思，已经麻烦您够多了。”

　　他笑：“不麻烦，不麻烦。”

　　我笑：“既然这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笑眯眯的看着我，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那位净王爷。

　　口袋里翻找一番，无果；长衫里外查找一番，无果；包裹抖开仔细检查一番，无果。

　　我泫然欲泣，泪眼婆娑的瞅着那天使般的人儿道：“娘，娘给我些的地址弄丢了，呜——哇——”

　　我不知道我演得像不像，我只知道好歹咱也算科班出身。

　　天使温柔的将我拥入怀中安抚：“不打紧，咱们也算有缘，如果齐兄弟不嫌弃，今晚就先留在这儿吧，明个儿一早，你将你家亲戚的姓名告知，我再派人去打探可好？”

　　“也好，那就多谢这位大哥了。”我一揖到地，十分坦然.

　　天使微笑的如三月春花，一团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