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人寸三

95、贺云韬的小剧场17

　　高考结束之后，我收到了苏宴的短信，她说已经回来了，在教室等我，我拿着东西就上了五楼。

　　盒子里面是我这两年画的画，除了学校里的风景就是苏宴。坐着的苏宴，打瞌睡的苏宴，睡着了的苏宴，还有她凑到我面前时，眼睛里都是我的样子。

　　但是，我上去之后见到的是大门紧锁的教室，我思忖着，女生都是愿意让人等的，就在门口等着苏宴。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中午的太阳已经开始发威，到处都热乎乎的，五楼的走廊里还是静悄悄的。

　　我拿手机给苏宴打电话，手机里的女声说着，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了？

　　我给宋乔打电话，宋乔说，“我没见着苏宴，我已经回家了。”

　　“那你有没有她宿舍人的电话？”

　　“没，我跟她宿舍的不是很熟。”

　　“好，谢谢了。”

　　我挂了电话，刚想走，可是又怕苏宴从楼梯上上来，万一错过了怎么办，结果我就跟个傻子一样等了她一天。

　　我一遍遍给苏宴打电话，手机里面冰冷的声音一遍遍地回复同一句话，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夜晚悄悄来临，还是没有人来，我气得眼睛发红。

　　不是答应了等我，人呢？！

　　我看见楼梯那边上来一个人，我一下走过去，原来是苏宴的舍友，她见了我，说苏宴已经回家了。

　　回家了？

　　回家了？

　　回家了！

　　苏宴！
　　我把手里的东西一摔，巨大的声音回响在整个五楼。她这是什么意思？说了等我，怎么就突然回了家，她想干什么，耍着我玩儿吗！还是她已经知道我要跟她说什么，但是她还是什么都不接受，不愿意当面拒绝就用这种办法吗！

　　第二天，我收拾了东西回了家。

　　整个暑假，两个月的时间，我给苏宴打手机，打座机，都打不通，所有的回复都是已关机，您拨打的电话号码不存在。这是彻底毕业之后就不联系了，对吗？

　　苏宴，活像是我高中的一场梦幻泡影。

　　我趁着暑假的时间去了Y镇，镇子很大，我也知道要在街上遇见苏宴的机率很小，可就是想试一试。概率果然不骗人，小概率事件就是小概率事件。它会发生，只是我没有赶上发生的概率。

　　我有点儿恨自己为什么毕业的时候不让苏宴给我写一页同学录，现在关于她的东西就只剩下我书上她偶尔写的几个字。

　　周围的同学对于苏宴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跟她一个镇的同学也不知道她具体住在哪里，三年时间一过，所有的人就好像都飘落在天涯。

　　学校通知要去学校估分，办理组织关系和领取填报志愿的注意事项，我到了学校，先去5楼看了看，苏宴的班主任是他们的化学老师，化学组办公室的门开着，有同学进进出出，我见着个熟悉的人，问苏宴来了吗？

　　那人说，没见着。

　　我看了看化学组里，好几个老师，好多学生，现在进去问那位化学老师也有些不好，我拿了东西再上来吧。

　　我去找了班主任，班主任老师说，这次我考得很好，问我有没有定下学校。

　　我说，想报K大。我想去看看苏宴说的学校，还有就是，就算我找不到她，那么按照她说的，K大应该是她想去的学校。

　　老师说，K大是省内的学校，你这个成绩肯定能进，但是全国很多好学校，去一个比K大更好一些的学校不是更好吗？

　　是啊，去一个更好的学校会更好，可是我有想见的人。

　　我拿着参考资料出来，在走廊上遇见温书明。

　　温书明：“考得怎么样？”

　　“还好，你呢？”

　　“也还行，够得上A大往年的分数线。”

　　“恭喜。”

　　温书明摆摆手，“苏宴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不知道。”

　　“不知道？”

　　“温书明，我记得苏宴给你写过同学录，是不是？”

　　“嗯，写过，怎么？”

　　“能不能给我看看？”

　　“贺云韬，我们就是同学之间留个念，你不用这么，这么在意。”

　　我自嘲一声，“不是，我，现在找不到她，我就在想是不是我记错了电话。”

　　“哦，是这样啊，那行，我回去拍给你看吧，东西都在家里。”

　　“谢了。”

　　“你好好对她。”

　　等我上了5楼，化学组的人走得差不多，我进去找了那位化学老师。

　　“老师，我想问您件事。”

　　那老师见了我，说：“你是？”

　　“苏宴的同学，我想问一下她今天来了吗？”

　　“哦，苏宴的同学啊，她今天没来，我给她家打电话接不通，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你找苏宴有事？”

　　我摇摇头，“没有，谢谢老师，我先走了。”

　　我一步一步走下去，站在教学楼前往上看，就好像还能看见苏宴趴在5楼那里，跟我挥着手说再见。

　　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着了？

　　骗子！

　　说好等我，也给我发了短信，怎么转身人就不见了！

　　九月份新生开学，我带着行李去了K大，秋天的K大不像苏宴说的那么好看，许多她说的花都已经落了，我去学校的电子阅览室上网，搜了些K大的图片看，是个很漂亮的学校。

　　我看着网页上的K大主页，直接进了教务系统，查了环工学院的课程表，4个专业里面，环境科学的课程最少，跟我的课程表一对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苏宴要是真的在这个专业，那这课可真是少。

　　我旁边的王岩南小声跟我说，“诶，贺云韬，我同学回话了。”

　　“说什么？”

　　“你看，09级环工学院新生名单。”

　　我凑过去一个人名一个人名看，苏姓本来就不多，整个环工学院才几个人，有个人叫“苏燕”，跟苏宴一字之差。反复确认了好几遍，里面没有一个人叫做“苏宴”。

　　我叹了口气，“没我找的人，谢谢你同学了。”

　　“真没有啊？要我说，你画的那个女生如果真有，还不如直接认识一个环工学院的人，头发那么长，肯定好找。”

　　“但是现在环工学院那栋楼里，环工、化工、生工三个学院的学生，我都去过那么多次了，就没遇见过大一的新生。”

　　“可能他们大一新生都是乖宝宝，刚过了高三还不像你我一样适应大学生活，整天还在跟学习较劲儿。”

　　我一笑，“你那个雕刻有结果了吗？”

　　王岩南一脸贱笑，“我们老师说，有机会获奖，都说我雕的还不错。等获了奖，肯定有什么表彰会，到时候就看兄弟给你找女朋友了。”

　　“指望你还不如靠自己。”

　　“怎么就不能指望我了？我有名了，找个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啊？”

　　“不用了，前几天戏剧社的社长给我打电话，说我进了。”

　　“进了？你那么跟学长对着干，他还要你？不是让你跟辩论社的社长聊聊？”

　　“我就冲着戏剧社每个重大节日的文艺汇演去的，去什么辩论社。”

　　“我那天在台下看你跟那学姐演，你是不是把学姐当苏宴了？”

　　“没有。”，怎么会有人跟苏宴一样？

　　王岩南拖了拖凳子，“我说，你就不打算找个新的？这都大学了，你高中都没有跟人家说，人家还等你？可能早就有了男朋友了。我们学院都好几个军训期间就成了的，你们学院要不是女生少，估计也得脱单几个。”

　　“有了还不能分了？”

　　“你还盼着人家分手啊！”

　　“你小点儿声！”

　　“贺云韬看不出来啊，你这么阴险。”

　　我扭头去看屏幕，有什么阴险的，上了大学谁还不经历一下失恋。

　　九月注定是兵荒马乱的一个月，军训过后就是上课，正式踏入大学生活。我的专业课程很多，每天一点儿闲都没有，不过也好，每天都是沉重的课业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苏宴。只是，偶尔课间还是会画一下她，不知不觉就积攒了很多，成了一本画本。

　　舍友们都知道我在画一个女生，时间长了也敢问，这是谁。

　　我说：“我女朋友。”

　　他们怀疑我说谎，可是看着一张张苏宴的画像又觉得不是，于是大胆假设，是不是我暗恋人家，还没表白。

　　我点头，“嗯，还没表白。”

　　宿舍长说：“表去啊，你这么帅谁不愿意？你没见每天跟我们要你手机号的女生有多少？”

　　我看着纸上的画像，说：“我不知道她在哪儿。”

　　有人跟我表白，我跟她说，我有女朋友。

　　“你女朋友是不是不跟你一个学校？异地恋没有好下场的。”

　　“没有好下场是因为他们不够相爱，同学，我真的有女朋友了，你不用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说完之后，我就走了。

　　“贺云韬！”

　　我站住。

　　那女生接着说，“你们宿舍的人都说了，这个女生你都不知道在哪儿，你就算是不喜欢我也不用这么敷衍我，谁知道这个女生是不是真的存在，万一是你想象出来的呢！”

　　我也不知道苏宴是不是真的存在，我问了一圈人，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苏宴的情况，可是她写给我的贺卡还有送我的手机链都还在，那些东西不会骗人。

　　身后的女生还在喋喋不休，我充耳不闻往前走，她直接拽了我一下，我怀里的书都掉在了地上，画本一下散了架，十多张苏宴的画像掉了一地。

　　“我不是故意的。”

　　我蹲下把画像都收起来，“没关系。”

　　那女生也蹲下，她拿起一张画像，问：“这个女生真是你女朋友？”

　　我拿了过来夹进书里，“是，就算现在不是，将来有一天总会是的。”

　　“她长得很普通。”

　　“她是没有你漂亮，可是我喜欢她。”

　　后来，王岩南无意之间拿错了我的画本，结果整个艺术学院都知道了苏宴，渐渐的，我们学院的人也都知道了，跟我表白的人就少了很多。

　　我拿着画本，说：“你也算是帮了我很大的忙了。”

　　国庆之后，我正式加入了戏剧社，招新还在继续，K大三个校区，新区招新结束之后，社长和学姐学长还要去中区和南区。我跟着去过一次中区，看了看苏宴说的林荫路和图书馆，也想着一转身就能看见她。

　　十一月，整个S市下了一场很大的雪，积雪很深，我在学院门前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给它拍了照，往后翻了翻相册，看到了2009年年初我给苏宴堆的雪人。

　　那雪人身上一颗颗的红豆拼成的“苏宴”在白色的背景上，显得特别好看。

　　相思红豆，入骨相思。

　　也不知道今年苏宴看不看得到下雪，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她堆雪人。

　　新区的多媒体设备出了问题，我们上着上着课突然黑了屏，设备老师调试了一上午还是没有效果，最后学校协调了一下，让我们周五上午去南边的旧校区上课。

　　我进了南校区才发现这个旧校区真的是有些旧，而且很小，从南走到北也就是五分钟。下课之后就要回新区，南校区这边距离新区有点儿远，我们下午还有课，中午回去就该吃午饭了。时间很紧张。

　　一下课，我跟老师请教问题，耽搁了一会儿才走。走在路上看见一个女生的背影很像苏宴，只是她的头发很短，虽然扎着马尾，可是长度不及苏宴的一半。在新区也会看见几个头发长的女生，只不过都不是苏宴。

　　我不知道苏宴现在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上了大学变个发型，可能是在新区失望的次数多了，在这里就更不会遇见她了。

　　那女生走得很慢，像是在散步，我就在她身后跟着也慢慢走，一直到她进了主教学楼，我也就回新区去了。

　　临近元旦，戏剧社也要有第一场演出，元旦晚会。

　　周四下午要现场见见面，对对词，我下午还有节课，等下了课往礼堂赶已经有些晚了，到的时候我看见人基本都到齐了。

　　我说：“不好意思，来晚了。”

　　李希说：“没事，来了就行，台上正弄音乐，一会儿你也听听。”

　　我往台上一看，就见一个人站了起来，说了声，“谢谢学长。”

　　我解围巾的手一下停住了，她的头发真的短了很多，那是我朝思暮想的人，那是能在我心里翻江倒海的人，那是我喜欢的姑娘。

　　手有些抖，怕是自己的幻觉，我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这个人，是真的，她真的出现在我眼前了。我一下又觉得很生气，高考结束后失望的等待一下变成了怒火。

　　这个人，怎么还跟没事人一样！

　　我大步走了过去，站在台下目不转睛的看她。

　　“苏宴！”

　　她转身看我，惊讶的表情一下浮现在了她脸上，我直接翻了上去，拽着她的手就走，可是她却想挣脱我，我扭过去瞪着她，“干什么！”

　　苏宴看着我，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儿，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

　　我抓紧她的手，说：“我怎么在这儿，我待会儿跟你慢慢说！”

　　我拉着苏宴跟社长请了假要走，学姐拦着问我怎么回事。

　　我看着苏宴说，“你说。”

　　“学姐，我们高中同学，认识的。”

　　我拉着她去了三楼的饮品店，现在是个上课的点，店里面人也不多，适合谈话。我找了最里面的座位坐下，拉着苏宴的手不知道松还是不松，我怕我这一松，她就又不见了。

　　苏宴扯了扯手，“你准备牵到什么时候？”

　　我松开了她，看着她，说：“高考完以后，我让你等我，你去了哪儿？”

　　对面的苏宴一句话不说，怎么，耍了人，跑了，就什么都不用管了吗？想不到还能找到你，是吗？

　　“你说啊，你到底去哪儿了？”

　　“就在教室等了会儿，你没来我就走了。”

　　我一听心头的火又冒了出来，“你给我发完短信我就上去了，你们教室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你等我？”

　　“可能错过了，我去了个厕所，回来又等了会儿，你还没来，我就走了。”

　　苏宴还在骗我，她是真的知道我要跟她说什么才这样骗我吗？让我在她教室门口等了一天，是想让我明白我们还是没有机会吗？

　　我冲着苏宴大声说：“我等了你一天！”，我闭了闭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

　　我问她，答应了我的事儿，你为什么不等我？

　　苏宴说，我等了，你不相信我。

　　我有些头疼，上次苏宴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就没有信她，这次呢？我按了按太阳穴，“那你等了我多久？”

　　“我就在桌上打了个盹，睁眼就在这儿了。”

　　你连个像样的借口都不愿意找吗？

　　我说：“你不等没关系，你手机号为什么打不通了？手机号不通，你们家的座机换号码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苏宴沉默不语。

　　我忽然觉得有些累，你倒是说话啊！

　　苏宴说：“你不是要跟你喜欢的人表白吗？表白了吗？”

　　没的说，所以要转移话题了吗？

　　我说：“没有。”

　　“为什么？”

　　“她提前回家了。”

　　“那你要跟我说什么？虽然晚了几个月，但是还是能说的。”

　　我看着她的样子，还跟以前一样，一脸真诚，她到底是明白还是不明白？

　　我有点儿心灰意冷，说道：“过期了，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