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人寸三

34、打架和女孩

　　龙艳斌把花拍给我之后，说：“苏宴，我今天就想在你身边陪陪你，好几年没见你了，我很想你。”

　　我一手拎着暖壶，一手拿着花站在楼道口，时不时有人上来下去的，我有点儿头大，“别在这儿站着了，我们去，嗯，去那边吧。”

　　我带着他去了连廊，把连廊的门一关，跟他说，“龙艳斌，我们不合适，我……”

　　“怎么不合适？因为我没上学？”，龙艳斌急切地说：“我上高中也是浪费，你也知道我的那个成绩实在是烂。”

　　这跟上不上高中有什么关系？我们几年不见，已经陌生了，而且我都有对象了，他这么做，给温书明看见了他要生气，而我又不想让他生气。

　　龙艳斌：“可是他不一定最后会跟你结婚，他现在还上学，我已经不上学了，可以挣钱养家，我会对你很好的。”

　　“这跟上不上学，能不能挣钱没有关系，问题是，以前我就不喜欢你，现在我也不喜欢你。”

　　龙艳斌笃定道：“你不会一直不喜欢我，上学的时候我逗你玩儿，你也会很高兴的。”

　　“那是小的时候，现在我长大了。”

　　“可你还是比我小一岁，而且我不上学，在社会上几年我会比你更成熟，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一天天的对你好，你早晚会喜欢我的。”，龙艳斌拉住我的手，说：“苏宴，我想要你。”

　　我使劲儿想把我的手抽出来，“你先松开我，我们都不是小时候了。”

　　我们拉拉扯扯间有人推门进来了，我往后一看，贺云韬喘着气冲了过来，一下打开了我跟龙艳斌的手。

　　“你干什么？”

　　贺云韬手一伸，把我护在了身后，“她一个女生，你在学校又给她送花又跟她拉拉扯扯，你真当她是外面的女生，随便你怎么做都行的吗？”

　　龙艳斌：“兄弟，这是我跟苏宴的事儿，你也不是她对象，你管的太宽了。”

　　“你跟她的事儿？她好像不太愿意跟你牵扯在一起，我保护一下我，我们班女生，有什么不对？”

　　“你们班女生？苏宴跟你不是一个班的吧？怎么，你也喜欢她？直说啊兄弟，我们公平竞争。”

　　“苏宴有对象了，她说得明明白白，你是听不懂吗？”

　　“我一直没见她对象，不知道配不配得上苏宴，再遇见苏宴，她还是我喜欢的人。”

　　龙艳斌看向了我，“苏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说着就越过贺云韬要来拉我，贺云韬挥拳就朝着龙艳斌的脸打了上去。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打架，高中三年我都没见过他跟人红过脸，这次好了，直接进阶，动上手了。

　　我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打架，浑身就开始发抖，我对人们的争吵和打架都有阴影，像是回到家里重新经历过一次战争。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去拦架。

　　“别，别打了。”

　　两个人已经摔倒在了地上，贺云韬被龙艳斌压着，我想把龙艳斌拉开，刚过去就被他推开了，“你离远点儿，别伤着你。”

　　他身下的贺云韬一拳打在了他脸上，把龙艳斌打了下来，“躲远点儿。”

　　我被推了个趔趄，我大声喊道：“你们两个别打了，别打了！”

　　我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贺云韬抓着龙艳斌的动作一滞反被龙艳斌拉了下去。贺云韬摔在地上的时候，看了看我，龙艳斌站了起来，“兄弟，怎么突然就上手，你一个好学生的样子，怎么可能打的过我？”

　　贺云韬坐了起来，“你再纠缠苏宴，我打不过也会打。”

　　龙艳斌脸上神色一凛，接着还要动手，我上去拉龙艳斌，被他挥手推到了一边。

　　“砰！”我的暖壶被我碰倒了，碎了一地玻璃渣，我手上也被扎了几个口子。

　　“嘶”我把手抬了起来，对面两个人停了手。

　　贺云韬拉过我的手，“没事吧？疼不疼？”

　　“没事。”

　　龙艳斌站在一旁没有靠近，我看了看他，说：“龙艳斌，我们之间空白了好久，怎么样都回不去的，上次我遇见你，如果你不跟我说话，我根本没打算跟你说话的。”

　　“可既然让我碰见你，就是证明我们之间有机会的。”

　　“真的有机会，你怎么会在门口等了我将近一年才等到我，你早就应该能等到我了。”

　　“你手在流血，先别说了，先去医务室看看。”，他转过身面对着龙艳斌，说：“哥们儿，苏宴她不是你认识的苏宴了，她上了高中，刚来跟现在的状态也不一样，你们几年的时间没见足以让她变成你陌生的一个人了。”

　　医务室今天是个男校医值班，他拿着镊子一点一点给我挑玻璃渣，“怎么这么不小心，冬天的时候就怕你们暖壶爆了，扎着人。”

　　“医生，你快看看她手有没有伤到筋，扎的还是大拇指下面的肉，严不严重，会不会影响以后？”

　　校医安慰他：“同学，不要太紧张了，没事儿，我看了一眼，碎玻璃不太多，挑干净，不碰水养养就行了。”

　　我拉了拉贺云韬，“别紧张，没啥事，就是扎了几个口子。”

　　“什么就是几个口子，留了那么多血，不怕伤了筋骨，碎玻璃渣子都扎到手上了，以后残废了怎么办？”

　　端着托盘的男医生笑了，“同学，真的不要紧，以前也有人扎过，现在已经好了。小姑娘，你受伤还挺从容，安慰一下你对象，让他别这么紧张。”

　　贺云韬说，“医生，我们马上就要月考了，她这样能参加吗？”

　　“月考啊，那肯定受影响，文科可能写断手的，你这带着伤怎么写。”

　　我说：“我学理科。”

　　“小姑娘居然学理科啊，那还可以，理化生不会写很多字，不过也得量力而行，就一次考试考不好也不用太难过了。”，校医用镊子给我夹出来一块块碎玻璃渣扔到盘子里。

　　我说：“没事，不就一次考试，下次考好就行了。”
　　“你这小姑娘心态挺好的啊，疼不疼？”

　　“还行吧。”

　　“以前也遇见过这种情况，那学生哭的梨花带雨，把她对象心疼的不行，你看你对象，你不哭，他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我看了看一边的贺云韬，他脸上还挂着彩，“您误会了，这是我同学，我对象不是他。对了，他脸上的伤，没事吧？”

　　“你们不是一对儿？还以为你对象为了你打的架，看走眼了。他脸上就是擦伤，一会儿给他拿点儿红药水擦擦就行了。”

　　我手上被校医包了纱布，贺云韬脸上有两块红药水的痕迹，等我们出来，龙艳斌还等在门外。

　　贺云韬看见他，就站在了我前面，“你还想干什么？”

　　龙艳斌脸色不太好，他看了看我的手，说：“苏宴，对不起啊，让你受伤了，手上的伤严不严重，不然我送你去医院？”

　　我摇头，“没事，不沾水，过几天就能好了。”

　　他愧疚道：“我不是故意的，还是给你添麻烦了，以后，我不会来找你了。”

　　我跟贺云韬把他送到了校门口，回教室的路上，我问贺云韬怎么会来连廊。

　　“在教室里看见的，我们班正好能看见。你，真的不疼？”

　　我笑了下，“不疼啊，我原来脚也受过伤的，我亲眼看着医生把我脚踝上的皮肉划开，用双氧水去冲伤口。刚一开始也疼，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还可以忍受，不怎么疼的。这次也是，觉得还好啊，可以忍受。”

　　贺云韬叹了口气，“拿刀去划自己的皮肉你都不觉得疼，你到底遇见过些什么事儿，才这么云淡风轻的说这种事。”

　　“嗯？我遇见的事儿多了，毕竟十七岁了，六千多天的岁月，十五万小时，每分每秒都是经历。”

　　贺云韬站定看着我，眼睛里都是心疼，“就没人跟你说过要会撒娇，要会示弱，当个让人捧在手心里的女孩子？”

　　当个让人捧在手心的女孩？我曾经想当这样的女孩子，不过从来没有当成过。

　　小时候，妈妈还没有生病，我也不知道自己有病的时候，每天跟着我哥上山抓蚂蚱，下河捞泥鳅，学校一起去，放学跟着混，那个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有勇气跟我哥的同学说喜欢他，也有胆量跟着一群男孩子爬树，那时候因为一栋楼里面只有我一个女孩子，所以得到的优待也最多。

　　玩跑四角的时候我两边的人都能玩儿，当呼啷蛋儿，玩儿升级的时候我还可以跟人换牌，爬树也有男生在下面托着我。跟他们去火车道玩儿的时候，看见柿子我在下面捡就行了，看见火车来了，还有人护着我先趴下捂着我的耳朵。摸鱼的时候我总能得到别人送我的小鱼，爬山的时候我哥也总是拉着我的一起走。

　　后来一切就都毁了，先是妈妈得了精神疾病，后是兄妹疏远，再往后就是我察觉到自己是个病孩子，最后每天跟疾病斗争，在家庭伦理剧中打滚。回到家总会有一种压抑的气氛，我失眠，回到家就睡不着，精神压力大。偏偏后来我爸调到了N省，我妈也越来越疑神疑鬼，我在学校病了也不敢跟家里说，我对父母永远没有抱着希望。

　　初中高烧的时候我前一天晚上给我爸打电话说我病了，他第二天晚上才来学校接我，我在宿舍躺了一天，我当时一直希望我爸能从天而降，可是一直等到太阳下山都没有等到。最后，等他到的时候，我已经烧的两眼昏花，看人都模糊了。他说，能不能走？我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定了定神，就自己穿鞋下了床，他一见我能走，就先出了门，我跟在他后面也出了门。

　　我一直都记得一出门，盛夏季节里的一阵微风就把我吹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我也一直记得教学楼里面每个教室透出来的，白炽灯的光，惨白惨白的颜色。那时候活着就很辛苦了，怎么会有精力变成美美的女孩子，还让人捧在手心里？

　　现在虽然疾病消失，可是家庭伦理剧还在继续，但还好啊，起码不用跟疾病斗争，不会因为自惭形秽不敢跟人讲话了。

　　我看看我身边的人，“没有啊，你是第一个这么跟我说的，贺云韬，今天谢谢你。”

　　“不客气。”

　　温书明晚上上来的时候看见了我的手，我跟他说是因为暖壶碎了，扎着了手，他看着我说，“怎么就不小心一点儿，校医院水平行不行，留疤了可不好，要不去医院看看？”

　　我说：“没事啦，就扎了几块碎玻璃，都挑出来了，过几天去换个药就行了。”

　　“这几天是我疏忽了，一直都没怎么上来看你，你也是，我离开一会儿就出状况。”

　　“嘿嘿，那你多上来看看我呗。我手伤了，给你叠不成玫瑰了。”

　　“你就休息休息吧，我大课间都来看你，宋乔他们两个还那样吗？”

　　“还躲着呢，我还没跟宋乔说我手伤了。”

　　“那还是你跟宋乔一起吃饭，我晚上送你回去，暖壶碎了，放学先去买个新的，我给你打好水你再回宿舍。”

　　我点点头。

　　宋乔来找我的时候已经是晚自习第二节课了，她把我叫出去，“怎么回事啊，我听贺云韬说你手手伤了，怎么搞的？”

　　“暖壶碎了，扎了几个碎玻璃。”

　　“温书明知道了吗？”

　　“知道，晚上他送我回去。”

　　“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贺云韬脸上也挂彩了？他打架了，他居然会打架？”

　　我突然找到了八卦的同伴，我兴致勃勃的跟宋乔说：“对啊，贺云韬居然会打架，我也才知道，我今天看见他动手都惊呆了。”

　　我把事情跟宋乔说了说，宋乔说，“你那同学不会再来了吧？”

　　“不会了吧，他也说了不会来了。”

　　“总之小心一点儿，再碰见他，往人多的地方去，感觉很危险。”

　　“不会，他就是特别执着一件事，人也不是坏人。”

　　“你眼里就没有坏人。手什么时候换药，我陪你去。”

　　“温书明陪我去换药。”

　　“你看你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吧，总算能让他上来陪你了。”

　　“嘿嘿”

　　我手受伤了，第二天班主任就把我叫到了办公室，问清缘由之后唠叨了好一会儿，我迷迷糊糊从他办公室出来都耳鸣了。大课间的时候温书明上来找我，我们就一起去医务室换药了。

　　今天是女医生值班，她一见我就笑，“怎么冬天总能遇见你？今天又怎么了？”

　　我举了举手，“医生姐姐，我手被碎玻璃扎了。”

　　温书明在一边说，“医生，她前几天来包扎过，今天过来换药的。”

　　女医生拍了拍头，“哦，原来是你啊，陈黎前几天跟我说过了，你跟我来吧，我给你换药。”

　　温书明坐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一边的女医生说，“这个男生是你对象？”

　　“嗯。”

　　温书明说：“李医生，她的手多久能好？”

　　“一会儿看看情况，陈黎说有几块扎的挺深，可能半月左右才能好。”

　　“这么久，那就耽误考试了。”

　　“是啊，你们月考肯定会影响的，不过手比较重要，考试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我觉得奇怪，问温书明：“怎么了？就一次考试，我考砸了没事吧？”

　　温书明笑了笑，“没事。”

　　纱布上面沾了血，跟皮肉黏在了一起，校医轻轻给我取了下来，用酒精消了毒重新给我抹了药，“好了，陈黎说你一点儿都不会喊疼，还真是。”

　　“本来就不会很疼的。”

　　温书明拉过我的手，“我看着都疼，你怎么会不疼？下次一定小心点儿，知不知道？”

　　“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