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人寸三

178、王璇的喜欢

　　大三那年的寒假是我过得最好的一次假期，家里并没有发生争吵，除夕那天，照样是跟我爸还有我爸的同事们吃了饭，饭桌上烟酒俱全，我看着我面前的酒杯，偷偷含在了嘴里吐到了纸巾上。

　　屋中呼噜震天响，我在外间看着电脑守岁，零点的时候，手机响起，我跟贺云韬互道新年好后，隔着手机我听见了对面的笑声还有遥远的鞭炮声。

　　等到假期结束，我踏上了火车重新回到我的城市，去见我想见的人们。到的时候S市正在下雪，我顶着一头的小雪花出了站，站在站台上等公交车，我喜欢冬天，喜欢下雪，也喜欢这座城市，一年之中有四分之三的时间都在这座城市里，春夏秋冬我都能得见。

　　我拿出手机去记录新一年的我的城市，镜头之中出现了个我梦里的人，薄唇微翘，脖子上银灰色的围巾趁的这个人俊逸非常。

　　“你怎么也这个时候到？”我问。

　　“晚点了，你的火车也晚了。”

　　“嗯，下雪了嘛，火车都受影响了。”

　　“进来点儿，头上都是雪。”

　　我进了站台里面，看着纷扬的雪花，说：“真好。”

　　“什么真好？”

　　“下雪了呀。”，还有，一回来就看见你了呀。

　　贺云韬抚了抚我头上的雪花，“嗯，真好。”

　　下班学期专业课程又加了几门，比上半学期紧张了好多，还有考研的课程需要上，平时真的是没有多少时间。同时，贺云韬那边课仍然很多，不过，这学期他终于是电脑一族的人了，他说放假的时候没闲着，找了个实习的工作，然后有了买电脑的钱，电脑就放在自习室，上面还有几部电影，说我要是先看了就自己拿。

　　贺云韬的电脑没有密码，屏幕是一幅画，金黄色的银杏树，下面还有个小小的人，高马尾，看不清楚面容，像是那年我生日他送我的那副画。

　　“又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嗯？”

　　贺云韬点了点书，“都现在了，还不专心，我又白说了？”

　　我赶紧聚精会神，讨好地说：“再说一遍呗。”

　　“你刚才在想什么？”

　　“没什么，在想你电脑上的壁纸怎么来的？”

　　“嗯？就这个？”

　　“是啊，你的那副画在我那里啊，而且也没有这么大，你怎么变成电脑壁纸的？”

　　“在家画了幅大的，拿去扫描了。”

　　“你又画了一幅？！”

　　“嗯，扫描出来的比较清晰。”

　　重点是扫描吗？

　　贺云韬：“好了，我再说一遍，你要是再走神，晚上去跑一千五。”

　　我一听，“原来都是八百米，怎么一下就要翻倍了？！”

　　“你好好听我说话，就还是八百米。”

　　“刚开学，跑什么步？”

　　“就因为刚开学，过了个年，吃了多少鸡鸭鱼肉。”

　　“过年为什么不吃鸡鸭鱼肉，而且我也没有吃多少，倒是你，你过个年都不长胖，你对得起你吃的鸡鸭鱼肉吗？”，脸还是原来那一张脸，下颌的弧度都没有怎么变。

　　“你怎么知道我没长胖。”

　　“看样子就没有长胖啊。”

　　贺云韬嘴角翘起，“我看你倒是长胖了，对得起为你死去的鸡鸭鱼肉了。”

　　“……”，我瞪着他，你你你了好几声，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我什么？我说错了？”

　　我夺过贺云韬手里的笔，“没错！我自己做！”

　　贺云韬在旁边闷闷的笑。

　　开学没多久张程程同学就念叨着要去看她对象，李会的对象也是在B市，两人结伴而去，赵妍瑟同学这学期被家里的爹妈亲戚拉进了相亲大军之中，有空就要出去见人，剩下的我们三个就很形单影只了。

　　我们几个在宿舍也没事，有天晚上，王璇硬是要拉着我去轧操场，我们绕着操场走了两圈，她终于跟我说了一件事，她又重新遇见了那个喜欢的人，从上高中就喜欢的，这次放假回家又重新有了联系。我大惊失色，原来这世上的暗恋这么多，原先我以为王璇眼里只有胡歌呢，大号的海报贴满了床头，谁知道她也有一段好几年的暗恋。

　　话头一开，后来的话也就能顺利而出，“你不知道那个男生有多好，长得很帅，成绩优秀，是我们班的班长，好多人都喜欢的，但是他每次跟我说话都特别温柔。我那个时候是我们班的数学课课代表，数学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所以我跟他的接触还是挺多的，他总是很照顾我。”

　　她说完拿出手机给我看了那个男生的照片，我第一眼就觉得这个男生长得可真白，能照亮所有阴霾的长相，看样子就知道是个三好学生，四有青年。虽然贺云韬也是个三好学生，但是最近这几年，尤其是上了大学之后，总觉得他有点儿冷冷的，对别人还能像春天般温暖，对我就时不时的横眉冷对，偏心眼儿。

　　王璇接着说：“我放假的时候才加上我们高中的群，在里面看见了他，还看见了他说话，我当时就发好友申请过去了，他也同意了，他还记得我，他还说记得我高中时打坏过他的水杯。我们聊了好几天，聊得挺好的，苏苏，你说，我要不要跟他告白？”

　　要不要告白？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我不知道他们两个聊得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们以前是什么样子，如果跟我以前一样的话，我想了想我的那场告白，我觉得还真的不要去告白。暗恋，是一个人的喜怒哀乐，我们不在小说里，我们喜欢的人不一定喜欢我们的，有多少暗恋能真的有结果？我曾经就是抱着这侥幸的希望跟贺云韬发了短信，只不过，希望是好的，能实现的希望真的太少了。

　　我问王璇：“你真的特别喜欢他吗？特别想跟他告白吗？”

　　王璇有点儿害羞，“嗯，万一他也喜欢我不就皆大欢喜了？”

　　万分之一的机会有多小你不知道吗？

　　“有年教师节的时候他也会来问我数学老师喜欢什么，我们两个一起去给老师买教师节的礼物，就像我们两个出去约会一样。好多人都说我们很相配，苏苏，你跟贺云韬高中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时不时的就在一起？”

　　我觉得王璇已经进入了疯狂的状态，我还没有回话，她就继续说了下去，“我那个时候偏科的厉害，英语基本就没有到过60，英语老师整天找我谈话，结果有次遇上他来找英语老师有事，结果就被他知道了，英语老师特地让他每天监督我背篇课文，我那个时候英语成绩提高了一大截。”

　　我说：“这可真是有情成绩好。”

　　“嘿嘿，总不能让他觉得我朽木不可雕。他毕业之后就考到南方去了，寒假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但是我们两个村距离比较远，我本来是想着鼓动班里的人办一次班级聚会的，但是想参加的人不太多，后来就没有成功。”

　　“高中聚会这种东西基本上不会有人想参加吧，我们高中就没有聚过几次，而且高二之后就分班了，谁还会惦记着高中聚会？”

　　“那你跟贺云韬那时候是不是也总是出去约会？”

　　“呃……，我们出去过几次，但是应该不算是约会。我那个时候是把他当朋友来着，跟你们两个不一样。”

　　“那有没有人说过你们很相配？”

　　“这个，这个真没有，我本来是有对象的，不会有人说这个的。”

　　“你有对象？！”

　　王璇这一声太大了，震得我耳朵嗡嗡响，我说：“我有个对象怎么了，我高一就有对象的。”

　　“你才上高中就找对象了？”

　　“那不是无心招了个桃花过来嘛，本来是觉得我们能一直在一起的，我一直都觉得喜欢一个人是能喜欢一生的，但是后来还是分了。”

　　“为什么？那男生出轨了？”

　　“也不是，可能最后那段时间我们之间问题有点大，吵过几次架也挽回过，就是没成功，不合适那就不在一起了呗。”

　　“哦。”，王璇又说：“真的有高中在一起的也会分手啊。”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都可能会分手，你看现在，好多人都是分了手就能找一个新对象了，我有时候不太理解，但是都分手了，找一个新的也是应该的，就是不知道哪一个会一直陪着自己。”

　　“会遇到那个人的，别人不会一直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笑了笑，最后我还是没有忍住，跟王璇说：“你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不要说了，他要真喜欢你，也不会让你等这么久，而且他还考到南方去了，填志愿的时候也没有问一下你填了哪个学校吗？”

　　我原先跟贺云韬表白就是脑子没想清楚，贺云韬要是也喜欢我，高中时候我们就能在一起了，所有的人都看出来我喜欢他，他怎么会不知道？换言之，要是那个男生真的喜欢王璇，高中就算是不说，毕业总是要说的吧，毕业都不说，志愿还填了南方，我觉得八成是不会成的。

　　王璇紧了紧我的胳膊，说：“只要他没有对象就行，或许他现在没有喜欢我，以后喜欢我也是可以的，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你看你现在跟贺云韬，感情就很好。”

　　我板了板脸，“我跟他没有感情，我走个神他都要说我一顿，怎么别人就没事，有人来问他问题，特别和颜悦色的跟人家说，一遍说不明白还能有第二遍，怎么轮到我就开始没完没了的打击人！我真是，亏得现在桌子都是钉在地上的，不然我就掀桌子了。”

　　“这叫与众不同，你懂不懂？长点儿心行不行？”

　　我不屑一顾，“我就是长满了心眼可能都比不过贺云韬。”

　　“情侣还是要互补的好，两个都很优秀的人在一起谁都不服谁，还怎么走下去？”，王璇说：“我其实就是觉得我现在不说的话会后悔，总是想着他，想要去看一看他，跟他说我很喜欢他，说完就算是悲剧了也没什么，本来他就挺好的。”

　　我看着操场上的许多小情侣，这些人都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那些一表白就答应了的人，之前认识吗？不认识的，怎么就能答应了呢？

　　“苏苏？”

　　我转身去看，贺云韬从操场入口走了进来，王璇在我旁边说：“啧啧啧，这才几个小时不见，怎么都追到这儿来了？”

　　“瞎说，他每天晚上都会过来跑步，雷打不动。”

　　贺云韬说：“怎么这个时候来操场了？”

　　“姐妹谈心，你要跑步就赶紧跑去，不要打扰我们。”

　　贺云韬点点头，“好，一会儿谈完了等我一下。”

　　“你有事儿啊？”

　　贺云韬说：“有，你们聊，我先跑步去。”

　　贺云韬跑远之后，王璇说：“苏苏，你跟贺云韬高中的时候为什么没在一起啊？”

　　“嗯？那时候我有对象的啊，怎么还能看别人？”

　　“后来不是分了吗？”

　　“分了也不行，贺云韬那时候站得太高了，我等凡人配不上的。”

　　“但是我看他对你挺好的。”

　　“嗯，是挺好的，但是”，我看着远方的人影，“但是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就是配不上，我怎么都没有办法跟他站到同一个顶峰相得益彰，可能第一印象就是贺云韬太优秀了。”，我不想再跟王璇说贺云韬，便拐了话头，“你既然那么喜欢那个人，那就去试一试，告诉他你喜欢他，说完了有结果了，是好是坏咱们都不想这件事了，这一年很关键，年底咱们就要参加研究生笔试了，以后能遇见更多更好的人。”

　　王璇信心满满的握了个拳，“嗯！我会加油的！”

　　我觉得王璇现在踌躇满志的样子比我当时好太多了，起码气势上不输人！

　　在贺云韬第三次路过我们前面的时候，王璇抛弃了我，她要回宿舍了，我在原地等着贺云韬再一次路过。

　　“王璇走了？”

　　“对呀，你有什么事呀？”

　　“跑步，今天的两圈你还没有跑。”

　　我瞪大眼睛看他，“我在这里走了起码四圈了。”

　　“走的又不是跑的，我跟你一起，快点儿，跟着我。”

　　我跟贺云韬慢慢的跑了起来。

　　三月初的时候，学校里来了一辆献血车，就停在食堂门口，谁想去献血谁就去，张程程对献血这件事一直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她太瘦了，体重都上不了百，医生拒绝了她献爱心的美好愿望。

　　我看着献完血的人都领了一个一包吃的跟一个黑色的笔记本，我喜欢那个笔记本，我一直都喜欢收集各种笔记本，见到好看的本，连一个字都不舍得往上面写。我心仪那个笔记本，撸了袖子就去献血了。

　　那是我第一次献血，针头那么粗，看得我心惊胆战，扎进血管的时候我都不敢看，我旁边的如李看我闭眼，说：“你这么怕还上来干什么？”

　　“无偿献血，奉献爱心嘛。”

　　如李特别不屑的看了我一眼，我们两个献完血之后领了两个红色的小本本，拿了礼品就回去了。

　　献完血的那天晚上，王璇告诉我，她的告白实施了。

　　她拉着我去打水，打完水以后，她说在校园里走走，我们找了个凳子坐，我的暖壶还没有放下，她就突然哭了起来，我连忙问她怎么了。

　　“我跟他说了，但是他说感谢我的喜欢，但是他有对象了。”

　　我看见她眼泪一直掉，只好伸手勾住她的肩膀，“没事没事，有了就有了，说了这件事就过去了。”

　　“他对象特别漂亮，两个人站在一起就是男才女貌，我看见他们的合照了。”

　　我有点儿震惊于这个男生的杀人诛心，“他还给你发合照了？”

　　“不是，是在我们班级群里发的，他跟我说了以后我们就没说过话了，后来班级群里有人聊到这个，他就发了一张合影出来。”王璇往我身上一靠，接着又说：“其实好多人都不知道他有对象了，挺多人也挺难过的，我也就是其中之一而已。他说他们在一起三年多了，那天正好也是纪念日，就发了，但是我总觉得他是想跟我，你没机会了。”

　　最后一句带着点儿咬牙切齿，我说：“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他爱发就发呗，跟咱们也没关系。行了行了，这事儿也就这样了，以后咱们就专心搞学习好了，考一个好点儿的学校，重新认识新的人，咱们才二十多岁呀，年轻，有资本。”

　　王璇坐了好一会儿，止住了眼泪，“哎，我就是感慨一下，果然我就是没有谈恋爱的运气。”

　　“好多人也没有谈恋爱的运气。”

　　“觉得上大学不谈恋爱不完整。”

　　“还有人说不挂科不完整呢，你怎么不挂科？”

　　王璇一下坐直看我，“我还要拿奖学金，挂科怎么行？”

　　“……，这就行了呗，不谈恋爱不完整，不挂科不完整，不逃课不完整，什么都不完整，我们好好上个大学怎么还都不完整了？”

　　王璇笑了出来。

　　我说：“没事了吧，以后就不要惦记他了，你觉得那个人好，可能就是你觉得，真追到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呢，也许也很讨人厌。”

　　“你觉得贺云韬讨人厌吗？”

　　“一般讨人厌，大部分时候还是好的。”

　　“真羡慕你啊！”

　　我跟王璇在外面坐了好一会儿，等到她眼睛里的红渐渐消退才回了宿舍。

　　后来，王璇就就没有提起过这个人，我怕她难过也不说，就抱着书去了三楼的自习室，占用了一段时间张程程同学的桌子，她最近跟翟伟越正如胶似漆，顾不上来自习室学习。

　　我抱着书下去的时候，贺云韬在一旁看我，“安慰人在宿舍不就行了，你怎么还要天天看着她？”

　　“宿舍那么多人，怎么好说这个？”

　　“你们一个宿舍的这事儿还有人不知道？”

　　“有啊，除了我谁也不知道。”，我瞪他一眼，“你也不许说！”

　　“我跟谁说去，你们女生不都爱说些这个，多个人知道多个人安慰，你安慰的本事，嗯……”

　　“我安慰人的本事怎么了？有时候并不需要安慰，你只要人在旁边就行了，说什么都是白说，你觉得你说了她会听进去，这种事还是要自己消化的。”

　　贺云韬摇了摇头，“你们女生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又没有让你理解。”

　　我点了点书，差不多，“让让，我要出去。”

　　贺云韬卡在座位中间，“要去多久？”

　　“看情况，也许过两天就回来了。”

　　贺云韬点了点头，“早点儿回来，你的全副身家可都在这里。”

　　“就只有一些书，你想要送给你好了。”

　　贺云韬支着腮，微微仰着头说：“那还有我这个人呢？”

　　我觉得这个人甚是不正经，连忙落荒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