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夜探（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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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昼长夜短，雷少微在街头溜达得很痛苦。
好几次路过高升客栈，她都充满蔑视地瞪向某个窗口。可想而知，在那柔软的床褥上，某个十分没有侠义精神的人要么懒洋洋地吃着水果，要么呼呼睡得正想。
想到这里，她就忿忿地把头埋下，快步绕过街角。因此也错过了从客栈里走出来的一大一小两个人。
唐十九人小眼尖，远远瞥见那抹青影就惊呼起来，却被唐十三拧了一把。
“是少微表姐哎。”唐十九揉揉被拧红的胳膊，不解地望向姐姐，“咱们去吃酒席，不带她一道么？”
唐十三轻抿嘴角：“放心，到时候她一准不请自来的。”
唐十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想到等下就有好吃的酒席，不由绽起笑容：“还是跟着十三姐好，随随便便送张纸条就有人请吃酒。”
请两位唐门小姐吃酒的不是别人，却是华阳县令冯高。
虽说武林中人最忌讳的就是与朝廷命官打交道，实在要打交道也只有两种情形。要么是武林义士手起刀落诛杀狗官，要么就是大内鹰犬率众剿杀绿林好汉，总之都是你死我活，无比惨烈。唐十三走进华阳县衙时却是莲步翩翩，满面春风，对着早已在门口率眷于门口相迎的冯高拱手笑道：“久违久违，冯大人看起来气色甚佳嘛。”
冯高连忙还礼，对唐十三姑娘与十九小姑娘大驾光临表示竭诚欢迎，顺便再次遥谢唐七公子当年的活命之恩。
唐十三摇摇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口气云淡风轻，好像她才是那个当年在山道上施手救人，又给被毒刀砍中的冯高灌了几颗解毒丹后翩然远去的青衣侠客。其实她那会儿也如唐十九一般，是围着堂哥堂姐脚边打转的跟屁虫。
彼时冯高刚刚授了华阳县，陪夫人进山礼佛途中遭蒙面歹徒劫杀，多亏唐门七少先生唐七绝施以援手，这才死里逃生。他几次去唐门益州分馆拜谢都没见着七少先生，如今见着十三姑娘也是喜出望外。一桌酒菜算是竭尽了他这个三年清县令所能，让唐十三赞不绝口，小十九更是吃得红光满面。
酒过三巡，忽听屋顶上瓦片轻响，像有什么东西跑过，接着传来两声咪呜。正举着筷子的唐十三侧耳听了，忽然笑道：“这猫叫得怪凄清的，想来见我们吃香喝辣，它也眼红了。”
冯夫人笑道：“家里不曾养，大概是哪里的野猫溜进来了。”
唐十三伸手朝埋头大吃的唐十九头上一敲：“小十九啊，你不是最爱猫猫狗狗，如今屋顶上有只猫儿肚饿了，你说怎么才好？”
唐十九转转眼珠：“我拿吃的喂它去。”说着就端起一盘吃了大半的糖醋鱼走出屋去。身后飘着唐十三笑眯眯地叮嘱声：“准头一定要好，莫让汤汤水水洒出来污了冯大人的地面。”
冯高夫妇面面相觑，各自暗叹江湖儿女果然特立独行。
只听唐十九在屋外欢声呼唤狸猫，又听屋顶上瓦片一阵乱颤，又好像又什么东西跌落屋后。随即唐十九就拎着空盘子转来，笑逐颜开地嚷道：“掷上去了，掷上去了，用得正是十三姐你教我的那招天女散花。”
于是宾主继续把酒言欢。唐十三吃得差不多了，终于问出了她盘算已久的话。
“我看冯大人举筷时少，独酌时多，莫非有什么心忧之事？”
闻言，冯高自是要正襟敛色，作心无挂碍状，冯夫人却是快人快语，叹道：“还不是为了织户罢机之事。”
唐十三“哦”了一声，接话道：“我昨日也听说了，据说与首富周家的少夫人去世有关，只是不知真假。”
冯夫人道：“那是大大的有关。周家的少夫人姑娘可知是谁，就是当年名动锦官的丁四娘啊。”
冯高干咳一声道：“周府少夫人夜里纳凉不幸失足坠楼身亡，只因死状甚是惨烈，不知周府下人传了什么风声出去，以讹传讹，致使织户误会。”
唐十三点点头：“我听说当年周家公子费了很大心思才抱得美人归，当晚他眼见爱妻坠楼，必然心胆俱裂。只是旁人不知他伉俪情深，只会怪罪他既然在场，为什么没有及时拉住少夫人。”
冯高摇摇头：“事发时周公子已经睡下。少夫人是独自一人在绣楼上纳凉不幸失足的。”
唐十三讶道：“大半夜的，少夫人为什么独自一人跑去绣楼？莫非他们夫妻拌嘴了么？”
冯高道：“少夫人是织女出身，周公子爱妻情切，特地为她置了一座绣楼，专供她做女红。想来当晚天气燥热，少夫人为了解闷就去了绣楼……”
“纺织刺绣最需要用眼力，除非赶活，否则哪有人会冒着伤眼睛的危险在烛光下做事。若是为了纳凉，想来周家花园里也不至于没有凉亭水榭，为什么会去绣楼？少夫人觉得闷热无法入眠，爱妻情切的周公子为什么能独自安睡，却对枕边人的去向不闻不问？少夫人既是失足坠楼，惨叫声为何没有惊动家人和奴婢？”
唐十三一连问了许多个为什么，问得冯高面色渐渐难看起来。忽然又嘻嘻一笑道：“那些织户与我一样不曾亲临现场，不明真相所以才会心存疑惑，以讹传讹。大人何妨就将仵作验尸与捕快当日勘查的情形公之于众，有什么疑点就破他什么疑点，让大家知道周家少夫人确系失足坠楼，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见冯高不置可否，她又索性再加一把火：“听说宫里的娘娘们换季的装裹总要提前一两月制好，如今眼看又快是换秋装的时候了……”
一旁作陪的县丞丁屹点点头：“悠悠众口，塞则难，疏则易。唐姑娘的建议十分中肯，还望大人考虑。”
冯高凝神想了想，咬牙道：“也罢——明日就寻个机会叫丁三郎再递状纸。也好起个由头，以免周老爷多心。”
唐十三趁热打铁：“到时候我是一定要来瞧热闹的，冯大人可别把人朝外赶才好。”
忽听远处一阵喧闹，似是有人在大喊捉反贼。过了一会儿跑来一个衙役，在门外禀报说有人劫狱。
冯高蓦地惊起，领着丁屹就匆匆朝外赶去。唐十三不动声色跟在后面，冯夫人原想劝阻，却被她捏了一下手心，于是想想这位既是身怀武艺，若是碰上反贼，反倒还能护冯高周全，也就闭口不言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夜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