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意寂雨》林君厌

1、第 1 章

　　[中雨·一]

　　范述弈生气地看着他家里这个装模作样的女人，屋外连绵不断的雨声像是给了他信心让他推倒了这个做作的女人。
　　伴着溅起的水花隐进了雨中，藏青色的制服外套被随意地扔在充斥臭味的污水上，浸入的水让外套快速变黑，范述弈冒着雨在街上无头苍蝇一般的乱走，雨打在他的眼皮上让他睁不开眼，雨水的流入使他的眼睛感到瘙痒。
　　睁开眼已经血丝布满，范述弈的眼睛非常痒，他开始为自己为什么要跑出来而感到好笑。
　　范述弈赌气地跑了出来只好在公交站台下躲着雨，幸好是凌晨，末班车已经开走了，不会有很多人看见他的糗样。
　　“我真是个傻逼，我为什么要跑出来，哦我的天我太蠢了。”
　　范述弈开始唾沫自己的蠢样，原因是什么他也想不出来。
　　“手机也没带，钱也没带，还下雨，啊好老子今晚露宿街头，烦死了，希望今晚风不要太大...”
　　为了验证这个事实雨又大了。
　　下雨的温度骤降，冷冰冰的衣服贴在范述弈的身上随着冷风呼呼而过让他真的觉得他真的是十分万分的傻逼。
　　他现在只想骂自己。
　　他真的是太蠢了，明天肯定又要回去，又要看那个做作女人的样子他真的被逼无奈。
　　范述弈如果可以后悔他一定选在早上再出来，晚上出来当深夜少年吗。
　　他现在不想说话了他真的是要被这个风给冷死了。
　　如果风有实体一定是拿着冰块捂在他身上把冰搞融化接着一块的那种，这难道是冰你送一？
　　“这傻逼天气，妈的冻死老子了..靠...”
　　风依旧在呼呼的对范述弈叫嚣着，范述弈没办法的示弱了。
　　小猫小狗这个时候都找到自己的避难所躲着了，他连阿猫阿狗都不如吗？？？？
　　“林禹升...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范述弈坐在长凳上单手撑着下巴盯着一辆辆从马路上奔驰而过的车辆，橙黄色的车灯在愈行愈远。
　　一辆黑色的宝马在他面前停下，林禹升白白的脸从里面探了出来。
　　“范述弈？你怎么会大半夜呆在这里，你不回家吗？”
　　“哦我离家出走了。”
　　林禹升看着这个浑身湿漉漉的笨男孩不知道要怎么说，他现在很想要抱抱他。
　　坐在驾驶座的男人也打开另一边的车窗对范述弈说。
　　“离家出走？那今晚来我家住一晚吧，和禹升有个伴，这凌晨还下着雨你总不能在公交站坐一晚上吧。”
　　范述弈纠结的对那个男人说。
　　“不了叔叔...我衣服湿湿的会把您家车搞脏的...我就不....”
　　林禹升的父亲笑着招呼范述弈上车。
　　“没事，上车吧。”
　　范述弈打开车门就坐在了车门旁，不让自己湿湿的衣服靠近林禹升。车开出一段距离后，低着头的范述弈抬头对林禹升的父亲道谢。
　　男人只是笑笑。
　　“这没多大事，你来我们家才算热闹呢。”
　　雨在拍打着车窗留下流泪的痕迹，范述弈看着窗外马上一闪而过的建筑沉默着，路灯在一个接着一个的变不见。
　　林禹升的眼光时不时撇向安静的范述弈，脑子里的想法在不停地翻转搅动。

　　[小雨·二]

　　一路上范述弈都在看外面的风景，林禹升很想把他头掰过来质问他是个白痴吗？天这么冷为什么要跑出来，是不是又在家里受委屈，为什么不马上找他，但林禹升没有。
　　林禹升也一同看起了窗外风景。暗暗的车内只有路灯照过才会有颜色，凌晨的街上冷冷清清，超市冷白色的灯仍然开着，照在林禹升的头上。
　　他拿着几杯饮料结了账向那辆在等待的车子走去。
　　“喝吧，回到家给你泡奶茶。”
　　“嗯，谢谢。”
　　黑车又驶上公路，雨开始变小了，但雨刷还在忙碌着。
　　车子在小区外停下，林禹升为范述弈撑着伞下了车，林禹升的父亲去地下停车场停车。
　　林禹升带着范述弈走进电梯，看着眼前比自己低了半个头，身上的黑衬衫又皱巴巴的男孩。
　　两个人之间很安静，只有电梯在上升时发出微小的运行声音。
　　到林禹升家的那一层了。
　　林禹升从口袋掏着钥匙打开门在鞋柜旁换了双拖鞋，接着拿着另一双深蓝色的拖鞋给了范述弈。
　　“你穿这双，你赶紧去洗澡，衣服我给你找。”
　　范述弈接过拖鞋穿上，把自己湿湿的匡威扔到角落，向浴室快步走去。
　　范述弈老早就想把衣服脱下来了，湿湿的又粘在他身上让他好难受。
　　林禹升在衣柜里翻找着衣服，挑了套自己没穿过的黑色睡衣带着一次性内裤和毛巾到浴室外敲门。
　　“给你送衣服来了，来拿。”
　　带着水的白花花的手从他手上接过东西。
　　林禹升听着浴室内的洗澡声，抿着嘴转身给范述弈泡奶茶去了。
　　范述弈顶着半干的头发进到林禹升的房间里。
　　房间没开灯，范述弈还疑惑为什么林禹升不开灯的时候被抵在了墙上。
　　林禹升脚一踢把门关上，转头亲上了范述弈。
　　范述弈被这一动作惊到了。
　　林禹升扶着范述弈的头抱着他的腰低头强硬的吻他，范述弈的眼前被黑暗埋没，只能感觉到身前的热度。
　　林禹升的气息急迫，舌尖缠绕，牙齿碰撞在一起，鼻尖都是彼此呼出的热气。
　　他的手开始摸进范述弈的衣服里，林禹升亲着范述弈的脖子，喉结，左手与他十指相扣。
　　“我很想你。”
　　林禹升沙哑的声音在耳边传来，范述弈在林禹升怀里低下头，即便是黑暗也能感觉到林禹升在看着他。
　　“我也是...”
　　林禹升温柔的又亲了下来，大门开启的声音像是警钟惊醒了他们。
　　林禹升快速松开范述弈的手打开门出去，随手把门也关上了。
　　范述弈听着门外林禹升与他父亲的交谈。
　　“刚才停车停一半了才想起来家里没东西所以我去买了肯德基和面包回来，述弈呢，赶紧叫他过来吃。”
　　“他睡了。”
　　“睡了？那也叫起来，没吃东西可不行。”
　　“爸...人都睡了...”
　　“那我去叫。”
　　“好好好我去我去。”
　　范述弈没等林禹升来开门就走出去。
　　林禹升的父亲正吃着一个汉堡，他看见范述弈出来他连忙问。
　　“述弈啊，你早餐想吃什么，叔叔出去买。”
　　范述弈摇了摇头。
　　“不用那么麻烦的，我早餐不用吃。”
　　“不行不行，早餐还是得吃的，叔叔给你买肠粉吧。”
　　范述弈边啃着鸡腿边点头。
　　吃完夜宵后，范述弈和林禹升面对面的躺在床上。
　　一切都静悄悄的。
　　“我们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林禹升小声地开口。
　　“不知道。”
　　范述弈说完翻了个身。
　　雨已经停了。

　　[暴雨·三]

　　早上七八点的时候下起暴雨，雷声也闻雨而至，范述弈被吵了起来，林禹升正枕着范述弈的手臂在他的怀里安稳入睡。
　　再次响起一次雷声，林禹升的眉头皱了皱又接着睡去，窗外的暴雨与烈风拍打着树叶，在雷声的间断中还能听见鸟儿在控诉。范述弈放慢呼吸速度缓缓地将手臂从林禹升的头下抽出。盯着林禹升的睡颜看了一会儿转身悄悄地下了床。
　　范述弈来到林禹升房间里的厕所，他用水泼了自己的脸让大脑清醒一些，然后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上带着低温凝结成的小水滴，范述弈放空了自己一直站在那里。
　　要怎么办，不知道。
　　林禹升的梦里，他与范述弈在桥上散步，范述弈说想看看锦鲤，便在桥上停了下来，探着身子目不转睛的在水里寻找小锦鲤，他与范述弈的倒影在水中现身，范述弈笑着。
　　“好多条鱼啊，你看那，和那儿，都有。”
　　“嗯。”
　　他望着水中范述弈的笑容，嘴角微微勾起。
　　皆若空游无所依。
　　范述弈的面貌在水中若隐若现，不知道从哪儿来一块石头被扔到了水里，吓跑了聚集在一起五彩斑斓的锦鲤们，在水上扔出一圈圈波澜，范述弈的身影在波澜中消失。
　　接着下雨了，鱼儿们再一次探头到水面上来呼吸。
　　范述弈不见了。
　　雨发出的声音，林禹升此刻觉得像魔咒，在耳边不停念叨着，吵闹着，他毫不迟疑地翻过桥跳入河中。
　　河中是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将雨隔绝在外的世界，一个万籁俱寂的世界。
　　这里的一切声音好像都静止了，落入水中的动作也如此缓慢，耳朵里什么也不能听见。
　　他的呼吸开始减弱。
　　在游动的锦鲤们开始像电视一样的花屏，组合成了各种各样的人脸。
　　林禹升好像听到了海浪冲撞礁石的撞击声，鲸的翻身，海鸥的振翅。
　　那些人脸在眼前一个个闪过，锦鲤们渐渐凑了起来，那一个个人脸组合成一个更大的人脸，那是范述弈。
　　林禹升感觉到有水滴到了自己的身上，河里居然下起了雨。雨滴如一根长矛将范述弈的脸击破，锦鲤惊慌失措的逃离，雨滴也向他刺来。
　　林禹升睁开了眼，身上冒着虚汗，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范述弈从厕所里走了出来，林禹升听见动静马上起床快步过去抱住了范述弈。
　　“真的...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呢...”
　　“我们现在不就是在一起了吗？”
　　“为什么要对我们有这么多的偏见呢...”
　　“只要我们互相相爱就好了啊，不要在意她们，我就不在意啊，你看我活得多轻松。”
　　林禹升的手有些勒范述弈的脖子，他想推开的时候，林禹升说。
　　“你也哭过吧。”
　　“嗯。”
　　范述弈在林禹升怀里发出了闷闷的声音。
　　“讲给妈妈听以为她可以理解我，结果她抛夫弃子的找了新男人，现在的后妈说是能理解我，可是却又在每天阻挠我去和男的见面，我只是想和他们打球而已。”
　　“刚和你交往的时候，后妈知道了，她还准备来威胁你和我分手，如果不是我以死相逼，只要我们一天不分手她可能每天都来讲道理。”
　　“我说爱就是爱，无关性别，她直接说，男人之间有什么爱情，这句话真的伤透了我的心。”
　　“她惹我生气的时候我骂她有病，她说我有病我才是需要去医院的那一个，她在我家时间久了就开始装模作样，我不想回去。”
　　说着说着范述弈在林禹升怀里哭了起来，林禹升抚摸着范述弈的头发，下定决心的说。
　　“我今天晚上想跟我爸说了。”
　　范述弈停下了哭泣，他瞪大了红得像兔子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林禹升的侧脸。
　　“你疯了吗？”
　　“嗯，疯了，爱你爱的发疯。”
　　雷声已经在空气中消散了，但是雨还在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可以停。

　　[大雨·四]

　　在林禹升的父亲回来时很晚，范述弈困得已经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客厅里就剩下林禹升与他的父亲。
　　林禹升笑着对父亲说。
　　“爸，我们好久没有一起看电影了对吧，今天现在这个客厅里就我们两个，我们一起看吧，这部电影听说特别好看。”
　　“怎么，现在怎么突然想跟我一起看了？这种事情不是该和女朋友做的吗？哈哈。”
　　林禹升僵硬着身子放着光碟。光碟在被吞进去的那一刻许多想法一闪而过，还要继续吗。
　　必须。
　　林禹升的父亲托着西装外套抱在怀里，坐在林禹升旁边。
　　灯光全部都关了，就只剩下电视发出的光。
　　这是一部关于美国西部牛仔世界的故事，在开头是很正常的走向，男主是个在草原上有小许名气的枪.手，他想要成为另外一个镇子上的霸主，他成功霸占那个镇子后认识了在马厩管马的男配，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看对眼了...
　　男主与男配手牵手偷偷来到了马厩里，藏在干草堆后，他们相视一笑，尽管这里总是飘散着马儿那奇怪的粪便味，但这儿就是他们的爱情。
　　他们开始接吻，林禹升的父亲对此感到疑惑地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林禹升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屏幕，他的心跳好像在加快，注意力无法集中，但林禹升的父亲还是将注意力生硬的掰了回去。
　　“亲爱的主，请祝福我们。”
　　“祝福我们。”
　　林禹升的父亲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问了林禹升一句。
　　“你会祝福他们吗？”
　　“会，我会祝福他们，我希望他们会永远在一起，永远相爱。”
　　“是...是吗，”
　　林禹升的父亲抱住了林禹升，吐了一大口气，像用了许多决定才能组合成的回答。
　　“我也会祝福他们。”
　　“谢谢，谢谢你...谢谢....”
　　林禹升的父亲只是默默地抱着他。
　　林禹升没有哭，他只是眼睛有些红。
　　范述弈在雨打声下安心的睡着，林禹升把他温暖的身躯抱了过来，让范述弈在自己的怀里。
　　林禹升借着墙上的小灯看着怀里的范述弈，原本嚣张跋扈的模样会变得这么柔和。
　　伴随着雨声，居然会让人这么心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