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3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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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玦的军队一路势如破竹，不到半日，便攻入华京城，将皇宫团团围住。
消息传来的时候，兰谦坐在宣政大殿中批阅奏章，镇定的面容没有显出丝毫的意外与慌张。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一则，沈姝此刻在自己手上，霍玦心存顾虑，一举一动必然受到掣肘，绝不敢贸然攻打皇城；
二则，他是故意将敌军放进城来的，准备来个前后夹击，瓮中捉鳖，彻底歼灭霍玦的势力。
兰谦搁下朱笔，薄情的唇角勾起一抹阴险的弧度，吩咐身边侍卫给霍玦传话。
朱红巍峨的城楼上，禁宫侍卫望着外面乌泱泱的军队，趾高气扬地喊话：“城下将士听着，云阳帝姬在我们手上，若想保她安然无恙，切勿轻举妄动。摄政王说了，只要霍大将军缴兵卸甲，只身入宫，一切全可商议。”
夕阳下旌旗猎猎，士兵们在远方挥舞着刀戟，战鼓雷鸣。
阵队前方，霍玦高骑黑鬃骏马，一身铠甲，英姿勃发。
“好！回去告诉兰谦，本将军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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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姝被绑在轩辕台径长一米的蟠龙华柱上，强烈的日光晒得她头脑昏沉，神情恹恹。
黄昏时分，兰谦出现了。
他伸出一只手钳住沈姝玲珑小巧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你等着，待本王扫除了霍玦这个碍眼的存在，便与你举行婚礼盛典！”
沈姝无从探晓宫外的战况如何了，不过，兰谦脸上逐渐扭曲的疯狂告诉她，这位摄政王已经穷途末路了。
她坚信，用不了多久，霍玦便会带着大军杀进皇宫，兰谦得意不了几时了。
“做梦！”沈姝翻白眼啐他，笃定道，“霍玦一定会打败你的！”
“哦，那就拭目以待吧！”
兰谦挑眉，把玩着精致的锦衣袖口，似乎很有把握的样子。
沈姝倔骜地别开脸，闭眸不理，漠然的神色充分表明了她的态度。
兰谦碰了一鼻子灰，竟也不恼，反而中了邪一般，扯开嘴角阴险森森地笑起来。
他命宫人从宣政殿搬来金碧辉煌的龙椅，一面品尝着美酒佳肴，一面陈兵以列，守株待兔。
光线渐渐暗下来，橘红漫染了天边的云霞，残阳如血，笼罩着日薄西山的瑰丽宫阙。
沈姝听见不远处隐约传来刀戟相接的厮杀声。
那声音纷乱惨烈，穿透一道道朱漆宫墙冲她奔来，越来越近了。
砰——
厚重宫门轰然倒塌，十几名大内高手齐齐撞飞出来，宛如一道优美的弧线，被人狠狠地撂翻在地。
有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地炸响在大理石砖上，振聋发聩，令人不忍耳闻。
沈姝已经精疲力竭了，她缓缓抬起头，睁开清澈的双眸循声望去。
兰谦也放下了杯中酒箸。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望了过去。
宫槛地砖上，十几具高大壮硕的躯体悉数脑袋开花，鲜血泗流，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便如死鱼般一动不动，眨眼间咽了气。
尸体遍布的庭中墁地，立着一道修长挺拔的玄色身影。
少年手持长剑，脚踩尸骨，从潋滟金光中走来。
晚风疾来，吹起他金线起伏的衣袍下摆，露出长靴边缘低调内敛的云海暗纹。额间的赤色发带鲜艳夺目，衬得他英挺的眉眼愈发好看，连同满头墨发迎风猎猎，恣意飘扬，浑身上下都写着‘倨傲’两个字。
沈姝吸了吸鼻子，黑白分明的杏眸里氤氲起一层朦胧的水雾。
韶华不负，所有的坚持与等待都是有意义的。
霍玦终于来了！
夕阳如画，勾勒出男子完美的剪影，他逆着光，远远地望着石柱上的少女。
常年峻冷如霜的墨眸瞬间化作温软的春水，流露出无限缱绻的柔情。
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少年为她而来。
兰谦高踞龙座之上，将二人之间深情绵绵的对视尽收眼底，他攥紧了掌心的酒杯，咬牙切齿地盯着披荆斩棘的霍玦。
剩下的侍卫迅速调整阵形，组成一个严防死守的圆圈，对展开霍玦重重包围。
霍玦眸色微凛，紧握剑鞘，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局势。
高台之上，兰谦眼里升腾起毒辣狠戾的光，薄唇轻启，冷冷蹦出一个字节。
“杀！”
侍卫们闻声而动，挥动着手中的兵刃，以刚猛绝戾的攻势不约而同朝霍玦砍去。
说时迟，那时快，前后左右的剑光纷纷而落，每一招都凝聚着剑拔弩张的杀气。
霍玦反应迅捷，巧妙闪避，以蛟龙之姿游走于密不透风的剑阵中，瞅准时机抽剑出鞘，与周身的侍卫展开激烈的角逐。
短兵相接，?台阶下锋利的刀光剑影互相交缠，发出嘶嘶厉吼。
须臾之间，最内层的侍卫们应声倒下。
其余的人战战兢兢，举着手中的兵器虎视眈眈又心有余悸地盯着霍玦。
霍玦提剑负立，站在包围圈里，黑眸冷冷扫过众人。
战斗尚未停止，更猛烈肃杀的攻势朝霍玦袭来。
霍玦淡然处之，握紧剑柄挥洒自如，一个干净利落的旋转，又一圈侍卫脖喉割破，乒乓倒地。
几番缠斗，霍玦始终分毫未伤，稳稳占据上风，地上的尸体越堆越多，白骨如山，血流成河。
战斗激烈，霍玦沉着应对，剑气纵横，逼退重围步步向前。
内层侍卫们一圈圈倒下。
然后外层的又前赴后继地扑来，源源不断，永无穷尽。
沈姝大骇，一眼看穿了兰谦的阴谋。
他这是要采用人海战术，拖延时间，一点点消耗蚕食霍玦的实力，等到他精疲力竭了，再祭出夺命一击。
沈姝的心揪得紧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战势，生怕霍玦吃了亏。
霍玦来不及稍作歇息，举剑横陈，银光森寒的剑刃映着他沉潭般的墨眸。
“让开！”
他的声线极其低沉，整个人散发出遇神杀神，遇佛诛佛的凛然气势。
兰谦举起手中琉璃酒盏，用力地掷向冰冷的地板，摔杯为号，俨然下了斩草除根的必杀令。
士兵们寸步不让，杀倒一片，又来一群，如凶悍的疯犬，死死咬住不放，攻势凌厉更甚从前。
霍玦寒眸一沉，提剑奋力搏杀，一剑封喉，招招致命。
兰谦愠怒的脸面露出一丝轻蔑之色，见时机成熟，拉开弓，接过左右侍从递上的羽箭，搭在紧绷的弦线上，瞄准霍玦的膝盖缓缓拉满。
沈姝察觉兰谦的意图，惊颤不已，冲着腹背受敌的霍玦急声提醒。
“小心！”
话音未落，一支箭矢嗖地一声飞了出去，精准地射中了霍玦的右膝。
霍玦左支右绌躲避不及，单膝跌跪在地，落了下风。
原本抖如筛糠的士兵们瞬间军心大振，握紧了执戟的手，蓄足了全身力气猛烈反扑。
情势危急，霍玦当机立断拔出羽箭，顾不得膝盖的疼痛，站起身来继续周旋。
混乱之中，霍玦的手臂又中了一剑，鲜血直流。
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体力不支，显出稍许颓势来。
这时候，成千上万的御林军从四面八方的宫门倾巢而出，他们披坚执锐，犹如汹涌的潮水，铺天盖地地呼啸而来。
形势陡转直下，对孤身作战，伤痕累累的霍玦十分不利。
士兵们齐身上阵，刹那间，数千道长剑汇集于一处，剑鸣铮然，银色电光呲呲劈闪，每一斩的力道都和前一斩的力道叠加，气势汹涌澎湃，势不可挡。如一张密密匝匝的天罗地网铺开，排山倒海般对霍玦劈面压下，形成巨大的压制。
霍玦迎难而上，覆手一转，以剑背抵御来势汹汹的攻势，剑刃交接处火星迸溅，发出的清越的折戟声响。
磅礴力量的冲击下，霍玦被逼得连退几步，手中的千年玄铁也不堪重负，硬生生被压弯了腰。
连续几声闷哼，霍玦终是败下阵来，吐出一口灼热的鲜血，身子沉重地坠倒在地。
长剑断裂，霍玦躺在血泊中，脸白如纸，奄奄一息，犹如一块粘板上的肉，为人刀俎。
“不要！”
时间仿佛静止了。
沈姝感到心跳漏了一拍，世界失去了色彩。
如若霍玦因此丢了性命，她会恨自己一辈子！
高台之上，兰谦发出得意一笑。
士兵们纷纷露出松弛神色。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霍玦就要一命呜呼的时候，他撑着一刀两断的残剑，吃力地，缓缓地爬了起来。
少年挺直了血痕遍布的背脊，像一株傲骨凌霜的高山松柏，伫立于绝境之地。
他抬起头，望向轩辕台石柱上的少女，眸底凝着的坚持一如之前。
士兵们愕然片刻，迅速围拢了上去。
霍玦爆发出一阵长长的嘶吼，凭借一把半身残剑没入人群，拼命厮杀。
他的目光坚定而执着，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杀出重围，救下沈姝。
他一直杀，一直杀，杀到麻木，杀到双眸猩红。
杀到容颜上，衣袍上，墨发间，到处沾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色。
这血，有敌人的，更有他的。
霍玦身负多处重伤，因着动作幅度过大，伤口撕裂开来，鲜血淙淙直冒四处迸溅，触目惊心。
看着人群里为她奋不顾身的玄色身影，沈姝早已洇湿了眼眶，心疼得泪流满面。
“霍玦，你听着！我一直在利用你，利用你打败兰谦，助我复仇。我不喜欢你。像我这样一个亡国灭族的废人，不值得你用心守护！你走！快走！”
沈姝语气哀伤，朝霍玦喊话。
霍玦抬手又解决掉一人，听到这话愣怔片刻，他掩下眼底黯然，抽出士兵胸膛的断剑，执着不改。
“值不值得，全在我心。微臣曾说过，要为你打下一片江山，君子之诺，言必行出。”
沈姝心底热流涌动，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霍玦送死，更不能看着霍玦为她而死。她哭得梨花带雨，绝望到心碎，“或许，这就是我的命，我认了。兰谦是天命所归，你斗不过他的，快走啊！”
“如果这是殿下的命，那微臣便为你逆天改命！”霍玦抵剑僵持，扬声道，“哪怕流干了一身的血，战到最后一刻，微臣亦无怨无悔！”
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爬起，每一次都是为了她，霍玦奋不顾身，勇往直前，气力越来越弱，淌出的血越来越多，再这么战下去，后果可想而知。
“傻子！你这个大傻子！呜呜呜……”
沈姝拼命挣扎身上的束缚，双眸肿似桃仁，已然哭成了泪人。
兰谦冷冷地看着殊死搏斗的霍玦，眼神里已经没了耐性，他缓缓抬起右臂，准备一声令下，给予霍玦致命一击。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利箭骤然射穿兰谦的心脏。
他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带着满腔的不甘心咽了气。
宫墙上，霍家弓箭手及时出现，漫天箭矢如细雨般簌簌飞射，敌军很快倒下一大片。
随着一声嘹亮的号令，霍军举盾持剑，蜂拥冲向中庭，与敌军鏖战。
有人杀上台，解开缚绳，救下了沈姝。
“将军！”沈姝冲下台阶，扑到霍玦的身边。
霍玦浑身是伤，墨色的锦袍已经残破不堪，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裂洞，每一处破碎都被血肉浸染，黏黏糊糊粘到一起，分不清是伤口涌出的血，还是从别人身上沾染的。
沈姝害怕极了，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串往下砸。
滴到霍玦脸上，温温的。
??霍玦缓缓睁开眼眸，抬起一只手万分珍惜地轻抚沈姝脸颊：“我说过，这世上我不允许自己被任何人打败，只除了你。”
沈姝忍不住再次坠泪。
??霍玦瞧着心疼坏了，不顾伤痛坐起身来，将沈姝紧紧拥入怀中：“怎地又哭了？好了好了，微臣唐突，不说了。”
沈姝小心翼翼地避开霍玦伤口，轻轻锤他，耳红娇嗔，“这一次，是甜的。”
霍玦怔仲须臾，很快反应过来。
他轻轻捧起沈姝的娇颜，凝眸看着她，笑意渐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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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苦乱世久矣，霍玦顺应天命，登基为帝。
霍玦称帝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亲手将后位凤冠送至明珠宫。
可惜，沈姝已经离开了。
后来，霍玦政务缠身，冗忙之余总爱独自立在城楼，眺望远方。
每当这时候，宫人们都识趣，离得远远的。
因为他们知道，天子在思念一个人。
“你当真舍得放手？”
紫玉望着城楼上的明黄背影，着实焦急，她看好的一对神仙眷侣不能就这样散了。
霍玦藏在袖袍中的修长手指微微蜷起，终究没有回答。
因为他知道，沈姝此生所求，唯‘自由’二字。
她既不愿呆在宫里，他再强求也没意思。
不过，要他放手是绝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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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清河桃花源。
沈姝望着竹屋前悄然出现的玄色身影，既欣喜又委屈，骤然红了眼眶。
“陛下缘何微服至此？”
“心之所爱，臣之归处。”霍玦答，“还有，我已经不是陛下了，记得改口。”
“为何？”沈姝讶然。
“微臣只想让殿下知道，臣可横刀立马为你夺天下，也可解甲归田与你看斜阳。”
霍玦伸出手，“听闻山上桃花娇艳，殿下可愿与臣共赏春光？”
沈姝轻轻点头，梨涡浅浅，将手搭了过去……
此后余生，繁花落尽，子规声啼，纵然万物凋敝，总也不寂寞。
只因，一路有尔相伴。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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