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第29章 ...
-
宫中眼线密布,紫玉白日里扮演沈姝的侍女,近身保护其安全,晚上则化身青鸟信使,穿着夜行衣飞出宫去,为沈霍二人互递消息。
霍玦身处边疆,政务繁忙,可是无论事务多繁忙,总也不忘坚持每日写信给沈姝。
信纸内容上到天下格局,行军打仗,囤了多少兵,积了多少粮;下抵瀚海黄沙,边关风月,云晴日,雨雷夜,奇花异草;乃至生活中的任何小事、趣事,每一份微笑、欣喜、彷徨、恼怒、心酸、困苦、烦闷、压抑、委屈、牵挂、寂寞、激扬、酣畅、渴慕、殷切、快慰、骄傲、眷念……
桩桩件件,所见所闻所感,恨不得时时刻刻与心上人分享。
简单、琐碎、又寻常。
像极了夕阳下,市井黛瓦间冉冉升腾的炊烟,带着朴素的、浓烈的俗世烟火气息,包容并拥抱着来来往往,疲于红尘的游人过客。
这样的文字,令沈姝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淡泊,仿佛一颗尘心寻着了安处。
她很喜欢。
每次读完信,沈姝都会从心底深处发出微微一笑。
然后铺开一卷白色宣纸,提起蘸墨的笔毫,一笔一划,倾注满满的情意,将自己的感动、思念细细勾勒,回给远在天涯的霍玦。
失去自由的幽禁生活无比煎熬,煎熬到像是看不见尽头的深渊,孤独,绝望。
就这样,靠着与霍玦的书信往来,深宫少女心灵得到慰藉,独自撑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日日夜夜。
**
白驹过隙,岁月荏苒。
宫殿中庭的玉兰花历经风霜雨雪,开了又落,落了又开,月亮也不知阴晴圆缺了多少回,一年时光转瞬而逝。
这一年里,兰谦虽暂时没有逼迫沈姝下嫁,但他一直也没闲着,在皇宫里处心积虑地结交奸佞之辈,招揽党羽,拉拢摇把不定的中间派,并构陷罪名,大肆诛杀那些效忠前朝,拥护皇权的忠臣良将,一步步粉碎异己,彻底架空年幼的新帝,独揽朝政治国大权,占据紫禁之巅,成为半壁江山的实际掌舵人,距离谋朝篡位登基称帝仅一步之遥。
然而,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皇城之外,各地诸侯纷纷揭竿而起,举旗易帜,群雄并起,天下四分五裂,乱世终于到来。
而占据西北边境休养生息的霍玦也储存了足够的兵力与财力,率先六十万大军四处讨伐征战,经过一年的浴血厮杀,消灭吞并了各地大大小小的诸侯,迅速壮大了自己的地盘与声势,成为割据一方的枭雄。
其势力着实不容小觑,可与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兰谦南北对峙,分庭抗礼。
**
守孝期结束那日,兰谦带着嫁衣出现了。
“本王说过,这辈子你只能做本王的新娘!”
明净日光从小轩窗漏了进来,照亮了梨花木缠枝纹雕衣架上的长裙。
嫁衣如火。
光线打在裙摆的万凰朝阳团纹上,细细密密的金色绣线折射出绚丽的流光溢彩。精致繁复,雍容华贵,一针一线都散发着金钱与权势的气息。
美则美矣,可惜没有灵魂。
被迫嫁给自己不爱,厌恶,甚至痛恨的人,是一种赤.裸.裸的折磨,任何华美的嫁衣都会黯然失色。
沈姝毫不留恋地将视线挪开。
无动于衷,黑白分明的杏眸冷漠如雪。
未言一字,但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踝,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写着‘不喜欢,不在意,不妥协’。
一切落在兰谦眼底,深深地,狠狠地,扎透了他的心。
摄政王权倾天下,呼风唤雨,九州四海的各色美人,只需一个眼神,便立即有人想着法儿给他送来,唯独对于沈姝,他始终求而不得,无能为力。
越是得不到,越是激发着兰谦的征服欲。
“来人,为帝姬殿下更衣!”
兰谦脸色一沉,声线凌厉,打算采取强硬手段。
谁也不敢得罪大权在握的摄政王,宫人们委身应承,取下嫁衣作势就要朝沈姝走去。
紧急之下,阿碧挺身而出,挡在沈姝面前,喝斥近前人:“尔等放肆!”
措辞严厉,气势凛然,吓得宫人们不敢动弹。
“把她拉开!”兰谦怒极。
宫人们不再唯唯诺诺,几人合力将阿碧拉到一旁。
不过,沈姝毕竟是帝姬,又是摄政王的心上人,众人不敢硬来,恭恭敬敬跪拜伏首,“殿下,请更衣。”
“好。”
沈姝转眸,瞥向那抹刺眼的红,片刻之后,缓缓伸出皓腕。
莹白如玉的纤纤手指覆在丝滑细腻的绸缎上,一寸寸轻轻摩挲。
兰谦内心大喜,情难自抑,看样子沈姝终于肯接受他了!
沈姝猛然抓起大红长裙,当着兰谦的面,一点一点地将它撕成碎片,像扬灰一般,决绝地往空中撒去。
碎红纷纷扬扬,漫天飘舞,灼伤了兰谦的眼。
兰谦手忙脚乱地去抓,却什么也抓不住。
他听见沈姝的声音冷冷响起:“本宫也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你!滚!”
兰谦心灰意冷,拖着疲惫的步伐,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明珠宫。
**
回到摄政王府,兰谦又开始酗酒。
仿佛只有喝醉了,才能忘却心底的伤痛。
才能自欺欺人地编织一个假相:只要他坚持下去,终有一日,沈姝会被他的真情所打动。
兰谦喝得烂醉如泥,还是忘不了沈姝对自己的绝情。
血气上涌,兰谦一边醉酒,一边晃晃悠悠地朝皇宫而去,朝明珠宫而去。
守门的侍卫谁也不敢拦他,堂而皇之地为他让道。
兰谦脑袋浑浑噩噩,却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沈姝的寝殿。
月上柳梢,夜色深沉,沈姝刚沐了浴,准备上榻安寝。
突然,门开了,兰谦抱着酒罐醉醺醺地闯了进来。
沈姝吓得花容失色,瞬间有种不妙的预感。
阿碧也吓得心惊肉跳,急忙朝门口大声呼救。
然而戍守的侍卫们像是睡死了,喊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
阿碧慌了,张开双臂牢牢将沈姝护在身后,同时警惕地盯着来势汹汹的兰谦,防备他做出什么出格之举。
兰谦眯了眯危险的双眸,忽然发了狠,一把将碍事的阿碧扒开,提溜着甩出门外,一脚将左右两扇门踢拢,栓上门闩。
阿碧被阻隔在外,奋力地拍打着门窗。
怎么办?
紫玉前脚刚出了宫,侍卫们也不见人影,眼下还有何人能够帮忙救殿下呢?
阿碧又惊又怒,急得直掉眼泪。
沈姝没了身边人护佑,仿佛森林里一只柔弱小兔,径直暴露在野兽虎视眈眈的目光下,瞬间凶险万分。
兰谦清醒了几分,眸子里闪着粼粼精光,抛开酒瓶,饿狼扑食般朝沈姝身上扑去。
察觉到他想干什么,沈姝来不及惊恐和害怕,转身朝屋内躲避。
可她哪里是兰谦的对手,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周旋没多久,便被兰谦抓住了。
怀中一片柔软,兰谦低头嗅了嗅,一股淡淡的幽香萦绕鼻息,很好闻。
体内冲动在叫嚣,他急不可耐地将沈姝扔进床榻,摁住纤巧的双手,企图霸王硬上弓。
沈姝几番挣扎,誓死不屈,眼看着就要败下阵来。
恰在此时,兰谦晕了过去。
沈姝嫌恶地将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翻开,踢到一旁,起身下榻。
摸摸胸前金累丝碧玺吊坠。
幸好,紫玉早有准备,给了她迷迭香防身。
沈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飞快逃出房门。
阿碧见着主子终于逃离魔爪,喜极而泣,上前紧紧拥抱着沈姝。
眼神既心疼,又后怕。
沈姝抬起手臂,轻轻抚着阿碧的背,安慰道:“我没事。”
阿碧抽抽搭搭,好半天才止住啜泣,转头望了紧闭的房门一眼,问:“殿下,里面那禽兽如何处置?”
“我想想。”沈姝望着寥寥夜色,淡声道。
**
“兰哥哥呢?你是不是已经得到他了?”
常嘤嘤从黑暗处走了出来,盯着庭院前望月而立的鹅黄倩影质问。
自从那次献媚失败后,兰谦便吩咐府中下人,明令禁止她出入府邸。
常嘤嘤放不下兰谦,却又无可奈何,只好眼巴巴地每日蹲守兰府门口,等待时机。
今夜,她躲在兰府外的榕树下,远远地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摇摇晃晃地朝宫门走去。
察觉事有蹊跷,她悄悄尾随,一路跟着兰谦穿越重重红墙,来到明珠宫。
进了大门,却发现宫殿里一个守卫也没有,兰谦也不见了人影。
四周静谧轻悄,只沈姝的寝殿点着灯火,闹出动静,想也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常嘤嘤眉间难掩嫉妒之色,语气也冒着酸泡。
阿碧率先出声回呛,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瞎了眼,那样的货色,我家殿下才看不上呢!”
“你!”常嘤嘤被怼得体无完肤,恨得牙痒痒。
沈姝对阿碧微微摇头,心念电转间转过身来,看着眼前咬牙切齿的妒女,“既然你喜欢,本宫便让给你,如何?”
“真的么?”常嘤嘤眉梢雀跃,不敢置信。
只要沈姝愿意退出,不再纠缠,她便有把握让兰哥哥爱上自己。
“信不信随你。此刻兰谦就在里面,醉意阑珊,要不要把握这个机会,就看你的了。”沈姝悠悠道。
清清淡淡的嗓音在夜色中蔓延开,仿佛带着蛊惑力量,直抵人心深处。
常嘤嘤听完,眼里焕发出一丝欣喜的色彩。
从她记事起,梦寐以求,一直渴望成为兰谦的女人。
如今,好不容易逮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可不是傻子,绝不能放过!
常嘤嘤动心不已,咽了咽口水,再也把持不住。
扭着妖娆的腰肢,急匆匆推门而入,反手给门上了锁。
很快,房内灯烛熄灭,传来一浪高过一浪的旖旎之声。
沈姝听着房里的动静,满意地勾起一抹唇角,转身同阿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