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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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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皇家天山围场。
随着景德帝一声令下,众位公侯王孙跃马扬鞭,争先恐后朝丛林深处疾驰而去。
驻扎营前观看比赛的宫人们摇旗呐喊,欢呼不断。
太子沈麟一马当先,英姿勃发,跑在狩猎大队最前头。
他回过头,优越地看着身后努力追赶的众人,高声呐喊:
“后面的,拿出你们的看家本事来,与孤一较高下!”
话虽如此,但有谁敢同未来的储君争夺魁首?
这时,稍微有眼力见的,都作出一副努力追赶却偏偏追不上的挫败模样,不远不近地跟在沈麟后头。
唯独兰谦恃权傲物,毫无顾忌,卯足了劲儿要拿个第一给皇帝瞧瞧。
他奋力纵马,一下子将东宫太子遥遥地甩开,还得意洋洋地朝兰谦抛去一个轻蔑的眼神。
因着沈姝的事,沈麟早就看兰谦不顺眼了。
面对兰谦赤.裸.裸的挑衅,沈麟面色铁青,心中的厌憎又添了几分。他夹紧马腹奔驰,拔下羽箭,对准密林中一闪而过的野鹿射去。
兰谦也不甘落后,撑着马背悬空翻转,反手射下一头猎豹。
两人你来我往,暗暗较着劲,剑拔弩张的气氛在山林中蔓延开来。
旁人浑然不知,一心一意搜寻自己的猎物。
一时间,骏马嘶鸣,人声繁杂,林中鸟雀展翅惊飞,震落片片枯叶。
日头越来越盛,透过层层叠叠的茂密枝叶照在丛林的角角落落,热得人汗珠滚落。
眼瞅着临近晌午,大家陆陆续续调转马头,带着斩获的猎物返回营地。
景德帝一脸春色地拥着美人儿出帐,看着地上满满的野兽禽物,豪迈放言:“今日拔得头筹者,朕将赐他重赏!”
众人围在猎物前头,交头接耳,兴奋不已,纷纷揣测何人能一举夺魁,独占鳌头。
内侍官笑盈盈地开始计数。
“太子殿下,熊一头,鹿两只,山鸡十二只……”
景德帝看了眼旁边的沈麟,满意地颔首,眉眼乐开了花。
如此骁勇善射,不愧是他挑中的皇位继承人。
就在此时,一名小内侍形色匆匆地扒开人群,附到御前总管杨公公的耳边一阵低语。
杨公公为奴数十载,深知事态严重,不敢声张,急忙悄悄报奏景德帝。
“万岁爷,宫中差人来报,帝姬殿下背着行囊私逃出宫了!”
景德帝听罢,笑容僵在了脸上,怀中的美女也不香了。
身为堂堂一国帝姬,就快要许亲了,沈姝还这么任性妄为,要是给兰家知晓了,难免心生芥蒂,颇有微词。倘若因此断了这桩联姻,那他多年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么?
简直荒唐!
都怪他平日里太过娇惯沈姝,景德帝后悔不迭,险些龙颜大怒。
他心虚地偷偷瞄了眼气势凌人的兰谦,当即决定隐瞒下来,自己派人暗中追寻。
景德帝又将目光移到自己的儿子身上,同样是他的嫡亲血脉,怎地沈麟就这般让人骄傲省心呢?
还好有儿子,景德帝脸色稍霁,单独将沈麟唤到营帐里,嘱咐他立刻把沈姝捉拿回宫。
沈麟讶然,心事重重地领了圣旨,策马回京。
杨公公瞥了眼景德帝眉间笼罩不散的阴霾,斟了一碗茶双手奉上,温声宽慰道:“太子殿下亲自出马,一定能找到的,陛下不必担忧。”
“但愿吧。”景德帝端过茶碗,缓缓吹散杯中的热气,正要饮茶,忽然想到什么,还是不放心,“他们兄妹俩自幼情深意笃,难保麟儿不会一时心软,违抗了圣命。”
“来呀,给大将军霍玦飞鸽传书,让他也去找!”
景德帝啪的一声放下茶杯,严声吩咐。
“是。”
杨公公诚惶诚恐,弓着身子退出龙帐,寻鸽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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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这厢沈姝虽成功逃出了皇宫,却丝毫不敢放松懈怠。
不出所料的话,宫里很快便会反应过来,一旦景德帝得知她离宫的消息,必然派重兵围追堵截。届时,肯定首先沿着京城挨家挨户地搜。
京都地段不安全,她必须趁追兵未至,尽快出城去。
到了城外,天高地阔,人海茫茫,追兵再想拿人可就不容易了。
此行的最终目的地是清河。
听说那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宛若世外桃源。更重要的是,那是阿碧的家乡,到了那儿,人熟地熟,衣食住行也方便。
毕竟两个深宫弱女子,出门在外诸多不便,须得有人帮衬照顾。
这是她们老早就定好的计划。
沈姝盘算着美好的未来,心底稍宽。
然而她从未离过京,只知道城门的大致方位,却不晓得具体线路。
再者,华京城幅员辽阔,地大域广,城中道路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宛如一个巨大的迷宫。两个人站在京畿大道的十字路口处,望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四顾茫然,迷失了方向。
“阿碧,把华京舆图拿出来。”
沈姝眼珠子一转,催促道。
阿碧点头,小心翼翼解开包裹取出舆图,麻利地展开举在手上,拿给沈姝看。
沈姝凑过头去细瞧,地图上人为地勾画了三条不同的红线,弯弯曲曲,殊途同归,是她早前规划的出城路线图。
沈姝仔细比对三条路线,即使沿最短的路线走,以她二人的脚程,估摸着得深更半夜才能抵达城门。
到时候,即使官兵没追上,城门也早关了。
时间紧迫,步行不可取,必须找辆马车!
说干就干,两人当即汇入车水马龙的大街,东张西顾,四处打探,终于在一条小巷口前找到了若干车辆。
放眼望去,一整排都是款式各异的马车,旁边蹲着几十名高矮胖瘦的中年车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见沈姝和阿碧走了过去,车夫们眼睛放光,纷纷起身围拢,哈腰鞠躬地吆喝自个儿的生意:“两位姑娘,要坐车吗?”
沈姝略略点了点头,绕过人群,在一辆低调又朴素的半旧马车前驻足。
“就它了。”阿碧转身,快速扫了一眼众人,问道,“你们谁是车主?”
一个皮肤黝黑的布衣老头高举右臂,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连忙笑迎迎地回道:“小人便是。贵客,请!”
那车夫喜上眉梢,取来踏脚凳安好,然后热情洋溢地撩起车帘,等待二人光顾。
眼见到手的生意落空了,其余众人眼里瞬间没了光彩,一哄而散,神情恹恹地蹲回地上。
阿碧仔细扶着沈姝登上马车,钻入车厢坐好,接着用简短有力的声音对外吩咐道:“出城去,要快!”
“好勒!您二位坐稳了,小人这便出发了。”
车夫精神抖擞,纵身一跃跳上车,挥鞭驭马,朝城门口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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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玦接到飞鸽传书的时候,正在府中庭院练剑。
今日春猎,原本他也要一同参加的。
霍玦年少从军,马背上御敌十多载,驰骋沙场,令敌军闻风丧胆,早已练就一身能骑善射,百步穿杨的精湛本事。小小狩猎游戏,更是不在话下。
往年的每次游猎,只要他参与了,闭着眼睛也能拿第一!
许是怕他抢了众人的风头,出游前夕,景德帝特意召见了他,语重心长地与他交谈了好半天。
话里话外,明里暗里都是一个意思:希望他放弃参加这次的春猎。
霍玦冷耳听着,也不生气。
他一直独孤求败,难遇敌手,本就对狩猎大赛兴致缺缺,奈何找不到适当的借口推辞。
正好景德帝开了口,霍玦便大大方方做个顺水人情,奉旨赋闲在家了。
冷不防地收到飞鸽传信,霍玦内心一震,下意识地以为边关出了事,军营弟兄请他回去主持大局呢!
“念!”霍玦收剑入鞘,擦了把额前的汗,神色肃冷。
亲卫姜遇闻言,展开细长的纸条,从头开始,逐字逐句地念出信中内容。
霍玦凝神听着,眉头越皱越紧,拧成一个大大的“川”字。
景德帝百“忙”之中拨冗余闲,空投圣旨给他,就为了让他帮他捉回出逃的女儿?
飞鸽传书是这样用的?
霍玦不禁怀疑自己听岔了,接过纸条仔细浏览了一番,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上面还盖着皇帝的御印。
错不了,的的确确是来自天子的手令。
这下子,霍玦愕然之余,甚至还有些无语。
不过,无语归无语,圣旨还是要遵的。
于是,毒辣的日头下,原本偏远的城门口忽然之间多了重兵把守。
霍玦坐在附近的二楼茶肆里,悠闲地品茗。
姜遇立在洞开的窗棂边,居高临下,聚精会神地盯着城门处。
然而,盯了半晌,城门口依然毫无动静。
姜遇心里逐渐焦躁起来,他疑惑地问:“爷,这样守株待兔真的行得通吗?”
霍玦端起茶盏,缓缓吹散杯中热气,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
待茶汤入腹中,齿颊留香,方才道了句:“通!”
“照时间推算,此刻必然还留在京中。城中不安全,小帝姬肯定要往城外逃去,守住城门,何惧兔子不上门?”
霍玦轻轻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