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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竹林话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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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深,火盆中的炭火又加了些,我看着柴坤的额上已经冒出细汗,但握了握自己的手,仍旧冰凉,更为奇怪的,今晚的饭菜,我虽然说着小厨房的味道没变,但口中竟一丝滋味也没有尝出。
“要么撤一个炭盆吧,你也热,大家肯定也热。”
我抽出手帕为他擦拭着汗水,柴坤盯着我的眼睛笑着,“不用,他们热就出去守着呗,而且我若不出汗,你怎么帮我擦呢?”说着,他握起我的手,却诧异道,“为何还是这么冰?已然春天,为何比冬月里还要凉?我去叫叶公子给你来诊脉看看。”
“不用。”笑着拦下他,我依进他的怀中,宽慰道,“许是这几日没好好吃饭的缘故,过几天缓过气力就不会这般了,眼下这么晚了,叶黎也该歇下了,咱们别去打扰,让他好好休息一下,这几天他受累了。”
“你当真没有骗我?”
柴坤有些犹豫,但在我的坚持下,还是妥协了。他牵住我的手塞进脖颈中,自己明明被凉的直打颤还笑的眯着眼睛,满面荣光。
“歌儿,以后我的脖颈就是你的暖手炉,随时为你敞着。”
“你是不是傻,一直敞着还能暖和吗?得随时随地捂好。”
我笑着用额头蹭了蹭他的下颚,心中是满满的安全感,这是我们彻底摒弃所有疑虑首次这般倾心,心中的巨石落下,轻松了许多,虽然我知道其中一个角落会因为小禾而腐糜,永远也无法再抚平。
“歌儿,你看今天的星星多亮啊。”
“是啊,很亮。”望着天际,我缓缓道,“都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我想小禾虽然年纪小,但心性淳朴,一定是最亮的那一颗。”
“一定是。”
柴坤应和着,眼眸却一直注视着我微红的眼眶,心中又燃气了难过。他知道小禾对我的重要,也听孙北说了当年我奉命屠杀胡姓人家的事,结合着我那日嚷着要跟小河道歉,所以更明白我此刻的哀伤与愧疚。
“今晚月色正好,咱们去祭奠小禾和杜戈吧。”柴坤板过我的肩膀,提议道,“你还没有正式去祭奠过他们,我差人准备些纸钱和他们喜欢的吃食,你觉得可好?”
“谢谢你,柴坤。”
“你看你,跟我说什么谢不谢的。”轻柔的拭去我的泪,拉我进怀,他的声音越发温柔,“不过你要答应我,今晚哭一场就罢了,日后可以难过,但不可以作贱自己。而且,难过的时候叫上我一起,我陪着你。可能我不会跟你一样哭泣难忍,但我可以给你擦拭眼泪,握着你的手给你力量,抱着你给你温暖。”
重重的点头,我伸出手来环着他的双肩,感受着那强有力的心跳和正在努力治愈创伤的柔情。任由眼角的泪滑落,我扪心自问,像柴坤这样一个全心为我的男子,我有什么理由不爱呢。
睿王府的后山种着一片翠竹,素日里柴坤都在这里研习武艺,如今这里对我们而言又多了一层深意。
小禾与杜戈被合葬在竹林的最深处,白玉石的墓碑上面娟秀的小楷书着杜戈、小禾夫妇之墓。
“谢谢你亲手为他们刻碑。”我感激道,“你为他们做了这么多,反而是我,非但什么都没做,还迟迟没有来给他们添一柱香。”
“他们是夫妻,我们也是,我的做的事就是你做的。”
柴坤将香烛点燃,发现这里竟然有一壶酒,他忙四处寻匿对方,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心中不免有些犹疑。
“小心些,有人来过。”拎起酒瓶,柴坤闻了闻,“这是吴川的四里香,会是谁呢?”
“可能是杜戈的朋友吧,知道他死了来祭奠的。”我擦拭着墓碑上的细灰,笑着说,“杜戈的性子那么好,有几个好朋友很正常。”
“可是为什么是四里香呢?”
柴坤嘟囔了一句,见周遭没有动静,便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心中还是不能全然卸下戒备,因为他记得梓欣说过,暗羽流云只饮一种酒,就是这吴传的四里香,这是他被父亲抛弃前亲自喂他饮下的。
没有注意到柴坤的异样,我蹲在地上,双腿有些麻木,索性直接席地而坐,捻开火折子,将纸钱点燃,看着火光苒苒燃着,灰烬随着微风在空中随意飞舞,眼泪也夺眶而出。
“小禾,姐姐今生对不住你,所有的仇怨便来生再还。”填了几张纸钱,我打开酒壶撒了一些,自己也饮了一口,“你这丫头眼光真不错,杜戈是个好男人,为了你舍了一切,你可要好好珍惜,别再耍小性儿了,在下面好好过日子,若是闲着就入梦来看看姐姐,姐姐想你。”
柴坤没有言语,只是默默的陪在我身边,扶着我的肩头,给我力量。也正因为有他在,我才没有那般绝望。
“小禾,杜戈,今天咱们也算是阴阳话别了,不过姐姐不会忘记你们,姐姐的心里会一直有你们的位置,就在最深的地方,永远也不会忘记。”将手中最后几张纸钱抛进火堆中,我继续唠叨着,“这里有小禾最喜欢的南瓜酥、核桃糕,还有杜戈喜欢的烤红薯,虽然姐姐不知道杜戈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烤红薯,但想必一定是有什么值得珍视的回忆吧。”
火光渐渐弱下来,柴坤往地上倒了点儿酒,而后将酒壶放在墓碑的另一边,将我抱起。我依着他的肩头,静默着,直至燃成灰烬的纸钱也不再闪着任何火星,才依依不舍得抹掉了眼泪。
“小禾,姐姐还会来看你的。而且你放心,我一定将对你用暗器的人查出来,将他带到这里给你报仇。”
“人生在世,终须一别,此时的阴阳相隔,不是最终的离散,他日泉下相聚,愿我们仍旧是最亲密的一家人。小禾,杜戈,我们走了,你们好好过日子,我们会再来看你们的。”
说罢,柴坤为我拢了拢披风,搂着我的手臂力道又重了几分。我明白他的担忧,是害怕我不顾一切去彻查真凶,为了让他安心,我握住了他的手,紧紧攥着,四目相对,将彼此的心意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