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青丝云裳

1、第一章

　　奥斯汀的天总是灰蒙蒙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见它眉开眼笑过。

　　卡尔维亚学院盘踞在卡奈山的半山腰。尼亚斯边界城市。塞罗布市集交界处。在奥斯汀这个地方算是比较偏僻的一处。

　　纪元书记载，奥斯汀是帕尔纳基大陆最富有的一座城市，我一度认为是记载错误。不过这一切都被塞尔亚罗这个历史专家级别的学霸否定了，他说帕尔纳基大陆三座石油厂，奥斯汀一座城市占了两个，还有各种石、煤矿场无数个。金矿两个，银矿七个。这里简直是帕尔纳基最富有的城市了。并且这里还比较适合植培的生长，上古有名的植培师研究出来的向阳棉丝种子，一季度结出的果子够整个帕尔纳基大陆的人民穿上三个世纪。他慷慨激昂的陈述着奥斯汀伟大光荣的历史。我看他脸色泛漾者神一样的光芒真的不想提醒他，他身上的那件衣服从我走进卡尔维亚学院，他都没有更换过一件新的，我想问下，“塞尔亚罗，你家的土和棉丝种子和别家的不一样吗？”但是看看他眼中迸发出像看法斯特一样的光芒，我还是吞了吞口水。

　　这不是土和种子的问题。

　　旁边的洛西眼睛仍旧不眨一下。我喉咙有点冒火。

　　洛西拿出暗夜罗泉果，眼神微漾。她只会对我笑。我一时气急，甩手把果子丢了出去。松了松领口的殷红色丝结，喘了口气。

　　空气中弥漫着极淡的油棕味，好像把永黏液拿着在火上反复炙烤的味道。闻久了鼻子有些发疼，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嗅觉比他人敏感，因为只有我能闻到这些味道。

　　广播石传来沸腾的声音。我准备好两团棉丝，本来想塞鼻孔的，但是还是塞进了耳朵。果然，大家都到广场集合。

　　天空漾荡开绚烂的火焰，在乌压压的云彩上撕裂开出几团绚烂的烟花。配合着极大的传音石的回音：“伟大的阿雷斯骑士打胜仗归回了”

　　“向伟大的法斯特陛下鞠躬，感谢法斯特陛下庇佑我们伟大的帕尔纳基大陆”

　　卡尔维亚学院学生大概有三万人，我站在离法斯特雕像极远的地方。准确的来说，是被人群挤到了离法斯特大人极远的地方。人群情绪高涨。棉丝被震的耳朵痒痒的。

　　“伟大的法斯特陛下万岁”

　　纪元五千年前法斯特陛下，一人除灭了围攻我们的八个大陆的敌人。他建立我们帕尔纳基大陆，没有法斯特，就没有我们的祖先，没有我们的祖先就没有我们。我们爱法斯特先辈。

　　“万岁，万岁，万岁！”

　　从我记事起，我已经会背院长大人的话了。卡尔维亚学院广场中央，法斯特前辈的雕像，我这个绘画比较烂的我敢说我能画出法斯特陛下的画像。因为我们每天到学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广场上给法斯特陛下问安。我已经在卡尔维亚学院十年了。我不知道我具体学到了什么，但是我敢说。法斯特陛下的格言我背的一字不差。

　　因为特威院长说；“你们可以记不住自己或者父母的长相，但是一定要记住法斯特陛下的长相和他的教诲。”‘但是’这两个字威特院长咬的极重。以至于我后来每次看到威特院长都会想起这句话。

　　对，那本法斯特格言，几乎就是我们在学校里一大半在背诵的文，连学习最慢的戴维都能背下来。我已经意识到法斯特前辈他好像已经超越了奥本天神的存在。

　　奥本天神，在纪元一千年前是帕尔纳基人民人人称颂的神。不知道为什么，我问过所有我认识的同龄里没有一个人听说过这个人的存在。我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因为我知道的，和我的想法简直和帕尔纳基大陆背驰而行。

　　因为我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帕尔纳基大陆最富有的奥斯汀城市，有那么多的贫民窟，欢乐园，赌场。近年贫民窟渐渐的在消失。准确的来说是失踪。

　　母亲总是督促我学习剑术和马术，我极少去注意这些。不过当梅里失踪后，我就有些心神不宁了，梅里是我唯一在卡尔维亚学院的朋友，唯一知道我秘密的人。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一次意外被梅里撞见了。洛西拿出手琴，被我制止了。虽然我很想看看洛西抚琴的样子，但是想一想结果。还是挡在了洛西面前。

　　当然，梅里很识趣的答应我不对任何人提起。

　　我和梅里走的很近，比洛西挨的都近，卡尔维亚学院的男孩子们深吸一口气。稚嫩的小脸开始变形。眼神有些燃。

　　我洋洋得意。开心的扬扬头。以至于后来他们极力让我把‘开心’这个词换成‘坏坏的’，反正无所谓了，我只知道当时我的内心说：我波卡有朋友啦。

　　后来梅里说虽然有些强迫的味道，但是更多时间是她自愿的。我很受用。向她又靠了靠，向身后翘楚以盼的一群血气方刚的稚嫩脸颊露出两个黑黝黝的鼻孔。

　　果不其然，很快报应就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走出学院后，我在考虑要不要把梅里知道我秘密的事情告诉母亲。脚步有些散漫。空气中那种极淡的油棕味从我走出学院走到奥斯汀西北处小城时越发的浓郁。这个怪味道使我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这里是贫民窟，发出这样的味道也不足为奇。我扬扬眉头歪着脑袋看了一会，看不出个所以然。只不过是多了一些施工的设备和矿车。还有几个建筑师和博士站在附近打量这里。

　　改建后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味道了，我寻思。

　　走回北方时，我看到路上多了一个身影。我不认识。是个年龄比我小的女娃娃。手里攥着一枚暗夜罗泉果。她的手有些微微发抖。她站在路中央好像在不安的等人。我和洛西示意侧墙打算走过去。结果她的脸转了过来。结结巴巴涨红的脸说了句什么，我只看到她的嘴唇蠕动，氤氲的气绕在她脸上。却没发声。

　　我暗暗猜想：可惜了，整个奥斯汀都没有见过比她更美丽的女孩，可惜是个哑巴。。

　　走远后，洛西对我说：“波卡，她手里攥着我的暗夜罗泉果。我用不用要回来？”

　　“你去吧。”我白她一眼，心里寻思：哑巴你也欺负。

　　她好像听懂了我的话，没看懂我的表情。作势回身打算要回暗夜罗泉果。

　　“不就是一个银币吗？至于吗？”我拉回洛西。洛西的面纱扬了扬。露出一大片云一样的白色。

　　我张了张嘴巴：“洛西，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你揭开面纱的样子，你究竟……”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一个声音从洛西背后传了过来，带着凉意。

　　奥斯汀一年有一半时间是雪，这声音比雪还要凉爽。我打了个哆嗦。波亚克站在街道的破墙桓上，雪被他和他的小马仔们踏噗漱漱往石子铺的街道上落。他身后黑黝黝的尖拱门仿佛一口能吞噬人的怪物。

　　不知不觉我已经走到了不知被废弃了几个世纪的教堂。乌鸦在头顶嘶鸣，在傍晚的黑压压云彩的遮蔽下显得格外怪异，雪是白色的，教堂是破败的，云彩比乌鸦还黑上三倍。

　　脚下的石路渗透着寒意，脚心被冰的微疼。关节好像慢慢的上了冻，走起路来，仿佛开始吱吱呀呀。

　　“你就是个懦夫，我已经不想揍你了，上次已经揍得手疼了。”波亚克后面的小马仔搓了搓手，心有余悸。其他人哄的一下笑了出来，震的堂顶尖上的乌鸦轰隆隆一阵乱飞。噗漱漱，雪从堂顶轰隆隆落下，在房基出鼓出一排错落不齐的包。

　　他们在等我说话，我和他们实在没有话语对接的地方，我静静的看着小马仔仿佛在说：赶紧打，打完走开。

　　上次揍我的小马仔突然向波亚克背后靠了靠。悄声说：“老大，你得找个力气大的，不然他下次还这么嚣张。”

　　波亚克撩拨了一下头发，咳了两声，调整好自己的身姿，自以为绅士的径直地冲我走来，不，准确的来说，是走向旁边的洛西：“整个卡尔维亚学院只有你一个人带仆女来上课。十年来，从没有人见过她的样貌。她究竟有多丑？”

　　又一波笑声扯碎低压压的乌云。

　　他挑了挑眉头，嘴巴勾了起来，眼神有些邪：“我们好歹也是学兄学弟，你说哪一天洛西遇到麻烦，我们也不知道是她遇到麻烦。”他伸手要摘洛西的面纱。

　　我刚想说：“波亚克，上次你打我用的台词是，梅里这个全校最美丽的校花，却被你搂在怀里。你当我是摆设？”

　　却不料洛西打断了我的潜在台词，在他人面前第一次张口：“我自己来。”

　　波亚克第一次听到洛西的声音，呆呆傻傻的伫立原地。身后的小马仔仿佛被魔法点了一下。身体仿佛变成了雕塑。连说话也省略掉了。

　　我顺着小马仔的目光看向洛西。可惜她已经把面纱系好了。

　　以至于她说：“见过我面貌的人不能活着的时候”她的琴已经出手了。波亚克和小马仔们听到这些话并不为之所动。仍旧一副石雕像。

　　真是色胆包天，我咒骂，一群不怕死的，还不跑。

　　我几乎无法拦下洛西即将抚琴的手。

　　“杰夫”

　　一个棍子丢了下来，我和洛西扭打在一起。剑意微凉，不多久我还是抵不过洛西。

　　被她手肘抵在地上，紫纱堆彻在湿漉漉的石子路上，粘在地上。暗香扑鼻。我趁机解下她的面纱，倒抽一口冷气。已经想好了的：“我也看了你，你也带着把我杀了。”的台词一瞬间又吞咽了回去。

　　我后悔揭开她的面纱。波亚克更后悔。

　　洛西捂上脸，恨恨的跺脚跑了。杰夫跳了出来，把我从地上抱起来。是的，我已经僵硬到关节都上冻了。

　　天太冷了。我的脑袋是短路的，以至于后来再次遇到乔伊，我也没有僵硬到关节上冻，思绪断路的地步。

　　如果没记错的话，洛西最后一句话是：“他们不能活着，不然我就要消失。”

　　洛西果然消失了。

　　母亲大人仿佛没有注意到洛西的消失。

　　我寻思该怎样去找母亲将这件事，第二天看到杰夫俊美的脸庞五指印就吞下了口水。

　　我还是没有忍住找来杰夫，让他出去找洛西。

　　杰夫摇摇头。眼神恐惧后退。这是他看母亲的眼神。深入骨髓的恐惧。

　　我说：“你去找梅里和洛西，自己选一个。”

　　杰夫说梅里。

　　然后，杰夫也失踪了。

　　这下母亲的脸色有些微佯。

　　母亲抚摸着一支很奇怪的羽毛，这支羽毛大略和我手臂一样大小。最后羽毛落在我的身上。钻心疼。我惨叫，这真的是比波亚克手下的小马仔打的一万倍疼。

　　“说了不让你惹事”母亲后背起起伏伏，她在及其生气的时候，会这样背着我。

　　“我没有惹事，我没有还手。”

　　羽毛落在我的身上，羽毛杆好像火棍，燎到人身上好像浑身都不听使唤，除了疼痛的感觉，感觉不到任何其他感觉。“不是这件事”

　　“我不知道是哪一件。”我嚎啕大哭。我活这么大第一次这么狼狈。母亲一点尊严也没有给我。我心里有些恼恨。

　　“梅里是谁？”

　　“一个……一个……”我结结巴巴，不知道说出来还要遭一顿怎样的毒打。就害怕的不敢讲话。

　　母亲却安静了下来，静静道：“一个唯一知道你秘密的人？”

　　我惊恐的大气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