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福德男子文法学院》小泉花王子

47、对讲

　　常源的牙齿缝间还有点酥软的饼干，舔出来的时候咸咸甜甜的，都是些零碎的饼干粒，他人生第一次意识到甜点的美好，在于缭乱多情，在于一点漏拍的心跳，也在于只有一个。
　　“你吃到那个饼干没？”常源把书包从locker拖出来，回身撞见啃冰棍的Robby，“怎么没给兄弟带点？”
　　“哪带的出来。”常源一只肩挎着包，打了个哈欠，“做完就打包了，天地良心，我一个堂堂男子汉，活了这么久，人生第一次除了系鞋带，打那么多蝴蝶结。”
　　做好所有的甜品之后就开始装包，然后要在封口处手动贴心系上蝴蝶结，太娘们儿了，常源不想回忆。
　　还做了什么贺卡，常源想不出写什么，就写了个‘Wish you happy everyday.’。
　　“周末出去玩啊，我爸给我打了钱，咱们搓顿好的。”Robby和常源顺着道往大门走，嘴上说个不停，“想吃木瓜炖奶。”
　　他们两出门只吃中餐，常源点头，估计是广东菜，Robby念叨说墨城的苏帮菜不正宗，只能拿广东菜当替身情人。
　　反正不能沾辣。
　　常源累的要死，三点半，多么好的午休时间，把Robby打发走，回到宿舍打算开始睡个天昏地暗，世界灭亡。
　　刚一沾上床，都已经和周公握上手了，突然门被扣响，常源翻了个身：“快递放门口，谢谢。”
　　快递小哥闻言真的把东西放在了门口，常源又不乐意了，心想自己对苏纹不会是真爱吧，居然牺牲宝贵的放学睡觉时间，打开了门，正对上苏纹的背影：“你就不会直接进来啊？”
　　“不太礼貌。”苏纹转过头，“东西搁地上了，你先选吧。”
　　“什么啊？”常源蹲地上，看到是今天下午做的吃的，“你怎么徇私枉法，偷偷走私送给福利院的东西？真是人血馒头吧。”
　　苏纹半只脚踏进房门：“老师发的，左边是yoyo，右边是chocolate ball，自己选。”顿了顿，“都拿去也行，我不爱吃。”
　　常源看了看chocolate ball，上面还有椰丝，不过狗改不了吃屎，椰丝改不了驴粪球的本质：“我不吃chocolate ball。”
　　苏纹向后摆摆手，冷酷的把房门关上了，常源想破口大骂，又觉得自己其实喜欢的就是苏纹这幅爱答不理的拽劲儿，人都爱犯贱。
　　犯完贱还是要睡觉的，睡起来随便拆了碗泡面吃了，他发现苏纹不爱吃canteen是有道理的，吃多了觉得发腻，做不出什么新东西，而且还要下楼，下楼就要穿体面点，麻烦。
　　苏纹进了房间跟死了一样，没什么动静，常源想去敲门，却不太好意思，就直接发了条微信过去，半晌苏纹开门了，看常源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脑，抱着胳膊倚靠在放门口：“出来干嘛？”
　　“吃饭呀。”常源指了指桌上的沙拉，“诺，前几天特地买的。”
　　“其实我根本不爱吃晚饭。”苏纹走过去，坐在扶手椅上。
　　“这我就要说说你了。”常源眼睛继续盯着屏幕，看喜欢的战队昨日直播，厮杀和指挥声从里头传出，聒噪得很，“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意呢，我今天写贺卡，本来想写个什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后来想到是给福利院和homelessness做的甜点，就觉得对于他们来说，天天向上是很他妈困难的事，能今天过的不比昨天差，已经是万幸了，但要知道，心态，心态很重要，如果你心态好，就是睡大街上靠卖唱过活，也觉得自己是大明星，如果你心态不好，就是住在几千万的豪宅里，对着不喜欢也容不下的人，照样烦的要死。”
　　他就是想起何菱了，虽然谈不上不喜欢，但真的也很难容下。
　　所以出国是正确的选择，常秋安花钱给他见了世面，他也好买清净，这种清净不是青灯古佛与世无争，就是活的轻松自在点。
　　“那你写的什么？”苏纹觉得若有所思的常源很少见，一直没心没肺的人看上去被一点心事挂住了，看上去挺不舒服的。
　　“Wish you happy everyday.”常源回过神来，戳了戳方便面，“最奢侈的祝福，不错吧？”
　　苏纹把油淋好，开始吃第一片菜叶子。
　　常源见自己的祝福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赞赏，有点矫情：“你写的什么？”
　　“忘了。”苏纹把塑料碗放下来，擦擦嘴，不打算多事，“我饱了。”
　　“你饱了个屁，兔子胃都比你大。”常源翻了个白眼，“吃完再走。”
　　苏纹没吃，但也没走，看着常源的头发，乱糟糟的，估计刚睡起来就吃饭了，想帮他稍微理一下，又觉得不太好，手蠢蠢欲动，心进退两难，他也不太会相处找话题，毕竟常源那么能说，此刻的沉默就更加尴尬而罕见了。
　　“其实我觉得你过的每天都挺开心的。”苏纹开了口，因为是现在是他挑起话题，而且是些废话，不太擅长，“但没人每时每刻都能开心。”
　　“我觉得没人在意我。”常源把勺子放下来，暂停了电脑里的喧闹，盯着地毯看，“在家的时候，家里人都觉得我是小孩子，现在到了国外，也认识了朋友，有钱有吃有喝，可总觉得自己好像可有可无。”
　　苏纹一只手握着扶手，一只手撑着头：“你这叫为赋新词强说愁，更何况你还不会写诗，你只是单纯的强说愁。”
　　常源不服气：“你这叫子非鱼，安知鱼之苦。学会换位思考，少阴阳怪气。”
　　苏纹微微一笑，眼睛里像是有一阵琥珀色的春风：“家里人觉得你是小孩子，因为你确实是小孩子。你觉得自己可有可无，但世界上每个人最在意的都是自己，为什么要给自己强加太多的责任感和附属？你有钱有吃有喝还苦恼，跟饱暖思□□一个道理，闲下来就爱给自己找事做而已。”
　　常源想要反驳，却发现像是对牛弹琴，该怎么说呢，先卖个惨吧：“我妈很早以前得病去世了，我上个term break回国，发现我爸娶了新老婆，可是没人告诉我。”
　　苏纹把手移到太阳穴，揉了揉：“首先，听到你妈妈去世的消息我很抱歉，希望阿姨能安息。”
　　“客套话好多年前在我妈的葬礼上我已经听的耳朵起茧了。”常源把话说出来之后发现气息顺了很多，“这种事不存在走不走的出来，我爸这些年一直在外面找女人，但我没想到他会结婚，更何况都不知会我一声。”
　　“说句不好听的。”苏纹抬抬下巴，“你爸结婚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呢，你不高兴他就会不结了？你觉得和你爸后来的老婆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很不舒服，那你就搬出去？可你现在没有能力，所以你确实还是个小孩子，老话说‘大人的事，小孩少管’，在你们家，你的话语权就是没有你爸大。”
　　常源沉默了，抱着膝盖，看着十分可怜。
　　“但你绝对不是可有可无的。”苏纹语气缓和下来，“你爸很爱你，至少钱没少给，所以你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家里人觉得你还是小孩子，换个角度，也是在疼你，小孩子确实不能置喙太多事，可小孩子不用经历大风大浪。”
　　常源抬头，有点迷蒙，苏纹声音更柔和了，比平时的冷漠寡言更让人心生荡漾：“一艘船上，船长能掌舵，能决定航线，但旅客只需要看风景和享受，这样想，你命挺好的，不需要妄自菲薄。”
　　回到房间常源才幡然醒悟，苏纹的爸妈都去世了，常秋安给自己造了艘游轮，让他安稳富贵的当旅客。
　　苏纹的船可没人造，他只能靠自己。
　　那何不食肉糜，说的就是自己了，常源烦躁的打开水龙头，觉得得去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