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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吾乡 ...

  •   与楚琰预想中不一样的是,部队里的官兵并没有多少人表演军歌或者诗朗诵,反而紧跟潮流,小品、魔术、舞蹈、歌曲样样在行,很是别致有趣。

      台上有两位战士在唱《平凡之路》,朴树沧桑的歌词配上两人低哑的音色,倒是给这首歌带来了一丝不同的体验感,她闭着眼睛认真地聆听着。

      倏然后排传来一阵骚动,她诧异地睁眼回望。

      要知道,这些官兵纪律极好,轻易不会有这样大的动静,到底是什么事让他们这样的热闹?
      这个礼堂因为比较大,所以建的门也就多了一点,前面有两个侧门,后面有三个门,分布在中间和两边。
      楚琰回头发现左侧门那附近围着几个军官,仔细一看,都是上午启动仪式上见过的政委、副团长、政治处主任和几个营长,他们都在和一个背对着主席台的军官说话,那人很高,比其他几人中最高的副团长还要高几分,目测起码一米八五以上。

      看其他人对他恭敬的神色,她立即判断此人职位挺高,最起码是这个驻地里面数一数二的人物。
      他们周遭的战士们都直着脖子向他们那里看,像是感觉到众人热情的目光一样,那人转身看向众人。

      楚琰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长相,就被旁边激动的魏清咏狠抓了一把,疼得她低呼一声:“你怎么了?”
      “好帅!”魏清咏虽然也是压低声线说话,但是话语里的激动是压不住的。

      再帅你抓我做什么?她很是无奈。

      待她揉完胳膊再抬头时,那人已经回过头去,仍是一个背影对着她。
      虽然没看见脸,但他站的端正,优异的身高衬得他看起来笔直挺拔,夏常服下漏出的一截小臂肌肉分明,皮肤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健康的麦色。窄腰修长,所谓猿臂蜂腰也不过如此吧!

      楚琰对着这幅好身材啧啧称叹,就冲这背影的气质,哪怕本人没有多么帅,这样的男人也是吸引人的。

      转回座位上,本来还想再听一会儿歌,结果魏清咏不住地在耳边念叨着:“真的太帅了太帅了,早知道在这里能碰见帅哥我出来的时候就好好化个妆了。”
      被念叨的实在烦了,她侧目:“有多帅呀?至于这样吗?”
      “特别特别帅。”魏清咏认真道,“就那个球星,陈季安,你知道吗?去年得欧冠的那个,帅吧?就长得和他一样帅。”

      她这样一说,楚琰倒来了几分兴趣,去年欧冠爆冷,一支在国内并不知名的新球队以黑马之姿夺得欧冠冠军,比这更吸人眼球的是,球队主力陈季安是个中国人。
      因为之前陈季安虽然一直在五大联赛踢球,但是他并没有加入国家队所以在国内也就仅限于足球爱好者内部享有盛名,但经此一役,他彻底在国内火起,媒体疯了一样地称他为现代“民族英雄”,说他是中国足球走向辉煌的希望。
      那时候各种媒体铺天盖地全是有关他的报道,她就算对足球不感兴趣也都知道了这个人的存在,当时还有不少女性因为他出众的外貌而成为他的颜粉,陈季安由此成为全民偶像。

      楚琰也在别人的影响下看过几场他的比赛,球风稳健技术过人,尤其是他还拥有强大的领导力与意志力,是球场上绝对的王者。
      平心而论,她也很吃陈季安这种类型的颜。不过,那个人,真有那么帅?她有些不信。

      再看向台上,一曲已终,主持人正说着评选优等奖的事项,楚琰对此不感兴趣,只靠在椅子上闭目小憩。

      倏地,主持人说道:“今天,我们众多战友坐在一起庆祝咱们精钢团创番八十五周年的纪念活动,这是我们精钢团每一个战士的节日。但相信不少同志和我一样对此还有一些遗憾,那就是我们的团长因为工作原因不能来到现场和我们一起庆祝这个节日。可是刚才我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团长连夜从军区赶来与我们一起为精钢团庆生……”
      主持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台下热情的声音打断,连楚琰她们这群老师都被战士们激动地情绪所感染,忍不住左顾右盼寻找那位团长。

      主持人等声音弱下去一些以后重新开口:“同样还有一个关于团长的好消息,那就是团长这次去军区已成功升衔,由中校升为上校,这么年轻的上校,全军都不一定能找到几个,同志们说,这是不是咱们团的骄傲?”
      “是——”底下的战士们也由衷为他们的团长感到自豪。

      虽然这振聋发聩的声音震动着楚琰的耳膜,但她也被气氛感染,同战士们一起开心的笑着。

      “那我们要不要让团长上来讲几句?”主持人继续带节奏。
      “要——”这次的声音比上次还要洪亮,简直要穿透楚琰的鼓膜。
      “团长!团长!团长!”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一声,没几下就传遍了整个礼堂,所有的战士们都在吼着让他们的团长上台。

      楚琰余光看见几个军官簇拥着一个男人,强行让他上台,等那个男人站定,她就听见旁边魏清咏又一声叹:“就是他!”
      “什么?”她没听清。
      “就是他,刚才那个帅哥就是团长!”魏清咏亢奋不已,使劲摇她的胳膊。

      楚琰一愣,举目望向主席台。

      只见一身军装礼服的主持人身边站了一个高大笔挺的男人,这次她总算是看清了他的长相。
      的确如魏清咏所说,他与陈季安是一个类型的帅。面貌俊朗,轮廓分明,鼻梁韧挺如峰,眼如长空般广阔坦荡。

      楚琰的读研的时候,因为硕导特别喜欢给她讲面相,影响得她也对人的眼神格外敏感。

      这位团长的眼神清凉而正气、锋利却不尖锐,因为带了几丝笑意所以眼里的威压减去不少,但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其上位者的气势。
      他将这股气势用自身的深沉来遮挡,眉眼收敛之时显得温和而沉稳。所谓大音希声重剑无锋,真正有实力的人不需要用压制别人来证明自己。

      这是一个厉害的人物。楚琰这样判断。

      这也是一个极英俊的男人。楚琰又这样想。

      的确,他的相貌无疑的出众的,哪怕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主持人在他身边都被比了下去。
      不是说主持人不够好看,而是他少了那个男人那样历尽千帆的阅历感,岁月给女人留下伤痕,却赋予男人魅力。
      他瞧着是三十来岁的样子,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年纪,成熟而俊朗的面容让他更加吸引年轻小女孩的目光。
      楚琰虽然自认已经担不起“小女孩”这三个字,可是面对这样的极品色相,也不免俗的心动了几下。

      “想听我说什么?”男人低沉而清冽的嗓音将她从胡思乱想中拉出,他带着几分笑意看着台下起哄的战士,哪怕是被人推上台也不见他有多狼狈,反而在哄闹的人群里透出几分从容,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如是说道。

      这下倒是为难了那些起哄的战士们了,他们哪知道要团长说什么?

      好在还是有反应快的人。
      “团长说什么我们都听!”
      听听,多聪明,又把球踢了回去。楚琰都忍不住为那个人鼓个掌。
      其他人都反应过来附声哄闹。

      男人听见这抖机灵的一句,微挑了一下眉毛,轻描淡写道:“这样啊,那我就说说你们训练时的毛病。”
      此言一出,立刻捅了马蜂窝,战士们一个个都唉声叹气的,仿佛刚才还在起哄的都是另一个人。

      男人满意地看着众人痛苦的模样,举起话筒认真道:“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听,那我就不说了。”
      “啊——”这下战士们更不愿意了,能让一向话少的团长多讲几句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这种绝佳的机会岂能错过?哪怕是挨训也得听下去,念及此,战士们又重整旗鼓纷纷道:
      “团长你说吧,我们没事。”
      “对,团长,我们爱听呢。”
      “能让团长指出不足是我们的荣幸。”

      听出台下众人的言不由衷,男人最终还是收了戏耍的心,敛目缓缓道:“你们应该都知道,我不是个喜欢多说的人。因为我觉得,作为军人,行动永远比语言更加有力。”

      台下逐渐安静,大家都在认真听他讲话。楚琰也忍不住正襟危坐。

      见众人都收了声安静的听着,他满意地将话筒换到左手去。
      “你们在座的许多人都很年轻,不可能一辈子都在这个军营中度过。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要离开这里,这是不可避免的。”他又抬高了声调:“但是我希望你们,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记住这几句话:‘立身天地,无愧于心,报国报民,矢志不渝’这是我们家的家训,同样也是我当年决定从军时,我父亲送给我的话。”

      偌大的礼堂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在细细品味那十六个字。

      “我同你们讲这些,并不是要教你们什么,你们是我的兵,但你们同样是你们自己,我只是希望,以后,无论各位去向何处,都不要忘记自己的初心。从军是初心,报国是初心,转业也是初心,只要初心仍在,那么无论天涯海角,我们都是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

      他说完,整个礼堂都沉浸在压抑的氛围里,似乎那遥远的分别就在眼前。

      少时,一道灵敏的身影窜上台,拿起一个备用话筒,朗声说道:“好了同志们,今天是咱们创番日啊,别因为团长几句话就闷了。”

      见众人情绪还是不高,他转转眼珠又道:“咱们团成立八十五周年的庆祝晚会,团长还迟到,你们都说说,是不是得罚罚团长?”
      这下倒是吸引了大伙儿的注意力,零星也有几个人响应他。

      见有人回应,他说得更起劲了:“那就罚团长唱首歌怎么样?”
      话音刚落,他就感受到了来自身边的锋利视线,不过话已出口收回是来不及的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走。
      不同于他的胆战心惊,战士们的情绪逐渐回暖,都纷纷出声叫好。

      楚琰则是诧异得很,据她观察,这位团长应该在他们团有很高威信,这位副团长竟敢随意开他玩笑,难不成是她想错了?

      见越来越多的人都同意他的建议,副团长胆子逐渐大了起来,毕竟法不责众嘛,就算团长要追究,总不能把全团的战士一并罚了吧?
      他如意算盘打得飞快,却独独忘了,除法不责众这话以外,中国还有一个成语叫“杀鸡儆猴”。自然,他不是鸡,但是其中蕴含的道理嘛,还是很清楚的。

      此时得意忘形的副团长更是拿起了当年当新兵的那一套,对着话筒喊道:“团长,来一个。”
      说完将话筒对着台下众人,都是当过新兵的,谁不会这一套?台下立刻及时补上:“团长!来一个!”
      副团长很满意:“来一个!来一个!”
      下面跟着吼:“来一个!来一个!”
      副团长:“一二三四五!”
      众人:“我们等得好辛苦!”

      千人同时出声,大有将这房顶掀了的意思。

      楚琰虽然耳朵有点受不了,但还是混在其中笑得很开心,她看着台上一言不发的男人,想知道他会作何反应。

      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台上的男人闲适的站在那里,大有几分置身事外的意思,俊容寥寥,眼神透亮地看着一旁带节奏带的起劲的副团长。
      副团长感到背后一阵发冷,他知道这位爷在看他,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若是就这样怂了,以后他这副团长在团里还有什么威信?因此,这事,能成便罢了,不能成,他逼着也得成了。

      出乎意料的是,男人竟突然出声:“想听我唱歌?”
      有戏!
      副团长心中一喜,连忙示意众人停下,对着男人点头。
      “可以,”男人爽快的应下,却又沉吟道:“不过……”
      “不过什么?”副团长急忙问道,等他看到男人眼里闪烁的精光时才暗叫不妙,陈怀信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能有人在他身上讨到便宜?他这样爽快的应下肯定还有后手!

      果然,男人开口道:“让我唱歌,可以,毕竟今天是咱们团建番日。但是,”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副团长,副团长顿时感到身后一阵阴风飕飕吹过。“我都唱了歌,你身为副团长,是不是得给战士们跳个舞?”
      副团长咬牙切齿,他就知道,这个陈老五,永远不吃亏的人!

      自己好歹是知道他唱歌不算太差所以才建议他去唱歌的。而他呢?明知道自己肢体不协调,跳舞极其没有天分,还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要是今天真的跳了,那他以后绝对在精钢团里混不下去了!
      但若是开口拒绝,且不说台下兴致冲冲的战士们怎么想,就冲刚才是他自己开口要求团长唱歌,现在团长接受了,要求他也跳个舞,他若是拒绝,那算什么?不把团长放眼里还是不把战士们放眼里?这种恶名他可担不起!

      他吃瘪的样子让陈怀信心里很是畅快,于是便故作好意地开口道:“要是不跳也可以。”
      瞥了眼副团长瞬间亮闪闪的眼睛,他低声道:“五十公里。”

      小人!

      副团长实在是服了这个睚眦必报的男人,固然造势让他唱歌是自己不对,但他也是为了照顾全团战士们的心情,何至于如此公报私仇?

      虽然恨得他目眦欲裂,但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得闷声道:“少一点行不?五十公里太多了。”
      陈怀信轻笑道:“不多,不过比马拉松多了几公里而已,以前不是能跑下来吗?现在老了?”
      “……”以前和现在一样吗?那时候多大?现在多大?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是听见从男人嘴里出来“老”这个字的时候,他脆弱的自尊心强烈的颤动了一下,不服输的劲儿上来,赌气道:“五十就五十,成交!”
      陈怀信笑着应了,虽是极轻描淡写的一个笑,却瞬间在他脸上绽出别样的色彩,给冷硬的轮廓平添了几分柔和。

      楚琰胸腔里的跳动有些加速,察觉异样后她连忙压了压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冷静。

      她自认不是一个颜控,这个男人却打破了她的认知,这可真不是什么好现象。
      自她上大学起,就努力使自己变成一个冷静又豁达的人,一直以来她做的也算不错,可不能在这里破功了!
      美色误人,古人诚不欺也!

      “我才想起来副团长腰伤还没有好,今天就不能跳了,下次再让副团长给你们跳。”台上的男人在同旁边人低语几句后又拿起话筒朗声对众人道。
      战士们虽然可惜但也无可奈何,毕竟还是身体重要些,何况今天能听到团长唱歌已经是一件出乎意料的事了,至于副团长跳不跳舞,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故而战士们也没有什么意见,副团长长舒一口气,亟亟地离开了主席台,生怕再待一秒就要被拉着表演节目。

      魏清咏兴奋地低语道:“能听见他唱歌了,好激动好激动,团长声音这么好听,唱歌也一定很棒!”
      楚琰被她叫嚷的有些烦躁,不过她也认同她的后半句话,那个男人,声音确实是挺好听的。
      这么一想,倒是对他唱歌抱了几分期待。

      *********

      和伴奏商量好了以后,陈怀信举着话筒道:“我不太会唱歌,也没听过多少流行音乐,怕你们觉得无聊,我也不唱军歌了。今天是建番日,还是唱《吾乡》比较合适。”

      此言一出,四下寂静,刚刚还有些亢奋的人群逐渐冷静,楚琰她们不知道缘由,但精钢团的战士们都是知道的。
      《吾乡》是朝鲜战争时期老一辈的精钢团人以家乡的小调为曲,自己编词而成的曲。因为当年大家普遍文化水平不高,所以词也编的有些粗浅,但就是这样一首短调,却是那个年代战士们对于家乡的唯一寄托。
      精钢团入朝作战四年,伤亡无数,侥幸归来的幸存者将这首小调传了下来。带着先烈的血,含着对家乡的爱,就这样在一代代精钢团人口中传唱至今。
      直到现在,每一个刚进入精钢团的战士学会唱的第一首歌就是《吾乡》,这首歌对于精钢团人的意义,已经不止是一首歌曲那样简单,它代表的,更是一种传承,军人的传承。

      所以一听团长要唱这首歌,战士们不禁都整肃仪表,先烈在上,谁敢不敬?

      四下灯光寂灭,悠扬的乐声从音箱里传出,萦绕在每个人耳畔。

      《吾乡》原本只是一首口耳相传的小调,直到前些年一位军旅音乐家偶然了解到这首曲子背后动人的故事,唏嘘之下,他为曲子进行了一次完整的谱曲,由此,这首经历过战火与鲜血的歌曲得以新面貌呈现于世,供人缅怀。

      陈怀信站在追光圈里,黑眸轻眯,淡淡地随着伴奏开口。

      “吾乡悠悠,举目天涯,吾乡遥遥,咫尺万里。”他的声音果然很好听,低沉淡漠里透出几分清冷的性感。

      “良田沃野,稚子相逐,牛马成群,鸟雀呕哑。”

      “狼烟顿起,战火弥漫,敌寇猖獗,待吾尽除。” 随着歌词的改变,他醇厚的声音不再柔缓,倒添了几分沉抑。

      “雪落成霜,血染山河,只以吾身,祭以吾乡。”

      “吾乡悠悠,魂牵梦萦,吾乡遥遥,襟怀满面。”

      一曲终了,众人皆默,哪怕伴奏声已停下,也依旧是一室静谧。

      楚琰在黑暗里看着追光灯下那个淡然的男人,四周都静悄悄,强烈的白光洒在他英俊的面容上,衬得他高挺的五官俊美无俦。
      她恍然间对上他投向这边的目光,那双漆黑的眼睛深深地凝着这里,似深渊一般噬人心魂,顿时心尖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说不清又道不明,直教她如拉线木偶般不能自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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