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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方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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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桉回去时看年与侧了头,不去看他。便掰过他的脸,果真看到细密的血从嘴边流出。
“怎么,神仙也会受伤?”月桉无不嘲讽。
年与用术法化去,旋即又有鲜血流出:“一时轻敌了,没防住。”
月桉自知不对,年与是飞身来救,根本无暇顾及防御,那一下咒术当是硬抗了下来,现在看来,还是伤着内里的那种。
“你先停。”他拉住年与的手,却看他一个踉跄。月桉反手将他扯回怀里,又听得他无力道:“无事,不过小伤。”
月桉忽略他这句毫无说服力的话,执意要年与躺在树下,他幻了魔息,替他探查伤处。年与来握住他的手:“都是内里的冲击,外像上看不出。”说着又要起来,被月桉强行按了回去:“叫你躺着!”
他头回见年与,还以为他是个多事的,要扮得光鲜,因此他满身泥泞躺在身前,红袍也破损时,竟是十分不舒服。他想到月央,忽然有些理解他为何要用血海来护就竹元恒一袭清冷。
“别挡了,下次。”他用学来的咒术融入他的血脉里,年与只感到腕上温暖,伤虽未愈,痛却缓了不少。他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小事。”
月桉看他分明疼得厉害,却偏要装出无关紧要,嘴角甚至扔在渗血。月桉看着他道:“魔息的伤,你们仙族治愈有限罢。”
年与愣了愣,却见月桉俯下身来,将他的唇含住,魔息便被源源不断地输送进来,与体内创伤相抵。他怔怔地看着皱眉闭眼的月桉,看他红了耳根。那接触转瞬即逝,月桉见他仍呆在原地,别过头:“差不多了。”自己却是一阵眩晕。
年与起身抱住他,月桉本就受了冲击,这下魔息大量减损,难免不支地晕了过去。只模糊感到有人贴着他的脸,无比温柔道:“徒儿……”
他心中一动,却感觉疲惫涌了上来。
竹元恒回宅,本是休憩,但心中一动,便飞身赶往阡陌山。
阡陌山依旧是云雾缭绕,只是山上安静,连鸟雀呼声亦未有。他神色一寒,跃上山腰。山间谷底有一处小屋,在湖畔坐落。他看着没有血迹,先缓了口气,又听得身后脚步声起,便转身后退,果真看一法咒打来。
“我还以为你要多久回来。”一灰袍人靠在树旁,嘴上含着草,充满兴味地打量他。
竹元恒退后一步,敛眸道:“见过方主。”
灰袍人并不满意,走上前来端详他,脸上始终端着嘲意:“让我们看看我们元恒从北域出来,便是龟缩在了这等地方。”
竹元恒不看他,也不说话。
灰袍人去了袍,眉目硬朗,是个少年身形,眼眸里藏不住的戾气和邪性,像一只磨牙的野兽。竹元恒只觉寒光闪过,他回掠,却觉手背多了一条长痕。他挽袖遮住,淡淡道:“方主还是喜欢这些不入流的把戏。”
他激他,方肆也不恼,只是眼中嗜血的光越发藏不住。他拍掌笑:“看来我之前教你的果真没白费。”他的眼眸又冷下来,“只是我教你的,又如何要拿去教别人?”
竹元恒神色一僵,果看到他身后树旁被覆住的两个身影。他寒声:“放人。”
方肆无赖惯了,生了一副无常面,长得清秀,寻常人一见不会往深处细想这是个屠夫,亲手做了修罗场。此刻方肆转了相,对他笑得灿烂:“放不放,不是全在你?你说一声,我就放。”他将手指向被缚住的二人。
竹元恒知他必不怀好意,冷声点醒:“大人可知生契?”
方肆的手堪堪停住,那头殷言悠悠转醒,只听了这生契二子,面色复杂地看向竹元恒。方肆大笑道:“当然记得,阿恒,我是贪生怕死之辈,比不上你们这些亡命之徒。”他笑得畅快,但是人都可听出其中的狠意,竹元恒不觉攥紧了拳。方肆笑得滑:“你也别以为押了宝了,我若舍得,你也舍得?你放了,竹家基业又往哪儿放?”
竹元恒看着他:“术法不绝,可权势便不一样了。”
方肆面色一僵,忽然冷脸来看竹元恒,目光让人不寒而栗。竹元恒也看着他,看这个明明有百岁修为,却偏要抑着生长补足魔息的天才,所有大魔都未预料到的变数。他成长太快,较早见了太多,知道有些不屑是修正不回来,便只能用杀戮来了结。
他盯得太久,眼神太狠厉,释放的魔息让殷言喘不过气来,他看着身旁十三醒了,十三被伤得最重,此刻又要受这种威压,生呕出血来。
殷言的手被术法缚住,只能一点点挪过去。十三朝他看来,殷言用额相抵,为他送着魔息。
方肆突然扯着嘴角:“听闻你今日去见你的老相好了?”
竹元恒面色一沉,他盯着方肆,对方却没什么动静。
“看来你是要定这片地方了。”方肆走近,竹元恒没躲,他便索性上前,瞪大眼睛来看他,“阿恒是想家了,以后烂死在这儿了?”
殷言怕他们动手,十三的状况禁不起折腾。好在方肆似乎没有动手的打算,他绕着竹元恒走了一圈:“我不要南域,你拿什么对等的偿我。”
竹元恒没说话,只等他自己盘算完,懊恼道:“当初你出走似乎什么也没带上,这里就有个法术的宅子,虚虚幻幻。阿恒,你可真是一穷二白。”
竹元恒看他:“生契挂在身上还敢妄想,不愧是方主。”
方肆被他气笑了:“怎么,有个生契就有了保命符,天天在我这吃白食?”他猛地动手,“今日我怎么也要剜下一块肉来!”
竹元恒避过,顺势将他臂抬起,将那劲道化了。方肆反应极快,又用另一只手使力,抓住竹元恒的手腕,抓出一道血痕。竹元恒吃痛避开,却不防头顶咒术压下,方肆停在那处,被他用禁锢拦了。
竹元恒得了间隙脱身到殷言这边,甩袖便将他们送到屋里。方肆紧跟而上,却被竹元恒用咒术缠住,摔到地上,擦得半脸是血。
方肆倒在地上大笑:“好阿恒,真是把主人的术法学了十成十。”他恶狠狠看向喘着气站起的竹元恒,“别真以为我没办法动你了!”
竹元恒见他没有再战的意思,便也收了术,沉默地看他。
“你一时做了我的狗,便这一世都是我的狗,跑到哪里都一样。”方肆嘲讽地笑,他化了形,在下一刻地上已经不见了人影。
殷言有些不敢相信方肆便这么走了,他看向竹元恒,对方擦了擦划伤的手:“他不会再来,你们如往常般守着便可。”
殷言还要再问,便看竹元恒低头嫌恶道:“不过是一条会咬人的疯狗。”
下一刻竹元恒便消失了,他这才发现,方才方肆离去的术法,与竹元恒用得竟是一样的。未及多想,身后便被人拢住,十三靠在他肩上,用手比划了一个“对不住”。
殷言自然不会怪他,方肆寻来时他本让他先躲,可终归是殷言放心不下。那时十三在方肆手下已经打得浑身是血,却偏不退一步地护着他的藏身之处。若他不出来,十三恐怕会就这么战死了。
他摇头:“进去歇着,别动了伤口。”十三还要靠着他。殷言冲出来那刻是将他的惊骇完全映到了眼睛里,因此也知道他受惊不小,便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随着他到榻上扶着躺下。
殷言道:“不想方主是个少年模样。”他细思又奇怪,“寻常人用生契要挟,只怕他早就断了他手脚困住不让死,可他在元恒面前却让了三分。我只道元恒在方主手下做过杀手,可还另有什么隐情?”
十三当初是跟着竹元恒,但他也摇摇头,写道:“从前方主命令,主人执行,其他的便没什么。主人叛逃出来,方主也是随后才知。引了人追了十天十夜,后来不知怎的撤回去了。”
殷言看他是当真不知,也不能去问正主,便将这问题搁在一边,先去看他的伤口。
十三将伤的重的地方都藏了不给他看,殷言气急又好笑:“你这般要我如何上药愈疗,是要等它自己长好么?”
十三没法,只得翻过身来由他检查。殷言将劈进血肉的碎衣揭开,小心用着最温和的咒术,十三咬着牙,殷言知他是痛极,面上还要强装着不显露。他抚过愈合了的杀疤,看它们狰狞地横亘在背上,叹道:“你也可不必如此服从命令。”
十三突然撑起身子来看他,殷言吓了一跳,又复道:“你不过一个杀手,估量了形势,该跑还是要跑的。”
他觉得自己这一番话伤到了他,十三就这样静静看着他,浓黑的眸像是要把他裹住。
殷言觉得自己要被看穿,就见十三在桌上写划。殷言凑近去看,便见他沾了伤上血的指尖颤抖着,划下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