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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名字 ...

  •   年与还是会来,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般与他欢好一阵,只是这回年与要披衣离去的时候,林子初拉住了他。
      “留下来陪朕吧。”林子初笑了,“也不长,只要一年。”
      年与这次没有笑,在黑夜中睁大了眼睛,坐在床沿回头来看他。林子初没有像往常一样得体的放手,而是带着那笑意又拉紧了几分:“一年,恩便报完了。”
      林子初在黑夜中笑着,手上青筋毕现。年与知道即使自己拒绝也不会怎么样,但林子初望着他,眼里却没有乞求,只有丝丝带着恋慕的绝望,显得那笑也扭曲了。
      年与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这几日清闲,有些事物林念已经接过去一手掌管,朝中齿轮井然有序地运转,林子初觉得,他也是时候该放一放,将这太子的势力显现出来。林子初知道小太子尽管敬慕他,还是少了亲近之意。皇家血脉多凉薄,只因这皇子只有一人,他们才能相安无事地相处。他看得十分通透,早早便将政务滴水不漏地慢慢推让,只待到时可以顺利地退隐,或许可以回到太傅当年的深山。
      他要这一年,也是当权最后一年。不知为何,林子初总觉得,这段自皇宫里诞生的缘分,终结在这皇宫中,才是圆满。这一年过得也比较清闲,或者说林子初刻意清闲下来,只为着陪着年与,怕他觉得这深宫无聊了,想离去了。
      年与倒是无所谓,他在何处都能处之泰然,也是经历许多变化,才有这高深修为和天赐秉性。于是林子初批奏折时,他也能在一旁静静看着,看着那人悉心的一笔一画。有时倒有些像那话本子里的红袖添香,让林子初产生了岁月静好的错觉。
      比当初何疏太傅在的时候还要好。他们多是为了他的课业,每日主要便是看些经书,日子过得便很快。与年与的陪伴不同,那人红衣在那里,却是真真切切地守着,虽不知可是全心全意地守着,林子初不苛求,也不在意。
      有时林念也会来,林子初常和他说些经文策略,年与却嫌弃这些酸唧唧的玩意,净说些宫外的野史志怪。林念一会听经文,一会听狐狸成精,一个头变两个大,想去向父皇寻求帮助,却见他笑着看向那个讲野史讲得神采飞扬的人,眼睛很亮。
      林晴有时也会来,她性子软糯,见到年与眼睛便变直了,两只小手捧上他的脸,直说好看妖怪。年与总会抱着她转个圈。
      “你的孩子,可真不像你。”年与有时会感叹。
      林子初笑了笑:“我是怎么样的?”
      “口是心非,嘴里没有什么真话。有事只会藏着不说,心思太重,好在你是个帝王,要是放在戏文里,就是那个短命的。”年与道,撑着额头想了想,“做事束手束脚,患得患失。”
      林子初还是那个浅浅的笑容,仿佛在赞许他的评价,的确,他已经习惯了开口没有回应,小时养成的习惯,到了长大还是改不了。到了如今,索性不改了,反正他求的东西向来不多,心思也有人自去揣摩,便这样闷声不响地做了几十年的皇帝,成了这副明明没什么也谨慎小心的性子。
      年与不会总在,处于皇宫里便更好修行,他身上愈发难以遮掩的光,林子初也注意到了。但他只要独处了一会,年与便会从不知某地走出来,继续呆在身边陪着他。
      即使他没有什么事,年与也没有怨言,有时林子初都常常分辨不出这种陪伴,究竟有没有一丝对他的感情的回应。
      “年与。”林子初唤了一声,便见那精怪还是那一袭红衣,从阴影处走出。他觉得高兴,因为往常他从未唤过年与名字,自那次夜里,也明白了当初说的唤名字便来不过是为了询问他报什么恩,而非时时刻刻都要守在他身边,想着既然唤也唤不来,索性便不唤了。如今那人应答了这一年,便是要常伴身侧。
      “年与。”他又叫了一声。
      “来了来了,别叫了,头疼。”年与既然与他常伴,也不像以往那样常带三分笑,多是打趣和戏谑,倒是真性情。
      这份真性情,让林子初暗自高兴了好久。
      林子初坐久了,将脖子往后仰舒展筋骨,懒散道:“你名字好,多唤了几声。”说着他又叫了几声,仿佛永远也唤不够。
      年与冷笑一声唤了回来:“子初。”
      林子初愣了一下,突然凑近他道:“再叫。”
      年与愣了愣,但还是十分配合:“子初。”
      林子初手撑着他的肩,将头深深埋在他的肩上,闷声道:“再叫。”
      年与笑了,笑得十分无奈:“做什么跟个孩子似的,不就是一个名字还是我随口取的,说不定兴致来了,成仙后便改掉了。”
      林子初看上去又几分紧张,像是很在意这个名字:“年与。”他这么唤着,又突然道,“你改吧。”
      年与愣了愣。
      “你改个名字,便只有此刻的我知道年与。若是往后转生了,我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找不着你,想来便会心安,好好做人了。”
      让年与永远是那个对着他的年与,是那个与林子初在一起时才能唤的名字。
      年与顺着他的话猜到了他的意思,于是随着年与这个随口取的名字,似乎也有一点鸿蒙闪过,如春来江月初显,冥夜始开。可年与想不透这一点灵犀,只能应下那近乎放肆的请求:“好。”
      林子初似乎安心了,靠在他肩上笑了:“我喜欢你唤我子初……”他闭了闭眼,“但这世间,又有几个林子初呢?”
      年与揽着他,怀中分明是半百之人,却像个学语的小儿一样不住地唤着他的名字,年与来年与去,仿佛永远不够似的,带着死缠烂打的不顾。
      年与是初生的精怪,他不懂一个名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林子初也只是用一种腔调念着,与平时给他讲经时似乎有什么不同,又或许没什么。但年与并不排斥,甚至有些喜欢。
      只是听着林子初将那个名字含在唇齿间念着,用各种称号走四方的精怪才突然醒悟,这是自己。
      这个鬓生白发,固执孤寂的人,原来一直在唤自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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