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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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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第一次见到安丞是在高二文理分班一周以后,在这之前,我们都是这所小县城中三流高中的二流学生,我不曾见过他,也可能曾经见过但没有印象。
那节自习课上,他跟在班主任的身后,拎着一个深蓝色的双肩背包,穿着淡蓝色的卫衣,慢吞吞地走了进来。
我用卷子压住自己正在看的一本无聊的杂志,视线转移到他的身上。是一个蛮可爱的男孩子。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用“可爱”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安丞,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他是让我觉着极有眼缘的那种人。
班主任让他简单地做一下自我介绍,他憨憨笑着,支支吾吾,一时张口结舌,不知道第一句先说什么,渐渐就涨红了脸。
看到他的这般模样,我坐在下面也觉着好笑。前桌王雅及时地转过身子,刚好看到我在笑,便打趣道:“怎么了,这不正是你的菜吗?”
我笑得愈发强烈,忍不住称赞说:“真是太可爱了。”
从我以前看过的那几本小说中,我得出了自己一定是受这样的结论,但不知为何,我对干净可爱的男孩子总喜欢多看几眼。
后面有人发出喝彩声,那应该是他高一的朋友,如今再见,分外热情。
安丞来了一天以后我便发现,似乎全班人都觉着他是一个干净善良的男孩子,我寝室那几位糙汉子平时课间总喜欢过去捉弄他,三两个人围住他,一起有说有笑的。
这些场景我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以我的脾性,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加入其中,甚至连主动跟安丞讲话的勇气也没有,若他是那些糙汉子倒还罢了,偏偏还是我觉着极有眼缘的人。
在学校每日的生活都是一成不变的。上自习课甚至正课,闲来无事时我便拿着我的那一部袖珍手机放在腿上浏览网页。
这部手机似乎是几年前充话费时营业厅送的,我觉着它的体积深得我心,上课时用来偷偷使用简直再方便不过,虽然屏幕不大,却也成了我的一种重要的娱乐方式。
那天上历史课,历史老师是一位去年刚来的女老师,授课经验极其匮乏,讲课也是照本宣科,无一点趣味。
我从小手机上看到一则养生知识,说是有人坚持喝了一个月的黑芝麻糊糊,原本干燥发黄的头发变得乌黑锃亮。我便有些心动了。
虽说我的头发尚还可以,但我还想叫它更加黑亮一些,便想如法炮制,也坚持喝个一月试试。
可我的暖瓶上个月便被人打碎了,在这之前我还得买一个新暖瓶。
于是我想起了安丞。
安丞是走读生。在我们班里,走读生总是要扛起为同学采买各式东西的重任。学校的小超市东西匮乏,要价又高,平日里要买个日用百货或者想吃包辣条解馋,总得麻烦走读生。
在安丞来之前,需要捎东西的并不多,两三天才有一个,安丞来了以后,每天都有人需要捎东西,并且都让安丞代劳。
大抵是他实在太好说话的缘故。
自习课上我写了一张纸条,交给前桌王雅,王雅再依次往前传,最后传到安丞手中。
这是我第一次给他写纸条,心中竟有一些忐忑不安。传给他的那张是我第二次写的,第一次的那张我觉着字写得不够好看。
他给我回复了,纸条上只写着一个字:“好。”
我居然觉着这个字有些可爱,我想我真是疯了。
下午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已经响起,安丞的身影还没有出现,我有些坐立不安,想着他若是为了给我买暖瓶而迟到,那实在叫我心生愧意。
幸好,在正式上课之前安丞出现了。拎着他的书包从教室前门进来的,手中并没有暖瓶。
我隐约有些失望,我的黑芝麻糊糊都准备好了。又想,或许是时间来不及了,那就只好等到明天了。
但我看到他站起身来朝我望了望,脸上带着笑。从书包中掏出一把暖瓶,还拎着它在空中划了一个圈。
大家都笑了起来。那是一把浑身上下粉红色的暖瓶!死亡芭比粉!
暖瓶从安丞的手中依次传过来,每传到一个人手中那人就得大笑一番。最后我接过它,粉粉的颜色,带有少女的独特气息。
我礼貌地冲大家微笑,把暖瓶放在脚边。王雅幸灾乐祸道:“逸良,这暖瓶真适合你哈哈哈!”
“……”
安丞这个小东西一定是故意的!
还好我晚自习成功喝到了黑芝麻糊胡。
晚自习课间,我在教室前面的窗边与几个女生闲聊,听到蒋冉冉议论安丞。她觉着安丞是一个很善良很单纯的男孩子。
我觉着这话说得很对,但是从她的口中说出,便不能令我高兴。
一旁的王雅看出了我的心思,喃喃道:“怎么,有人说你的小可爱好,你不高兴了?”
我佯装愤怒道:“才不是我的小可爱!”
王雅啧啧地笑,“说来也奇怪,小可爱居然喜欢小可爱,小说中好像没有这样的情节哎。”
我这人一向与女生走得近,分班后虽然以前玩得好的女生要不就分到了别的班,要不就外出借读去了,但还是很快与新班级的几个女生成了朋友。
王雅便是其中之一。这家伙是个腐女,提起这种事来极其兴奋。我觉着她人很单纯,并无丝毫坏心思,便也跟她袒露过心迹。
从那以后她对我更加亲近了。
我是初三时知道腐女这个词的,那之后我一度以为自己是一个“腐男”,事实证明,我给自己下错了结论。
虽然知道自己的情况了,但我的情感之路从没有真正迈出过一步。上高中后我算是走进了一个比之前略微大一些的圈子,也知道了学校有几个和我一样的人,但是我看不上。
第一次让我有心动感觉的时候,就是我初见安丞的那一刻。但是我这人极度怕生,传纸条和在网上聊天我一定能说会道侃侃而谈,但如果让我与自己喜欢的人面对面,我便立即成为闷葫芦,十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陈泽听到蒋冉冉夸安丞,他说:“安丞其实也很厉害的,高一的时候在学校外面跟人打架,一个打三个,那也是真拼命的。”
众人闻听此言皆是难以置信,让他详细再说,陈泽却并不能说得更加详细,“我也是高一时听朋友说的,他自己也没有否认。”
蒋冉冉问:“我听理科班的一个朋友说,安丞有一个亲弟弟,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对啊!”听到此处陈泽有些激动,“我本来不信,亲兄弟咱也不是没见过,长得再像也能分辨出一些不是吗,可那会我们几个出去玩儿,他弟弟也跟着去了,那是真的像,没有一丁点差别!”
这都是我不知道的。
晚自习写完作业后,我拿出一本杂志,用卷子盖住,手里攥着笔,装作在思考难题。但是杂志我也看不进去,安丞转来将近一周了,班上许多男生都与他能够勾肩搭背地一起去上厕所了,连蒋冉冉这种人都经常与他闲聊,有说有笑的,我却至今还没有跟他面对面说过一句话。
想来真是可悲。我一边痛恨自己的怕生和胆怯,一边又对自己无可奈何。如果是对朋友,生人期过了,我也能随心所欲,但只要是心中有一点别的情感的人,无论结识多久,两个人相处时我都不能全然放开。
这是天长日久形成的脾性,早已刻在骨子里,我知道,改变它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
正苦闷着,余光里后门窗户探出一个黑点,我暗叫不好。忙用卷子把露出的杂志遮盖严实,拿笔在选择题选项上勾勾画画,做出一副在两个选项间难以抉择的样子。悄悄用脚踢了前桌王雅的椅子,这是我与她约定的信号,一旦后门有情况,立即踢她凳子。
王雅原本摇晃的脑袋立即不动了。
果然,后门被悄悄打开了,班里许多人都有所察觉,但是不能回头看,谁要是回头了,都会被逮起来大骂一通。
年级主任越过我往前走去了,我松了一口气,忙把杂志抽出来塞回桌洞里。
他高昂着头在安丞的座位旁停了下来,发现安丞正在看杂志,一时怒火中烧,大声呵斥了一通,没收了杂志,又让安丞在座位上罚站。
我暗暗心疼之余,又有些想笑。
“你看看你们这个班,啊,什么风气!上个自习一个个半死不活的,还有在这里看闲书的!”年级主任手里甩着安丞的那本杂志,越说越激动,“你们这个班,就是让你们班主任惯的!你们不知道自己是整个四楼最差的班级吗?”
他昨天晚上在隔壁班也是这么说的,昨晚他在隔壁班抓到有人玩手机,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响彻整个楼层,以为我们都没听到么。
大家都想笑,又不敢笑,只得强忍着。等他一走,班里积攒的笑意便一起迸发了出来。
班长疯狂地拍打桌子让我们小点声,一会儿她自己也跟后桌聊起了天。
这几天我发现安丞蛮爱看书的,上课不怎么听课,桌子上永远摆着几本杂志。我只当他是闲来无聊,以此打发辰光。
王雅转过头冲我比划了一个大拇哥:“苏同学,配合非常成功,以后再接再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