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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运筹帷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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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一连七天,天天要么召朔凛将军去他的房间,要么亲自去他住处找他商议军事。
但奇怪的就是不放他上前线。他额头上的抬头纹又深了,动不动就咳嗽。
搞得我我很好奇前线战事,连连逼问每天一起训练的小战士才知道,赫尔国的一个什么将军连破了我方三座城池,我老叔荔顷王在东南被打的不成样子,而且要塞虎牙关马上失守。
一旦失守,赫尔的军队将长驱直入,所以第一个威胁的就是我们都城——酒门,到时候我们很有可能面临灭国的危险。
今天是第八天,夜里,我爹又找朔凛将军议政。
这个朔凛将军据说是个军事奇才,这才二十五岁就成为了我爹康乐可汗的心腹重臣。
有时候他会和部下士兵闲聊,很多情况下我都在。
是不是军事奇才不好说,但他讲故事的水平一流,再搭配上他的表情,总是让人跟随着他的节奏亢奋心惊胆战。我们私下里叫他“活体故事会”。
我也没有多会打仗,只是以前我师父总结出的经验:
一群动物里必须有一个小猴,高大威猛,它必须是头猴,负责给别的动物表演,如果有哪个动物不听话第一个挨打的也是他。
看多了我也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但是师父传到我这里的时候,我就剩一个猴子了,根本没有机会实验这个道理,况且我也觉得太残忍。
这道理简单粗暴有效,这应该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方法,而今我们面临如此紧张的危机,我很想主动请缨。
这几个家伙已经讨论到第八天了,我不请自来地在侧窗上捅了一个小洞,趴墙根偷听他们谈话,为自己找找机会。从这个小洞里刚好能看见他们在干什么。
我蹲在阴影里,再加上夜色朦胧,那些巡逻兵一点都察觉不出来。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这帮犊子快打到狗头城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说,说着还止不住的咳嗽。这一听就是我爹,病病怏怏给人快不行了的感觉。
“好办法算不上,但是老将以为,苍龙谷这个地方易守难攻,它旁边的蛟龙山是易攻难守。所以我们必定要把主要兵力放在蛟龙山。”
朔凛的声音很低沉,情绪很抑郁的样子。
“艾玛这个傻子,”我心想,“那个他们的将军能把荔顷王打的落花流水能想不到这点?派两路人马把蛟龙山到苍龙谷的栈道给你断了,就算十万天兵也支援不过不去,再一硬冲,冲出苍龙谷给你打个措手不及,易守难攻又不是死路。”
“但是这么做吧,有一个弊病,就是万一两个地方的链接处被断,我们的军队就要从后面绕过去很有可能陷入被他们溜的被动局面。”朔凛说。
嗯,和我想的一样。
“此时他们正是士气高涨的时候,我想了几天,他们的皇帝能御驾亲征,我完颜丹也不得不应战了,这小子太猖狂了。”
我爹说着又咳嗽几声。
那小士兵吭哧瘪肚说不出来的将军原来是他们的头头啊,那这不完了。
他们士气高涨,我方应该是士气低迷,看来这败仗也不能全怪荔顷王。
“唉,这可怎么办,老臣觉得不妥啊。您的身体恐怕是有去无回.......”
朔凛倚仗圣宠,什么都敢说。
“那不然怎么办,想不出对策过了今夜,战事又不一定发展成什么样子了。”
“其实也不一定没有对策,他想要虎牙关,那就把虎牙关给他。
能打下来是本事,但是他未必消化的了。
这不是京城,他们的确是人多,从中原开始队伍一直连着,但是打长途战的一旦断了粮草,就相当于被割了喉咙。
虽然让荔顷王从后面包围自是很难,但是他那几个残兵败将,穿到行伍之中放一把火应该还不算难。”
我爹听完微微点头。
“大汗,您可曾听说过’狭天子以令诸侯’?若是能把他们包围之后把那皇上带走,那局势立马就不一样了。
这更难一些,但是比这更难的是找到合适的人,有勇有谋的忠诚之士,太难了。稍有不慎就和荆轲一个下场。”大汗听完又点点头。
接着陷入一阵沉默。
我也在想,忽然一阵嘈杂声,我已经躲在角落自是不用再躲,只需要偷偷观察。原来一个士兵来报最新消息。
“你说什么?他们并不着急攻击反倒是在周边转悠?荔顷王呢?跑了?他妈的带领剩下那么多人在逃回来的路上?”我爹气的直抽抽。
朔凛叹息道:“这就不好办了,他们不进攻那是在等粮草啊!荔顷王手下应该没剩多少人,撑死一千人哪不是,他们逃回来倒是不要紧,怕只怕传出去影响士气。
这样,昀扎,封锁消息,先不要让别人知道荔顷王逃跑了,然后......”
朔凛不说了,纠结试探地看向大汗。大汗会意,清清痰低声道:“找几个手快的,然后就说遇上山匪了,剩下的兵带回来。你先退下吧。”
昀扎一瘸一拐的撤了,他是为数不多的身患残疾的士兵。
“现在这种情况下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虽然困顿。
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就不是擒王了,必须在他们的大批粮草赶到之前,守在那里,等粮草一到,立刻起火,一次清理干净。
若能成功做到,他们损失巨大,我们也能化腐朽为神奇。”
朔凛说,一口干了杯中酒。
“嘶.......大汗属意如何?若没有问题,我这就备上快马,连夜出发。”
朔凛低头,几乎要要贴到桌子上。因为酒精作用,脸变得通红,火烧一样。
大汗没有说话,眉头拧了起来。
“不能拖了,再拖就万劫不复了,大汗。”朔凛说,坚定且短促有力。
“那....再带上几个人....你多保重。”大汗不忍看他。
其实我们三个人都知道这话说的-----虚!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显得虚假。
朔凛摇摇头,他说他不能连累弟兄。
屋中的灯火摇摇晃晃,闪烁着浅黄的光。大汗看着并不温暖的灯火出神,又过了一会儿,吞口唾沫艰难道:“走吧,朔凛。”
朔凛也没再废话,抱拳鞠了一躬。
“哒”地一掌,拍在桌子上,一甩脑袋走了。整个窗户框都在震。
这一路上谁跟他说话,他都挥挥手没有回应。
我一直悄悄坠在他后面,跟他来到马厩,看到他灵活地钻了进去,我就守在门口。谁知随后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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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进去的时候我就在想....
朔凛的办事能力应该没问题,出了事他肯定会牺牲自己谋的利益的最大化。
这个利益最大化,它肯定是有人里应外合自是最好。里应外合....此阶段挑拨离间康熙和他的人是个艰难的任务,没有合适的人,或许我可以试一试。
他去烧粮仓.....烧可能还容易一点,但是烧完,想完整的出来可能不那么容易了,我可以把给他一把枪,关键时候保命,剩下的造化就看个人了。
我粗糙的计划了一下,现在只差等他出来了。
等了半天,只有秋夜里的虫鸣声不时咕咕作响。且因是入夜了,好多地方只有隐隐不清的轮廓。
我甚至怀疑他从小路走了,这才凑进去,结果并没有。
一片阴影里,他抱着他的枣红马,居然在啜泣,很小很微弱的抽鼻子“窸窸窣窣”的声音。
在这马厩里待这么长时间可真不容易,刚一进去,冲鼻子的马粪味儿上头,顺着鼻腔直往脑壳里钻。
我立刻被熏的想吐。
“将军。”我说,“我有礼物给你。”
朔凛吓了一跳:“谁?谁在那里?”
“完颜琅,将军请随我来。”我说,说完立刻转身离开,这马厩实在是太味儿了。
“你个小鬼,跟我到这里来了!吓我一跳。”朔凛应该是醒酒了,只是说话有很重的鼻音。
原来英雄也有脆弱的一面。但是他应该不是怕死,只是有所不舍。
“将军。”我引他出来,在没人的地方把枪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
“枪,关键时候可以保你命。你们好像叫它火铳。”
我麻溜的装弹夹,上膛。
上辈子我不只是一个耍猴人,其实更接近于江湖骗子,不仅游荡街头还为军阀卖命,曾经为张大帅偷过段祺瑞的图纸,当时为了保命,把图纸背在脑子里然后烧了。
画了好久才复原的,眼看着铁匠反反复复打磨调整近四个月。
整的我这细嫩的手上一层层老茧。
生于乱世的女子要么卖色要么卖艺,但像我这种市井妇人为了活命只能把自己当男人用,不然怎么活命呢?
月光下的枪身散发着皎洁冰冷的光,月亮照不到的地方给他锋锐的脸蒙上一层霜。
“天女别闹了,你怎么突然要给我这么个东西。”他戏谑嘲讽道。
“我偷听你和大汗的谈话,知道你今天就要走了。
你是一个好士兵,我们的百姓需要你,所以别死的太早。
然后......这个东西是这么玩儿的,看好。”
我话音落下,一枪打在油灯灯芯上,灯立刻熄了。
枪声真是不小,军营里的狗立刻开始狂吠,巡逻兵也慌了神四处喊问道“是谁”。
感觉还不错,虽然加了减震器,但是就是后坐力震的我虎口快裂开了,唉,这具身体还是太年轻了。
朔凛吓了一跳,本能的退后,硝烟散了才试探性向前:“谁给你的郡主?太危险了这个东西。”
他不敢凑的太近,犹豫的反复几次才回到原来的位置。
“做梦偶得之,”我随口道,“这不重要,有效射程三四十米。你打的时候远的话稍微抬起来一点,双手拿着。如果可以最好考虑风速等影响,但是我得提醒你一下,这个枪,它不怎么精确,误差很大的。”
朔凛将军接过枪,翻覆摆弄,对他来说是个新奇玩意。
“十一发,我打掉一枪,你还有十枪。看到怎么用的了吧!”
他点头,乖巧的像个小孩,忽然冷不丁来一句:“郡主,有时候我觉得你不止十一岁。从那次落水开始,我感觉你眼神都不一样了,有时候严肃阴鸷的我都害怕。”
这话我没法接,只得干笑几声:“哈哈,这个嘛.....没有,你看错啦,将军真会说笑。对了,能不能把你的计划说出来给我听听?我知道你着急启程,但也不差这一会儿。”
他面色一下子变得很难堪:“郡主这就有些为难老臣了,这是不能说的。”
“你打算如何进去?我可听说他们汉人打下的地方都严防死守,我不觉得你能鱼目混珠。”
“严防死守,他也不可能手拉手围成一圈啊对吧?而且是人就要轮岗。”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疏密有别,肯定会有人少的地方。再者,巡逻兵的小头子也不可能认识所有人。还有一招,我就不信这些人没有亲戚。”
“是这个理儿。”我说。他下意识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说错话了,懊恼的摇头,又说:“郡主,以后不能再趴墙根了,你的身份涉政几乎是死罪呀!也就是我们关系好,我不会向大汗告发,换一个人一旦禀报,就.....”
“不用担心我。”我说。
“好吧,不过郡主必须告诉我,这个东西是哪里来的,必须!”朔凛正色道,拿枪的手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我自己做的,放心吧,没有别有用心的小人。也别打它的注意,我是不可能给所有士兵都配备的。”我说,语气坚定,“嗯,想法不错,我再嘱咐一句,记住千万自信!”
“哈!笑话!我才是将军,怎么听起来反了呢。”朔凛笑道。
“唉,火烧连营....一场好戏啊!我们以十天为期,我向你能保证,从今天开始数到第十五天。第十五天将军擒,赫军散。”我叹口气,仰天道。
“什么意思?”朔凛瞬间紧张起来,声音微微有一点颤抖,稍不注意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