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语》叹诗倦

9、Chapter9

　　　　周沉语醒来时，外边正在下雨，灰白的云层层叠叠将天空封住，只透下些稀薄的光，澈亮的雨水不停划过玻璃，床头柜上亮着的台灯是屋内唯一的光亮。落地窗反映出屋内模糊的景象，又能看到外边的天色的景色，像两个世界在交融一般。

　　周沉语感受到身侧传来微弱的热，她小心翻身，看到还在睡觉的傅清则往她那边靠了靠。两人的睡姿都很好，睡眠质量也一直不错。

　　她看了一眼时间，离傅清则去公司的时间还早。周沉语下了床坐在地毯上盯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突然听到了细微的声响，她通过玻璃看到傅清则拖着薄被坐在她身边，将被子裹在两人身上。周沉语突然想到太平令剧本里的一句话——携尔坐观雨，拨云探风月。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依偎着，悄无声息地接受对方的温度。

　　周沉语斟酌了下用词，轻声道：“我记得小时候，我妈还在我爸还不是暴发户，我们一家在三四线小城市里租了十来平米的房子。下雨的时候，屋顶总是漏雨，我们忙着找盆接水，等做完这一切有时来不及弄干.身体，他们两个就开始吵架。”

　　周沉语的声音一直很平稳，像在谈论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傅清则则做着合格的倾听者。周沉语说这些并不是要博取同情，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不同程度的烦恼和压力，而且这于现在的她而言这并不算什么，说这些只是为了后面铺垫。

　　“那时我不理解他们，我以为所有贫穷的爱人都逃不过贫贱夫妻百事哀。后来才知道，大部分情况下，这是分人的。爱会包容，脾性会理解，我父母从前相爱，可他们性格相差太大，也不能互相弥补。无论有多少浪漫，多少抱负，多少美好都会被不得不面对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消磨，甚至为了扔那儿都没人捡的钱也必须斤斤计较。

　　我在那样不算太糟糕但很累的环境里成长，所以现在的我非常现实。我遇见许多人，与他们交好有时不是因为三观合，而是能互相盈利……”

　　周沉语算准时机突然转头看向傅清则，傅清则下意识也转头对上一双算得上深情的明亮眼眸。

　　周沉语本再想说些烘托气氛的话，看到离她如此之近的傅清则时，却想到了一段词，一段早就在她心里生根发芽而迟迟未能说出的老套情话。

　　“我以为我会一直现实下去，成为一个极为俗气的人，直到我遇见你，才知道什么叫心动和奋不顾身。连供我呼吸的空气，也全叫嚣着说爱你。”

　　这段话她在满心满眼只有傅清则时，无数次想说给她听，却又无数次欲言又止。而当她终于能坦荡地说出来时，她又觉得格外轻松和平静。她不知道这算感情变淡还是她在这份感情里变得成熟，但她觉得也许是时候说出。

　　傅清则一顿，轻笑了下，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却又很明媚，挺勾魂摄魄的，“台词很土，再接再厉。”

　　周沉语：……什么场面我没见过（划掉），这场面我真没见过。

　　周沉语看傅清则起身将被子放回床上背对着她，将声音尽量放得很无辜，糯糯地说：“姐姐。”

　　傅清则一僵，轻轻摇了摇头，转过身抱了抱周沉语，一脸无奈又宠溺。

　　周沉语真的愣了，她突然觉得眼角一酸，所有的花言巧语都抵不过这一个简单拥抱。

　　…………

　　傅清则看到＃周沉语落泪＃这一热搜时，停下手上的工作，登上只关注了周沉语的账号点了进去。

　　热门第一条博：@语你共沉沦

　　【＃周沉语[超话]＃＃太平令＃啊啊啊啊啊！我可以！球球你们康康我们绝美神仙姐姐！[配图][动图][动图][动图]】

　　下边的评论也是一堆土拨鼠——

　　沉周将语行：啊啊啊这才叫真正的梨花带雨啊，我见犹怜！小说诚不欺我！美强惨实锤！心疼女鹅！我语的演技无可挑剔，把原著里敢爱敢恨的小公主亲自带出来了。

　　太沉了：呜呜呜我的成忧啊！国破家亡却无法复仇啊，编剧你没有心！我的眼睛进了刀子!

　　起名真的超级难啊：让你模仿没让你超越（不是）。

　　清雨：我今天就要三百六十五度吹爆沉语的演技！

　　她们是真的：楼上的楼上的姐妹，请问在哪里能买到您的著作。

　　键仙：也就一般般……吹这么狠？不会就我一个人觉得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就这：我已经说累了，姐可妹亦可！第二张真的绝美！

　　编不下去了：楼上加身份证后十位！

　　傅清则没有再往下翻，在一众好评里突然冒出来的差评确实膈应人，不过不提职业类别，周沉语既然选择了成为演员，那么就必须承担名利双收带来的其他影响。当然，恶意造谣必须严惩。

　　傅清则点进了长图里，图片里的周沉语一身红衣立于城墙上，衣袍与披散的黑发飞动，只露出一小半侧脸。她身前是兵荒马乱的战场，身后是四处逃命的皇宫众人。

　　她点进了下一个动图里，镜头缓缓移至周沉语正脸，她面色苍白眼尾鼻尖通红，平静而坚毅。倏然，明亮秀丽的眸里变得亮晶晶，啪嗒掉下几滴清泪，她又微微低头轻笑起来。让见者不觉得狼狈，只觉得心疼和美。

　　傅清则破天荒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她想起来很多样子的周沉语，明明觉得本该模糊却愈发清晰的有关周沉语的记忆。那人疲惫却强打精神时，看到一边倒的谩骂偷偷红了眼时，嘶哑着声音生理性落泪时……

　　她摇了摇头，咳咳，大白天的……她往后点进去，是傅清则自城墙上纵身一跃，化为了葬国的一朵花。而最后一张，是明媚阳光下，校场里恣意潇洒的单纯少女，在最后一秒回眸灿烂一笑，温暖而美好。

　　周沉语原来也有那样清朗的笑容，但自己好像很久没见过了，还好，一切都不算太晚……

　　傅清则鬼使神差又重新翻看了几遍，每次的感受都不尽相同。她保存了图意犹未尽地往后翻其他博，看到不少关于周沉语跟其他人的cp向的，没忍住特别特别幼稚地在其中一条下面评论：“不好意思，她是我的。”

　　语你共沉沦：姐妹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周沉语是我老婆：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她也是我的。

　　又双叒叕重复了：缓缓打出一个？下次再做这种梦，带我一个。

　　傅清则没再看回复，感觉整个人被蜜泡着，会心一笑，默默念了一遍：她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