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语》叹诗倦

1、Chapter1

　　夜晚的热闹被隔断在高楼之外，对面灯火通明，各色迷离的光影不停闪换。晚风轻轻略过面颊，夹杂着凉爽，而月色在阳台上落下淡淡的光。

　　周沉语在阳台站着，她看了眼手机，与“清则”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她新发的几句闲话，已经过去了两小时但还没有动静，她习以为常地切换界面关了手机，走进了后方的放映室。房间没有开灯，屋外的光透过玻璃门洒进了一些，但也只够辨认大致环境。她熟门熟路地坐在单人沙发上将助理传给她的文件传输过去里，按下按键。昏暗的房间里便缓缓亮起来。

　　“你对于'花瓶'这个标签有什么想法？”主持人和气地笑着，但还是没能掩盖住其中的不屑。

　　“这是大家对于长相上的一种认同，但作为一个演员应该是以演技为主……”镜头前的女孩局促一笑。她长得确实符合“花瓶”这一词，似黑曜石的眸子嵌在和田玉般温润白嫩的皮肤上，高鼻绛唇，眼尾稍稍上挑带着点妖冶，笑起来眉眼一弯却又天真灿烂，会动的艺术品一般，直叫人想再多看几眼。

　　屏幕散发的光映在周沉语那张好看的脸上，她在看自己过去的采访视频。顿了几秒，冷漠地按了几下遥控器的按键，进入下一个采访视频，但中间的时间跨度已经有了三年之久。

　　“听说您在这部戏里扮演的角色颇受好评，尤其是演出了女主贴合原著的俏皮劲，演技有如此大的提升，请问这之中有什么诀窍吗？”这次采访她的是位大牌主持，但开口时却又带着点不着痕迹的讨好。

　　“通读原著并向前辈请教。”周沉语着一袭修身红裙从容回答。看得出，为人处世也老练了不少。

　　“这样啊，受教了。期待您的下一部新戏。”

　　她笑容得体，“谢谢。”

　　周沉语看到这儿自嘲地一笑，明明是要靠自己做出一番成就的，怎么还是借了傅清则的光呢。现在的自己虽然已出名，但远没厉害到那个程度。

　　………

　　周沉语自小学什么都快，当然，学什么都不精，不过厉害的人轻易见不着，看起来她好像还算名“神童”。自我感觉家世不错并且貌美，她表面谦虚但骨子里到底还是傲的，直到她遇到傅清则。

　　她是在一次生日会上见到傅清则的，那年她们都是十五岁。

　　那场聚会的场地并不比其他时候参加的大和豪华，甚至可以说有些朴素，来宾也少，但他们都是电视上能见到或见不到的大人物和各行业翘楚，随便一个都能让其他地方有名气的人道一句“蓬荜生辉”。

　　他们在觥筹交错中推杯换盏，而她经朋友介绍来的暴发户爸爸并没能融入那些人的洽谈。她心思细腻敏感，深刻地明白自己只是个局外人，与这场庆祝傅老独孙女的诞生宴格格不入。同龄人各自笑谈，她自己一个人在远处安静吃甜点，试图用动作掩盖她的不合群。她安慰自己，就当开开眼界。

　　周沉语正闷头进食，突然感觉身体被轻微碰撞，叉子上的奶油蹭到了衣服上，还没来得及发脾气，一道温柔好听的声音立马安抚了她的焦躁。

　　“抱歉，我刚刚走得急了，你没事吧。”

　　周沉语循声寻去，面前站着一位穿着米白色纱裙的漂亮小姐，一看就知道是大家闺秀那钟类型。那位小姐担心地递过来一张手帕，周沉语看了满是歉意的席鸢一眼才接过手帕。

　　席鸢对跟在她身后衣装得体的老管家说：“王叔，麻烦带这位小姐去我房间。衣帽间右手边第一个柜子里有几件新裙子，还望你不要介意，挑你喜欢的试一试。”

　　“不用不用，油渍看起来也不明显，我擦擦就基本没事了。”周沉语得饶人处且饶人，以及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总是下意识拒绝别人，无论缘由，非因喜恶，只是长久形成了习惯，几近于本能。

　　席鸢见她态度坚决，回她以温柔一笑，“那我可以请你等下去院内逛逛吗？”

　　“这……算，也好。”周沉语在心里兜兜转转走了好几遭还是答应了，不过拿着帕子的手顿了顿。

　　席鸢贴心地接过帕子，“你好，我叫席鸢。席慕蓉的席，鸢尾花的鸢。”

　　“周沉语，深沉的沉，语言的语。”

　　王管家见此识趣地向后退了几步，给她们留了空间。这位老先生，是傅家的管家。

　　“哗——”大厅的灯突然暗下来，只有中央的水晶灯为大厅中央的钢琴照出独属的光亮。一位少女从昏暗处进入光里，饶是见过无数美人的众人也难得被这位少女吸引了目光。那少女并未穿华丽的裙子，只穿着米白色修身西装搭配白色衬衫，却仍难掩她的身材之瑜，更添了几分利落干净。过肩黑发软软披在肩上，一边固定在耳后，一边的刘海有层次地倾向固定的那边。而只论少女的脸，才让观者明白什么叫“神的独生女”，所有美好的词加起来都无法描述她的美。那也是一种难以触碰遥不可及的美，夸张地说，连自己呼吸都怕打扰到她。但或许是自带的魔力，人们只觉得绝美，却不会沉沦失智，只是小心翼翼地观望着，心满意足后细细回味。

　　虽然是第一次见傅家大小姐，周围人到底见多识广且经历过大风浪，都慢慢收回自己的视线，周沉语却是目不转睛地仰望着台上耀眼的傅清则，愣了。谢鸢则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还是没能及时赶到前边去，等下那人怕是要生气。

　　傅清则扫了眼台下的众人神情莫辨，向他们客套地行了礼，坐稳后落下修长白净的玉手。《水边的阿迪力娜》随着在键盘上灵活起舞的手指响起，恰到好处的弹奏力度，均匀的音，行云流水般的演奏给人以最极致的享受。傅清则途中几次抬眼看向观众，好像只是一个无意的动作，她却在几次确定位置后，看向了周沉语那边，勾唇一笑。周沉语的心跳直接慢了半拍，差点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她身边的席鸢收到傅清则的示意也由衷地喜悦，也回她一灿烂的笑。傅清则满意地挑了挑眉，专心弹奏，她在用第六章节隐晦地诉说心中的爱意。

　　一曲终了，全场自主发起热烈的掌声，傅清则随意示意了下便退场了，大厅的灯与音乐重新运作起来，厅内又恢复到方才的热闹。

　　周沉语直到傅清则身影消失了好一会才意识到美人已离去，没等来失落，突然福至心灵，兴奋地抓着席鸢的手腕，问：“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席鸢没计较她的无理，笑意盈盈地解答，“傅清则，清澈的清，否则的则。”

　　“小鸢子，怎么这么介绍我啊？”动听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如清泉轻敲玉石一般。

　　周沉语一转身看到来人，心脏又不争气地停顿了一两秒。傅清则的身高比想象中的还高些，比她和席鸢都高了半个个头。

　　“呦，小清子，怎么跟姐姐我说话呢。”席鸢笑骂，仍是风姿优美大方。

　　“好吧，比我大几天的姐姐，说，都专门跟你嘱咐了让你到前边来，怎么在这么远站着。我可是很少弹琴的，今天还专门为了你穿了同款西服，都跟我妈讨价还价好一会儿呢。”傅清则看了眼旁边的王管家，听命行事的管家苦笑。傅清则收回略埋怨的视线温柔地凝视着席鸢，突然伸手向外扯着她的脸蛋，看她像个仓鼠“噗嗤”一笑，幼稚地不得了。

　　席鸢拍掉了傅清则的爪子，“是我自己不小心迟到了，与别人无关，你别没事找事啊。”

　　“我哪敢啊。”傅清则笑笑。

　　“这位是周沉语周小姐。”席鸢礼貌地介绍。

　　“周小姐，你好。”傅清则顺着席鸢的话随便接了一下，没什么笑意，勉强算爱屋及乌。受宠若惊的周沉语却红了脸，她心里的那点微妙情绪被激动压了下去，她那时对傅清则不算喜欢，顶多算是一种慕强心理以及颜控。

　　谢鸢问：“傅爷爷和傅伯伯把你藏了这么多年，今天就是为了给你顺顺路，你不去认识认识其他人？”

　　“他们已经看到我的脸了，冠上我的姓，这就已经足够了。”

　　席鸢没否认，又想起来要带着周沉语去庭院逛逛，现在外边气候适宜而且再晚也不太好，“欸，阿清，我准备跟周小姐去院子里逛逛，你要不先随便逛逛？”

　　傅清则脸一下黑了，但面对席鸢她又笑起来，向对面的周沉语柔声问：“周小姐，我能跟你一起同游吗？”

　　“能！”傅清则听到这个回答朝席鸢眨眨眼，席鸢被她的小孩模样逗笑，默许了。周沉语却惊讶于自己答应得如此干脆，她那时候还没意识到什么叫……

　　我对你，是连本能都无法阻挡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