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个个美强惨》三语两言

8、第八章

　　余悠悠动作麻利，回来只在须臾：“婆婆说巳时三刻了，还问我们吃不吃午饭？”

　　陆青崖颔首，拿起腰间天梁剑，双手托捧似要交给余悠悠，余悠悠连忙接下。
　　陆青崖道：“你拿着它，站到巳宫，将法力注入天梁剑，然后再拔剑，在地上画——”陆青崖顿了顿，“你是女子，改画兑四吧。”

　　半晌，系统没给场内求助，余悠悠只好硬着头皮回：“啊？”

　　陆青崖温柔道：“余姑娘？”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余悠悠低头，“‘巳宫’是哪个位置？”
　　不闻陆青崖作答，她接下来的话更怯了：“还有，‘兑四’是说让我写这两个字吗？”

　　陆青崖面上浮起疑惑。

　　她似乎对道法一无所知，甚至连天干地支都不通，那以前怎么修炼的？

　　找男人。
　　陆青崖心底突然冒出三个字。

　　有些不明情绪的难受，却又为自己堂堂仙门弟子，生出这般粗鄙且不尊重女子的想法而羞愧。

　　都说她修行双修功法……但也许，是某些小丑嫉妒，造出的下作谣言呢？

　　至少他没亲见。

　　但他要怎样亲见呢？

　　陆青崖想着想着，就想岔了。
　　别想了，别细想……第三回意守玄关，收慑心神。

　　陆青崖悄悄吐纳，气息均匀才开口：“巳宫就是西北方向，兑四是中天八卦中的兑卦，待会我教你画。”

　　“哪边是西北方？”
　　很遗憾，余悠悠是位不掏出手机里的指南针，便不能辨认东南西北的现代南方人。

　　陆青崖差点栽倒，咳了两声。

　　余悠悠亦眼皮低垂，不敢看陆青崖，怕他望向自己的眼神像看弱智——这一刻忘了他瞎。

　　听声辨位那会，陆青崖还辨得东南西北，后来浑浑噩噩，现下又关在黑屋里，忽然发现……自己也不知道。
　　陆青崖羞愧地红了脸，声音比余悠悠的声音还怯：“你——再去请教婆婆吧。”

　　“好！”余悠悠瞬间有了力气，原来大家都在同一档次。

　　她再次请教秀英，快去快回，进屋后，陆青崖听见她的喘气声。

　　他没有急着开口，耐心等着余悠悠平稳气息，听脚步声，一步步朝左上方走。
　　应是西北方位。

　　等屋内静下来，陆青崖才柔声问：“站好了吗？”

　　“站好了！”

　　“我画一笔，你用天梁摹一笔，注意长短。”

　　“好。”

　　陆青崖喉结滑了下，开始教余悠悠，每画一笔，他都会停下来等她模仿，再依旧动静判断她画完了，继续教下一笔。配合默契，他好像越来越熟悉她了。

　　画毕，他再教她念口诀，依旧是念一句跟一句，不一会儿，余悠悠用法力画过的地面，出现一团青蓝色火焰。接着，火焰冻住，似冰。冰碎，现出一只青鸟，振翅高飞，到了房梁高度，却又化为粉末，像繁星一样。余悠悠伸手去接坠星，却什么也没接着。

　　她略怅然，问陆青崖：“仪式完成了吗？”

　　陆青崖点头：“七日之内，会有本门弟子至此。”

　　余悠悠哦了一声，又问陆青崖：“刚才幻化出来的青鸟，是你们瀛洲派每人一只，还是共享一只？它是飞去送信了吗？”

　　“你幻化出来，便只属于你。”

　　余悠悠心想那就是每人一只，笑道：“你们瀛洲自创的联络方式，我挺喜欢！。”

　　陆青崖却正色道：“这是盘古老祖留下的法旨，幸为我门所得。”缓了缓，轻叹道：“眼下还剩一件事要拜托余姑娘。”

　　余悠悠点头，晓得的，他说过有两件事需要代劳。

　　“我师兄弟来之前，想请余姑娘守护村子。”陆青崖明明已经拜过三拜，却再一次弯腰，“这本是我的职责，却让你代劳，此番恩情，三世之内必报。”

　　“倘若大妖再来犯，你就带着村子里的人离开，越快越好，能走多远走多远。”陆青崖有条不紊交待，“千万不要硬抗”

　　余悠悠旋即反问：“那你呢？”

　　“我会留在这里，抵御大妖。”陆青崖面色平静，“就是那只伪装成老虎的妖怪。”

　　抵御？
　　他现下一点法力也没有啊，如何抵御？
　　这不以身饲妖么？

　　“我会全力与大妖周旋，留出更多时间。余姑娘与老丈婆婆等皆留得性命，才是青崖所愿。”

　　余悠悠眼睛湿润。
　　他一切都想得清楚。

　　怪不得方才说“三世报”呢，说时她还楞了下，这会彻底明白，因为遇着大妖必死无疑，所以这一世报答不了，但他一定不会欠人情。

　　余悠悠相信陆青崖的承诺。
　　可他许了三世报，谁又愿意为他三世报呢？

　　陆青崖为村民们奉献性命，余悠悠相信村民会感激他，甚至为其立碑修祠，但他们有人甘愿为陆青崖牺牲性命吗？

　　很难说。

　　余悠悠凄凄然：“你不怕死吗？”

　　陆青崖闻言反倒松了口气。
　　方才见她良久不应，生了一刻小人之心，以为她反悔。
　　原来不是。

　　陆青崖从容道：“自然不怕，伏魔诛邪，万死不辞。”

　　“为什么要执着于伏魔诛邪？”

　　“正道捐弃便会邪事日长，只有我辈时时警惕，扶正黜邪，正道不崩，则邪径不成，世世代代才不会崩坏。如果没人除这只大妖，它就会一直在明知山作乱，下来吃人，无数性命丧在它口中。百年千年，这一带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陆青崖说着，右手轻扶自己的天梁剑，目不能视却觉心底清朗透亮，“所以，总要有不怕死的站出来——”

　　余悠悠听到这，也明白得透透的，眼前这位是正道的光。

　　“——我身为瀛洲弟子，自当以斩妖诛邪己任。‘碑前发尽伏魔愿，要休且待青山烂……”

　　余悠悠皱眉，等等，怎么画风突然就不对劲了？

　　“……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陆青崖却不急不缓，顺畅出口，如诗轻吟，“伏魔卫道，至死不渝。”

　　说完，屋内恢复安静。

　　余悠悠突然发出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这是你自己作的诗？”

　　“非也，乃我瀛洲创派祖师爷所作。”陆青崖坦然相告，“上古时，祖师爷劈山做伏魔碑，立在我们瀛洲山门前。又挥剑题字，阳面刻上‘伏魔卫道，至死不渝’，阴面则自创了一首《伏魔诗》。”

　　陆青崖虽未亲见，但派内代代相传，便如亲见一般，眼前浮起祖师爷挥剑若挥毫，扬袖生风，铁画银钩。力道之大，岂止入石三分，瀛洲是山亦是岛，连海面上的万里鲲鹏，都被震得展翅，海水倒掀，海砂漫天。
　　陆青崖的语气渐渐铿锵：“‘碑前发尽伏魔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余悠悠在想，他要是知道，在她穿来的原世界里，这首词叫《菩萨蛮·枕前发尽千般愿》，那第一句不是‘碑前发尽伏魔愿’而是‘枕前发尽千般愿’，会不会羞愤难当？

　　她以复杂的眼神注视陆青崖，他却浑然不知，娓娓道来：“祖师爷原话，“吾派弟子，拜入山门，自抬头见着伏魔碑那一刻，便要熟读并背诵全文。岁月荏苒，时刻践行’。”

　　神特么伏魔碑！
　　神特么祖师爷！
　　神特么熟读并背诵全文！
　　余悠悠终于忍不住扶额。

　　这到底是谁的错呢？
　　情词变成伏魔诗，是祖师爷的追求还是原著作者古诗词套得溜？

　　余悠悠目不转睛盯着陆青崖，他挺直着胸，伸直脖颈，脸上俨然是“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表情。

　　实在不忍心告诉他真相，让眼前的年轻人遭受社会毒打。但是不说，余悠悠自己又憋得难受，仿佛瓜田里无处发泄的猹！

　　“书读越多越痛苦”，今时今日，余悠悠终于深刻体会了这句话。

　　同时，瀛洲派的仙气和清冷气，从此在她心里荡然无存。

　　“你们祖师爷好文采啊！”余悠悠违心道。

　　陆青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观点。

　　余悠悠百爪挠心。

　　终忍不住，旁敲侧击一丢丢：“有没有一种可能，‘至死不渝’还可以用来向心爱的姑娘告白？”余悠悠小心翼翼，根本不敢提那首词，“一个猜测啊，不一定对，大概率是错的，反正绝对没有亵渎你们门派的意思。”

　　陆青崖先是一楞，既而红潮自耳根处向前涌，她、她这是在调.戏他要他表白么？

　　天可见怜，又跨服聊天了。

　　陆青崖低下头：“瀛洲弟子不可谈爱。”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余悠悠赶紧道歉，“我忘了，你修仙的嘛，要绝情弃爱！”

　　陆青崖听她大大咧咧，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有些失落。

　　他缓缓伸出右手，掀起左袖。余悠悠上身后仰：做什么？干嘛突然给她看肌肉胳膊？

　　陆青崖捋至肩头低两寸处，有一个鲜红的圆点，分外显眼。

　　“绝七情，断六欲，方成大道。瀛洲派弟子都必须是童子，拜师之时，师傅会在我们的臂上点下守宫砂。”

　　余悠悠哑了半晌，心中一声长叹：瀛洲祖师爷，真特么是个人才！

　　她忍不住心底问系统：原著里有提到男性守宫砂吗？

　　系统：[瀛洲派以阳乾守宫虫染臂，女合即灭。]

　　余悠悠：原著里陆青崖的守宫砂，后来消失没有？

　　系统：[消失了。]

　　余悠悠：幽姬干的？

　　余悠悠：详细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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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上榜了，应该会随榜更，这周是14日、16日、18日更，我会当天一早就更新。谢谢大家的理解。
2，《菩萨蛮·枕前发尽千般愿》是敦煌曲子词中的一首早期民间词作：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
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